爱美人不爱江山,原本,这该是最美好的结局,可是,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为了稳固江山宝座,竟然用了那么卑鄙的手段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西岐有幻术,大月氏有宿营花,而天嫠王朝、有蛊毒。
为了防止宗政天凌日后谋权篡位,宗政天琮命心腹之人、悄悄的给当时已经有了七个月身孕的西岐亦煌长公主的膳食里,加了一味毒药,那位毒药,便是造成日后容倾每到十五月圆之夜就会化身成妖魔的蛊毒,血毒!
血蛊无色无味,人初食之际,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一个月之后,血蛊彻底进入人体五脏六腑并逐渐向全身扩散的时候,其强悍而变态的毒性方才显现出来。
恰是钟离无忧七个月多身孕的时候,宗政天凌被宗政天琮派去了战场。血蛊在此时发作,钟离无忧扛不住那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最终,被血蛊控制了意识,全身四肢也在渐渐的如石块一般僵硬住。
意识晃儿清醒,晃儿迷离,拼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钟离无忧请求天山老人剖开他的肚子,将腹中的孩子取了出来。
那个孩子,就是我,容倾,打从娘胎里出声,就带了血毒。我的生辰之日是天嫠王朝阴历十五月圆之夜,那也正是血毒发作之际,我猩红色的眼眸底色吓到了匆匆从战场赶回来的宗政天凌。
在天嫠王朝,出生时就带着一双血色眼眸的孩子,是恶魔的象征,是受了恶魔诅咒的,宗政天凌不敢把我留在身边,生怕宗政天琮会以我的红色眼眸大做文章、将我置之于死地,于是,将我托付给了天山老人。
所以,我身上有一半的血缘来自于天嫠王朝皇族,另一半则来源于西岐皇族,也可以说,其实我原本的名字是宗政容倾,与宗政离、宗政暝、宗政翼、宗政麟等人是堂兄弟。
但与此同时,他们又是和我有着血海深仇的死敌。
许久之前,宗政天凌就一直在谋划着夺权篡位,而我本身对这些所谓的权势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于我而言,想要倾覆一个国家、乃至是整片华夏大陆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我对杀戮、操纵所有人生杀予夺之权的事情却并不是很在意。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一个喜欢“玩游戏”的恶趣味。
荆北山悬崖旁,若不是那个小东西突然从空中掉下来,恐怕此时此刻,宗政离这个一直都被宗政天琮引以为傲的儿子,早就奔赴黄泉与宗政家的列祖列宗相认去了。
那小东西揉着腰、吐着草从地上爬起来时,我突然感觉很熟悉。电光石火一念之间,我突然记起来,昨晚在城北荒郊碰见的,就是这个小东西,衣衫褴褛、满身狼狈的躺在几个男人身下,她不停的挣扎着哭喊着,彼时,我就站在离她只有几米远的高处,景西压低了声线问我,“教主,我们不救她么?似乎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
景西的声音里,有着他此生为数不多的恻隐。
我抿唇笑了笑,反问景西,“为什么要救她?”我,向来不喜欢只会哭哭闹闹的小女孩儿,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每次都有人恰好救了你,不想被伤害,就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
临走时,那个小东西似乎是死掉了,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我心上微微一动,却也仅仅只是微微一动,然后,我身上的血毒便发作了,再也没有时间去想、方才心上的波澜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现在,我又看见了这个小东西,她昨晚,明明已经死掉了,如今,却又在我的眼前从天而降。
那天,那个张狂的小东西不但从我手下留出了宗政离三人的性命,还用一个不知名的暗器伤了我。活了二十六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措手不及的受伤,我尝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然后,我咬了她。
她的血,猩猩咸咸中又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瘾,让我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方向,我突然意识到,她,或许就是天山老人说过的、那个能彻底的解掉我身上血毒的、有着至阴至寒体格的人。
三个月之后,就是千年方得一遇的“九星连珠”异象,天山老人曾经说过,只有在“九星连珠”之际,找到这个世界上体格至阴至寒的女子,并喝下其心头血,方才能解了就连用毒者天理王朝皇族都解不了的上古秘术、血蛊之毒。
所谓体格至阴至寒,就是恰逢阴历七月十五鬼节之夜出生的女子。经过荆北山悬崖边的那一场变故,西堂刻意去调查过百里流月的生辰八字,这才发现,百里流月竟然就是我寻找了八年之久的体格至阴至寒的女子,不但是七月十五鬼节之夜出生,还恰是鬼门大开的子时。
难怪,我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感觉那个小东西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极其阴暗晦涩的东西,根本就不像平常官宦人家里的那些千金小姐。
几步远之外,她冷冷的、静静的站在我的眼前,眸色冷然,倔强而狷狂,明明就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东西,瘦瘦小小的样子似乎轻轻一折就会被弄坏掉,可是她眼底里的煞气却浓郁的、几乎消弭了周围所有的生息,满身萧瑟和凉薄。她的身形冷峭的站在那里,清冷的眸色里满是戒备,手里握着一个不知名的黑色暗器,
不经历过数场生生死死,没有在血雨腥风中挣扎过,眼底里,决计不会有这么决绝冷然的肃杀阴戾之气,仿若已经看透了人世间的生生死死,又仿若她根本不是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而是刚从地狱回归人世间的恶魔,想到恶魔,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说到底,我才是世人口中、万恶不赦的那个恶魔。
于是我想,我大概是找到了同类吧。
其实那天在荆北山悬崖边,我明明可以杀了她的,可是那天,我却动了有生以来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我留下了她的命,也留下了之后无尽的孽缘。
打从那天在荆北山悬崖边喝过那个小东西的血后,我的身体开始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尤其是到了阴历十五月圆之夜,我身上的血毒毒发之际,两股真气在我体内不停的流窜,再也难以自制,当一冷一热两股真气在体内碰撞的时候,还会尤其的,椎心蚀骨的想念着那个小东西鲜血的美味。
几日不见那个小东西,莫名的有些想念,那天晚上,我带着夜北去了百里丞相府,小东西不知道又作弄出了什么幺蛾子,正扛着一张灌满了纯金的大椅子往自己的院子走。
我暗暗好笑,原来还是一个贪财的小东西呢。
我开始刻意的去接近那个小东西,原本我以为,我接近她、保护她不过是为了让她的性命留到三个月之后的“九星连珠”,却在浑然不自觉中,对她动了情。
她终于还是知道了我的秘密,她知道我会在阴历十五月圆的时候变成一个银发红眸的妖魔,她也亲眼看见了我在毒发的时候喝活人的血,可是,她的眼底里却并没有半分害怕,她一直叫我“妖孽”,决计不是因为我毒发的时候会变成一只红眸嗜血的恶魔,而是,我的长相太过艳烈。
那个小东西说,只有修炼千年的妖孽才会长的这般好看。
我笑着问她,“你喜欢妖孽吗?”
她手里抱着一个大苹果,啃啊啃的,随口回了我一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你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吗?”
我想了想,笑着告诉她,“我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因为漂亮的外表就只是一层皮而已,要是把那层漂亮的皮扒了,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闻言,她吃苹果的动作一僵,略显嫌弃的看了我一眼,瘪了瘪嘴,“变态!”
因着她的小动作,我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忽然就有了一种,想抱住她、再也不要松开手,从此天荒地老的错觉。
可是我又无比清晰的清楚和了解,我不能!
先不说我身上的血毒未解,恐怕活不过二十九岁,更何况,血毒是一种穷凶极恶的上古之毒,不但能够在母体和孩子之间蔓延,更是会蔓延至与我有着肌肤之亲的那个小东西身上,她不会血毒毒发而亡,却会因为血毒强烈的阴郁之气而死。那个小东西似乎非常在意宗政离,曾经不止一次的强行为宗政离出头,第一次在荆北山悬崖边,或许只是不经意之间救了他。
第二次是宗政天琮大宴群臣的时候,小东西原本百无聊赖的自己喝着茶,却在宗政离出场的时候,眼睛忽然的就瞪直了,嘴里念念有词,依着那口型,分明是“哥哥”两个字,我下意识的往百里流宸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百里流宸眸色暗沉冷鸷,紧锁在那个小东西的身上,满身清冷凉薄的气息。
所以,那声“哥哥”果真是冲着宗政离叫的。
我稍稍有些玩味儿,正想着、这小东西是不是又想整出点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宗政暝率先砸了宗政离的场子,宗政离不能喝酒,宗政暝却偏偏要让他喝,文武百官眼前,宗政暝无论怎么做,无疑都会让自己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接下来的事情,包括我,也根本没有想到,当宗政麟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五皇兄,你明知道七哥不能喝酒还逼他喝、这是什么意思?”时,那小东西的怒火瞬间迸发,不经过大脑反应,拳头已经飞了出去。
宗政暝被打倒在地,所有人都愣住的时候,那小东西也在愣愣地盯着宗政离的背影,唇线微启,再次低低的唤了一声“哥哥。”
气氛沉滞半晌,宗政离缓缓转身,待看清了宗政离的脸,那小东西一下子就落了泪,此时此刻,转过身来的宗政离亦冷冷地看着那个小东西,深邃微眯的寒眸中也滑过了一抹复杂。
“百里流月?”宗政离音色清冷的问道,话音刚落,那个小东西就飞奔着扑进了宗政离的怀里,小脸紧贴他的胸膛,抽泣着、第三次唤了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