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爱财之人,流月想求皇上赐银两,自然是因为爱财!”一番不慌不忙的解释,听上去有些别扭,但正中宗政天琮的意。
身为君主者,其实并不怕你贪财亦或者贪色,怕只怕、你淡然的无欲无求,不受掌控!
而流月其实就是个无欲无求的姑娘,但是,在宗政天琮这只老狐狸隐匿的杀机面前,她不得不让自己看起来庸俗一些,想想,恐怕如今最有用的便是银子了,更何况,昨天还带回去一个受伤的垂怜,之后请大夫、拿药应该还会花费不少。
于是,就抬头一脸真诚的道:“皇上,不如你就将那八宝鸭折现的银子赏给流月吧……听刘公公说,皇上还打算赏赐流月一些梅叶茶?流月知晓那梅叶茶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所以,皇上还是留着自己喝亦或者分给诸位皇子殿下吧,至于流月的那份,皇上也一并折算成银两赏给流月好了!”
颇有几分狮子大开口的感觉,流月瞪着一双黑光熠熠的眼睛,眸中噙满希冀,波光流动的风眸中,璀璨艳极。
当时,宗政离便微垂了眼帘,看着流月的眸光里尽是深不可测,宗政翼则依然保持着唇边那抹万年不变的温润笑弧,只是,触及流月凤眸里的波光时,瞳孔微微收缩。
小狐狸们的爹老狐狸――宗政天琮则因为流月的话心情大好。
前几次见流月,这丫头都是一副清冷淡然的天塌下来也不****事的样子,今日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具有生气和灵气的流月,寻思着,这丫头果然是贪财的,哈哈大笑三声后,很是爽快的,便允了流月的要求,吩咐刘京道,“刘京,去库房取五十两银子给流月丫头拿过来!”
五十两?
听见这个数字,流月皱了皱眉,似是不满意的道:“皇上,帝宝都的八仙鸭和西域进贡的梅叶茶不是很有名吗?难道就只值五十两银子?”
“……”周围气氛一滞。
只听见宗政暝怪声怪调的“呵”了一声,然后邪笑着戏谑道:“小流月,你这丫头也太不济了吧?即便是帝宝都的八仙鸭也只需五两银子、西域进贡的梅叶茶也只需二十两银子便罢了,父皇翻了番的赏你,可见父皇是喜欢你这鬼灵精怪的丫头喜欢的打紧呢!”
“你竟然还在这里讨价还价,真是、真是……”顿了好久,终于从脑中搜罗出四个字,“不识好歹!”
流月突然就发现,宗政暝那妖孽似乎特别喜欢和她找茬儿,扬起下巴,愤愤地瞪向宗政暝,“五殿下你不知道吗?我一次能吃十只鸭子的!”
宗政天琮的心情更加愉悦起来,宽阔的肩膀往后一靠,兴致满满的看流月和宗政暝斗起嘴来,两人唇枪舌战了好一会儿,宗政离幽幽插了一句,“五十两银子,够一户普通百姓二十五年的生活!”
宗政离的声线极其浅淡,穿透力却异常的强悍,流月侧过脸去看了宗政离一眼。
“五十两银子很多吗?”
“对普通百姓而言,不是很多,而是非常多!”
“这样子啊……!”流月垂眉想了想,恍然给人一种错觉,眼前这小丫头很乖巧很恬静,但是,小狐狸们可千万不要被一时的表象给欺骗了啊,因为如玉经常抱怨,“小姐,你知道‘扮猪吃老虎’这五个字怎么写吗?”
流月每每回答,“要不然你去猪圈找似花问问?”
所以,当宗政暝那个耐不住寂寞又喜欢煽风点火、火上浇油的祸害刚想“嗤”一声,嘲笑流月时,却见流月又眨巴着眼睛抬起脸来,看着宗政离异常认真的问道:“太子殿下,那我也是普通百姓么?”
宗政离眼皮一翻,冷冷的瞪了流月一眼,侧开脸。
阳光氤氲下,流月看不清光晕中的宗政离脸上是什么表情,但隐隐能感觉到,那冷峻男人周身的气场已然阴郁了不少。
一刻钟之后,流月输掉了第十三盘棋。
此时,刘京也恰好率两个小太监抬着装银子的箱子晃悠悠的进了凉亭,打了个手势示意小太监们将箱子放下,两个小太监往旁边退下后,刘京便上前,弯腰打开箱子,指着里面闪闪发亮的银子笑道:“流月姑娘,这是皇上赏赐给您的五百两银子!”
宗政天琮大手笔的给她翻了十番,流月并不惊疑,她知道、宗政天琮有意拉拢她,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尽可能的满足她的要求。
区区五百两而已,对宗政天琮而言,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流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从箱子里拿起一块儿掂量了一下,问道:“一锭银子是几两?”
刘京恭敬谦谨的答道:“箱子里一共有一百锭银子,每锭银子都是五两!”
“五百两……”垂眉,若有所思的看着手心里亮的刺眼的银锭子,半晌之后,流月忽然勾唇微微一笑,从箱子里取出十枚银锭子递给刘京,“刘公公,这段时间承蒙你的关照了,如今,我百里流月也算是小有飞黄腾达,一点儿心意。”
刘京吓得往后推开一步,“这个……”看向宗政天琮,面露难色。
“流月丫头赏给你的,还不快收下!”宗政天琮并没有觉得流月如此做有什么不妥,反倒是更加觉得流月是个懂得人情冷暖的可用之才,比那些只会作作诗、绣绣花的大家闺秀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即便是相比一些男儿,也不见得逊色几分。
看看自己身边的这些儿子,宗政离太过硬气冷峻,让人不敢靠近,恐怕日后难得人心;宗政翼太过温婉平和、不具有震慑力;而宗政暝则太过狠戾毒辣,一旦登基,必定成为暴虐的君主。
眼下,西岐进犯,三王爷宗政天凌亦对皇权虎视眈眈。时值内忧外患,大敌当前之际,前有狼后有虎,叫宗政天琮怎么能不为自己养的这些小狐狸犯愁呢?!
如此对比之下,宗政天琮心里那股可惜也更加浓重起来,可惜了啊可惜,可惜流月是个女儿身!
若是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识大体、懂人心、冷静、理智,有知晓什么时候该狠、什么该怀柔的儿子,这片江山还怕后继无人吗?!
想到这里,宗政天琮不免有些嫉妒起百里祯霆来,不过是区区一个丞相,凭什么可以养出一个这么出色的女儿来?!
宗政天琮暗自垂眉伤神时,流月已经把另外五十两银子平分给了方才那两个抬着箱子的小太监,冲他们微微一笑后,流月道:“麻烦二位小公公待会儿和流月走一趟丞相府,把这些银子抬回去。”
小太监们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当即激动兴奋的差点儿哭出来,忙不迭的点头应着,“多谢流月姑娘,多谢流月姑娘!”
“皇上,吏部侍郎刘冲邻刘大人求见!”又一个太监急匆匆的小跑进凉亭,垂眉弯腰,行礼道。
宗政天琮的思绪陡然被拉回,威严的应了一声,“让他进来。”
“是。”小太监倒退着退出凉亭后,扯着尖细的嗓子嘹亮的喊了一声,“宣、吏部侍郎刘冲邻刘大人觐见――!”
没过一会儿,哭得满脸泪痕的刘冲就冲进了凉亭,“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皇上,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还不待宗政天琮开口,宗政暝便一扬妖异的桃花眼,整好以暇的调笑道,“刘大人哭的这般伤心欲绝的样子,难不成是昨晚遇到了采花贼,被损了名节?”
在场的几个人,唯独流月和宗政暝知道刘冲意欲何为。流月很淡定,转身在白玉棋盘前的石凳上坐下,拨弄着白玉棋盘上的棋子,百无聊赖的样子。宗政暝那厮却唯恐天下不乱,一句明显带了侮辱意味的话落下,刘冲便哭的更加伤心起来。
抽抽噎噎的道:“皇、皇……皇上,犬子、犬子建钰,昨日在阳关街上游玩时,被一群聚众斗殴的刁民暴打,犬子生性纯良又手无缚鸡之力,结果,结果……被下人们抬回家时已经面无全非了……皇上,刁民的行为实在是太可恨了,如果不抓起他们来,势必会扰乱 城的秩序,皇上,您可一定要为臣以及犬子做主啊!”
流月静静的听着,抬眸瞥了刘冲一眼,勾唇莞尔。
“生性纯良,手无缚鸡之力?”极其清浅凉薄的娃娃音,带着几分稚弱,却让整个凉亭的气氛陡然变了变。
漫不经心的套弄着自己右手中指上的银质指环,流月笑得明艳妖娆至了极,“刘大人,其实呢,昨天聚众斗殴的头目就是我,百里流月!”
刘京愕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流月,甚至都忘记了哭。
流月继续不疾不徐的道,“他们不是刁民,他们只是平日里被刘二公子压迫欺负的太压抑了,所以想泄泄火气,谁知道,你家刘二公子那么不识时务,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偏要往枪口上去撞,于是,我就带他们活动了一下筋骨,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刘二公子居然那么不经打,才打了几下就不省人事了!”
不经打……不经打……这三个字如魔咒一般在刘冲脑海里反复回响,看着流月戏谑邪肆到了极点的笑容,刘冲真真的愤恨到了极点。
拳头倏尔握紧,刘冲怒道:“百里流月,你也欺人太甚了,百里丞相向来为人醇厚,可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恶毒的女儿……不经打?百里流月你说这风凉话可真是让老夫寒心哪,犬子建钰只是肉骨凡胎,自然不经打!”
末了,转向宗政天琮时、刘冲立即换上了先前那副可怜悲戚的表情,“皇上,我们刘家可着实没造过什么孽啊,可是,可是……昨晚,建钰被下人们抬回府的时候,老夫差点儿没认出他来,右腿都被打断了一条!”
“皇上,您一定要为老臣和犬子做主,好好惩治阳关街上的那帮刁民啊!”猛地俯身磕向地面,刘冲额头上泛起一块碗底大小的淤红。
宗政天琮皱了皱眉,威严的脸色微愠,扭头看向流月,问道:“流月丫头,那刘建钰可真是被你打断了一条腿?”
“是么,我原本以为,他会被打死的,没想到居然还留了一条小命!”无畏的迎上宗政天琮那威严深邃的目光,流月脸上淡然表情未变分毫,依然笑的明艳,甚至语气里还透出了不屑和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