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了两声,如玉抬起脏兮兮的小手摸了摸眼泪,复又继续道:“还有,皇上已经命人画出了我和小姐的画像,令御林军和皇城禁卫军全国捉拿……方才我在山下逛集市的时候,被御林军侍卫统领江城发现,那不要脸的追了我好几条街,幸亏景西、幸亏景西及时出现,才将我带回了山上来……”
“嘤嘤嘤……”哭的伤心至极,如玉摸着泪、冲流月飞扑了过来,一边哭一边还不忘狗腿一下,“小姐、小姐,要不是景西那不要脸的,你差一点儿就看不见你可爱无双又忠心耿耿的如玉了!”
此时此刻,流月是非常想一巴掌拍死如玉的,看着自己被印上了五道黑乎乎的手指印子的白色长裙,流月径自咬紧了后牙槽,表情微微狰狞起来,“如玉,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马上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否则……”
流月话音未落尽,如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后背上、阴风阵阵。
“小姐,我说的是真的!丞相大人、三夫人、还有大少爷都被押进了天牢里,今天早上的时候,他们还被游街示众了!”悻悻的松开手,如玉搓着小手往后退开两步,声线压抑至了极,“平日里的大少爷,是那样清冷干净、不染世俗尘埃的一个人,如今,却狼狈不堪成那样,小姐,你救救大少爷吧!”
话落,如玉抬头,一双明亮的似乎永远都不会暗的眼睛里,满是希冀,她定定的看着流月,宛若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哈巴狗,叫人忍不住的心疼。
流月终是轻声叹了叹,问道:“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嗯……”捏着指头算了算,好半晌之后,如玉才道:“今天是阴历的正月二十三,皇上下旨正月二十六将我们百里相府上的三十六口人全部斩首于紫禁城北门菜市口,哇!就剩七天了!小姐,就剩下七天,大少爷他们就要被砍掉脑袋了!”
流月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垂在两腿边的手握成拳,强忍了许久,才忍住没有一记手刀将如玉劈昏过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流月姑娘,教主有请!”流月深感无奈之际,一道如鬼魅一般的黑色身影悄然出现在屋子门口,是落冥教四大冥司执意的景西。
景西面无表情的冲流月颔了颔首,而后,貌似不经意之间、景西脸色略黑的瞥了如玉一眼,唇角抽搐着道:“如玉姑娘,今天是阴历二十三,斩首之日是阴历二十六,所以,即便是算上今天的话,镇南将军也就只剩下三天了!”
背过身去,流月实在是“不忍心”看如玉脸上那惊恐至极的表情。
“你家教主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在凌山待的这六天,流月和容倾的交集不是很多,除了喂她吃红枣莲子粥和鸡蛋的那次,流月一共见过容倾三面。
第一次、红莲面无表情的跟她说,“流月姑娘,我家教主有请!”流月不疑有他,就去了,结果,容倾将她扛进了一处山洞,山洞里、有一方温泉,容倾笑的很愉悦的指示她,“小妖女,过来给本教主搓背!”
于是,流月将容倾的背搓出了血!
第二次,夜北面无表情的跟流月说,“流月姑娘,我家教主有请!”有了第一次“吃亏”的经验教训,这一次,流月存了几分谨慎,便提前问了一下,“你家教主请我过去做什么?”
夜北回答:“吃饭!”
流月想了想,夜北不是他家教主那种不要脸的人,想来也是不会糊弄她的,于是,流月去了。
如夜北所言,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大桌子,大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菜色,容倾依然笑的很愉悦,黏黏腻腻的和流月吃了饭之后,打横将流月抱起来。
山洞,山洞里、有一方温泉,容倾笑的越发很愉悦的指示她,“小妖女,过来给本教主搓背!”
于是,流月第二次将容倾的背搓出了血!
第三次, 南面无表情的跟流月说,“流月姑娘,我家教主有请!”有了前两次“上当受骗”的不堪过程之后,流月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奈何,终归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
这一次,容倾一如既往的笑的很愉悦,并且第三次将流月扛进了那个山洞里,山洞里,还是那一方温泉,容倾笑的前无仅有的妖娆、愉悦,“小妖女,过来给本教主搓背!”
于是,流月第三次将容倾的背搓出了血!
场景转回――
空气里,隐隐交杂着一股桃花幽冷的清香和另外一股很是熟悉却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香味儿的异香,只是,妖娆而浓烈有些刺鼻,屋外、阴仄仄的山风猎猎盘旋在半空,徒增一分诡谲妖异的感觉。
如玉保持着惊恐愕然的表情,唇角哆嗦了好几哆嗦,“就、就只、只有……三天了?”
景西不说话,只是径自点了点头,他满脸表情复杂的看着如玉,清冷无波的眼角尾端、终是闪逝过一抹同情和可怜,他的视线,是停滞在如玉的额头上的。
如果景西的视线能够像X光那样具有穿透力,那么,此时此了、他肯定是直视着如玉的脑子的!流月如是想。
小爪子搭在下巴上摩挲了许久,流月方才掀起眼帘、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面色微微愠黑的景西,她寻思着、八九不离十大概是容倾那不要脸的妖孽又想找个免费的搓澡工了!
“你家教主现在在做什么呢?”流月问。
景西回神儿,道:“教主正在庭落阁和一位故人下棋!”景西刻意加重了“故人”这两个字眼的读音。
“和一位故人下棋?”流月皱眉,难不成、那不要脸的妖孽还想让她给他们两个人搓背不成?!流月也刻意加重了“故人”这两个字眼的读音。
唇角抽搐,景西面无表情的表情终是松动了半分,点头,“教主还说,流月姑娘一定会对他的那位故人非常感兴趣!”
于是,流月去了。庭落阁。
天嫠王朝每到了阴历正月底的时候,天气都异常的寒冷。紧了紧狐裘披风的衣领,流月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过齐脚踝深的积雪,忍不住呵了一口凉气,道:“景西,我说你家教主脑子有病吧?这么冷的天,他跑去庭落阁那种四面透风的地方下棋?”
景西斜着眼角瞥了流月一眼,“我家教主身中血毒,体质异于常人,感觉不到寒冷!”
脚下一滑,差点儿整个人跌进雪地里去,流月怒,“你家教主就是脑子有问题!”
记得她第二次被“骗”去给容倾搓背时,流月就问过:“妖孽你为什么不让人把雪给扫掉呢,刚才我过来的路上,差点儿滑倒!”
“是么?”淡淡的反问,音色里噙着一抹极其清浅却玩味儿的笑意,眼帘微抬,容倾抬手揉了揉流月的发顶,姿态优雅而慵懒。
纤长白皙的手指温柔的斜插进流月的长发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梳理着,那样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动作,就像在抚摸一只豢养的小宠物似的,气氛很好的沉默了半盏茶的时间,容倾方才笑眯眯的对流月说道:“因为我喜欢看你滑倒的样子!”
流月一 ,唇角剧烈抽搐了几抽,“……”不愧是这普天之下心肠最为阴狠冷戾、心思最为叫人难以猜测的变态!
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容倾向来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即便脚下血流成河、即便周围哀鸿遍野,依然浅笑依然、清冷温润。
寥寥无几人的半山腰上空旷诡谲异常。
山中妖风猎猎呼啸,拂动衣袂飘飞、长发盘旋,寒风掠过,地上表层疏松的雪花被吹卷至半空,眼前瞬间迷蒙。于是,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皑皑白雪覆盖的凉薄底色。连绵不断的横向山脉,色调单一清冷,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震撼之美。
四角飞檐斗拱的庭落阁里,有一张白玉大理石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两个火势旺盛的暖炉,暖炉之后,容倾和钟离魅正在下棋。
白子黑棋,钟离魅执黑子、容倾执白子,双方各占半边天下。流月慢腾腾的走进庭落阁时,正好轮到容倾落子。
景西垂着眉眼上前一步,颔首道:“教主,流月姑娘带过来了!”
闻声,容倾缓缓抬起半分眼皮、若似慵懒随意的瞥了流月一眼,声线微凉,没有半分情绪波动的招呼了一声,“小妖女,过来!”
流月眯了眯眼,越发的感觉、容倾这混蛋指使命令她的姿态越来越自然而从容不迫了!
若是平日里那个嚣张恣睢的流月,肯定二话不说、直接上去一脚踹翻了两人的棋局。可是如今,她在别人的屋檐下,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她不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捏紧拳头硬生生的忍下来。
“妖孽你又皮痒了?”身形潇洒,流月几步走过去,嘲讽了一句,便探着身子去看白子黑棋的棋盘天下。
流月不懂棋,也看不懂棋局,只是当下这白子黑棋的布局有些搞笑。
“狗咬狗?”伸手从容倾面前的棋筒里捡起一枚白子放在手心里把玩,流月斜着眼角幽幽看了容倾和钟离魅一眼,忍不住捂着唇角笑,语气玩味,“一只白狗和一只黑狗,同是这世间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妖孽,心肠歹毒狠戾的程度也不相上下,你们俩个倒是般配!”
调笑的话音落下,流月随手将手里的白子往棋盘上一扔。棋子在棋盘上磕磕绊绊的滚了半圈后,落稳。
容倾眯了眯细长的桃花眼,眸色意味不明的看着那枚被流月随手丢弃在棋盘上的白子,倏尔,唇边扬起一抹妖娆妖异的笑弧,他抬头看着钟离魅,笑道:“太子殿下承让了,本座已经赢了!”
“小月儿,竟然这样的偏心么?”钟离魅亦微微眯起了他那双狭长的似狐狸似的桃花眼,眉角上扬、于上眼线形成一抹极美的弧度,他侧着脸、满脸委屈而不甘心的看着流月,控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