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霜按着原路返回,在翻内院墙的时候若非他反应快就被人发现了,可以说有惊无险。当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杨嬷嬷已经离开了,张大胖子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看样子心情极佳。聂小霜瞥了他一眼,朝着劈材的地方走去。
张大胖子看到了他,从厨房里走出来,向他问道:“你在茅房里干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出来。”
聂小霜面向他,脸色平静,理所当然的说道:“拉肚子蹲的时间自然有些长。”
张大胖子向来有较重的洁癖,闻言顿时就像吃了苍蝇,一脸嫌弃难受,还用手在面前扇了扇,似乎聂小霜的话让他身临其境,有股臭气在笼罩着他。他掩着鼻子,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剩下的木材下午再劈,赶紧洗洗手烧火做饭。”说完逃也似的进了厨房。
聂小霜看着他有些狼狈滑稽的身形,脸上没有表情,不过眼中却含着光芒。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而掌握了一个人的弱点,会让你在面对他时具有一定的优势。
趁着烧火的时间,聂小霜不停地琢磨思索。要查那个女人,目前看来只有从同仁斋那里下手,如此会面临着两个困难,第一个困难是如何下山,第二个困难是怎样进入那个同仁斋。自从被安排到北院,他就失去了人生自由,再也没有下过山。如今想要下山,凭他自己几乎不可能,外院墙可以给你不像内院墙那么矮,想翻也翻不过去。走正常路数请假下山更加行不通,因为要是行得通,他早就离开了聂家。故此,必须得找人帮忙。而到底找谁帮忙,这又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值得他信任有能力和愿意帮他的人找不出来一个。
这个问题缠绕了他很久,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他都没能想出解决之法,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终于从一件事情上想到了一个人。
年初,聂家家主聂云真宣布了一个震动整个聂家上下的消息。他将在今年退位,并声称不会指定哪一个人为接班人,将会在九九重阳节那一天举行一场评选大会。这个消息无疑让聂氏一族中那些有望成为家主的人变得紧张迫切,谁不想当一家之主?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家族。但是肉只有那么一块,而想要吃肉的人却不止一个,明争暗斗自然就少不了了。
北院之主聂尚水乃是家主聂云真的亲子,排行第二,是那个男人的弟弟,曾经是自己的二叔。在聂家,乃至整个苍勒城,聂尚水都有很好的名声。听说其人文武双全,待人温和友善,在外有聂君子的美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而让许多人更加钦佩的是,他只娶了一个妻子。但凡有身份地位的男人,莫不是三妻四妾,像他这样用情专一的男人,少之又少,一时之间成为美谈。
关于聂尚水的事情,都是聂小霜在北院这些年听旁人说的,他自己却没有见过聂尚水本人,因为他一直都呆在后院的杂役区,没有机会去前院,而人家更不可能来这后院了。不过聂尚水是什么样的人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打算与对方做个交易,就看对方答不答应了。
……
池塘,假山、片片莲叶碧,朵朵莲花鲜。
池边有亭,亭下二人对坐,正在弈棋。一人相貌堂堂,温文儒雅,年岁三十有几。而另一人乃是一大腹便便,衣装华贵的老者。老者此际紧皱眉头,盯着桌上的棋盘,右手捏着一颗棋子迟迟未曾落下,显得举棋不定。反观中年男子,面带微笑,轻松惬意,耐心等待着对方。
片刻后,老者叹息一声,颓然道:“罢了,此局已无力回天。”说话之时,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头,红着脸气馁的对中年男子说道:“没想到悔了一子还是赢不了聂老弟,老哥我实在汗颜啊。”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周大哥言重了。所谓人各有所长,周大哥的长处乃是经营买卖之道,有许多地方值得尚水学习,还请周大哥日后多多指教。”
老者闻言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露出几分笑容,谦虚道:“不敢不敢,聂老弟聪明大方,为人和善,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赶超你大哥我。”
聂尚水含笑道:“周大哥太抬举我了,那咱们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老者笑应道。而后从石凳上站了起来,道:“我还有好些事等着处理,就先回去了。”
聂尚水跟着站了起来。他身材修长,一身白衣,玉树临风。看着老者道:“我知道周大哥事务繁忙,就不留周大哥在山上吃饭了,过几日小弟在醉仙楼设宴,定当以茶代酒,好好敬周大哥几杯,还请周大哥到时务必赏脸光临。”
“那是一定。”老者知道他不善饮酒,面带笑容,拱手道别:“告辞。”
聂尚水提出送行,被老者婉拒。
对方是带着人乘着马车上山来的,聂尚水没有坚持,看着对方臃肿的身形快速远去,他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转身欣赏池中风景。
一池莲花,一池清香。
花有千百,而聂尚水独爱莲之。莲花被世人称作花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他常常将自己与莲花联系在一起。因为一个是人中君子,一个是花中君子,大家都是君子。他喜欢君子这个称谓,更喜欢别人称他为君子。每当有人称呼他聂君子之时,他心里就感到很舒服,觉得对方亲切可爱,而他也要亲切温和的回应对方,这样显得更加君子。
一个弯腰驼背,满脸皱纹的老人无声无息的走到聂尚水身后,对着聂尚水的背影低声唤道:“院主。”
聂尚水转身,看着身形佝偻的老人,亲切的问:“明叔,有什么事吗?”
被他称作明叔的老人声音有些沙哑的回答道:“后院有个杂役想要见你,说是有重要的事需要当面对你说。”
“哦?”聂尚水有些惊讶,而后微笑道:“明叔既然来此向我通报,看来这个杂役的身份有些特殊。”
老人知道他已经猜测到那个杂役的身份,低声问道:“不知道院主见还是不见。”
聂尚水短暂的沉静后,道:“你去带他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