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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X战警 逆转未来》——平行宇宙,你好吗?

看X-MAN那天,阳光好得太厉害。清早的时候本来无云,到了上午,那些云们不知道从哪边的地平线处聚集过来,一股一股的。我觉得我老了的其中一个重要的标志是,我变得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致去长时间地看着那些云。我在屋子里忙东忙西,心里只对空中的云留下了一丝挂念,就像是知道珍贵的好友从屋外经过,但无缘畅聚一般,心痒身不动。

到了中午时分,云的涌动开始富有激情。我筹划着外出,却不料困意袭来,一睡便到了黄昏。醒来,只好踏着余晖赶去电影院。而那时,云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蓝色的深渊在头顶上。

这是X-MAN的第三部,前两集我都没看,但不影响这集的情节完整。X战警们在并不遥远的未来,被人类发明的一种大规模高精尖杀伤性武器弄得丢兵弃甲,无奈只好请求金刚狼先生回到1973年,去改变一件决定命运的事,让未来不至如此。

这是一部关于过去的一环一旦扭转,命运就从此变更的故事。

最后结局当然非常好莱坞,英雄主义让事成了,英雄们在被修改好的未来里安然无恙,依旧充满希望。

从影院出来,天色已晚,光去了西半球,云也回到地平线尽头了。

我知道,我丢了这一天的云,不仅仅是云,我丢失的是那个曾经会为了漫天的云而悄悄从教室出逃,看它们看一整天的我。我变成了一个碌碌无为的、满脑子唯物主义的成年人。

说唯物论其实并不准确,说满脑子科学精神可能更贴近一点,再说得深入些的话,我大概是不再需要神圣帮忙了。这不是强大,这是一种消极。

我开始琢磨人生中的哪些环节一旦变更,我就不会是现在的我。

我想还是要从那个曾经爱云爱得要命的孩子讲起。

我妈说我从小感情爆烈。三两岁的时候,在家里看电视里的电影,讲的是一个女孩救了一只小海豹。救活了以后,二者感情非常好,每天都一起去海里游泳,那电影的任何画面我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在片尾字幕出现之前的一秒,“砰!”一声枪响,然后就ENDDING了。还是幼童的我愣了几秒,然后开始了惊天动地的嚎哭。我妈从厨房冲出来,以为发生了幼儿意外伤害事故,检查了一番发现一切正常,只好抱起来哄。我在我妈怀里快哭抽过去了,最后最后,才能勉强说出几个字:“打,打,打死,了……”

“谁被打死了?”妈妈问。

“小,小,海海海……”

这是一件事。

再一件事,一样也是让我哭得上天入地的。但那时的我已经大了许多,变成了一年级的小学生,字还认不全,就抱着一本童话书读,讲的是一个男孩在动物园玩的时候,不小心掉下了狮虎山,然后开始和老虎对话,两者聊人生、聊未来、聊远虑近忧,瞬间相见恨晚。当男孩被救援队带走的时候,老虎想起要问男孩的名字,于是追了上去,救援人员以为老虎要吃人,结果又是给“砰”的一声打死了。

妈妈在和人聊到她小孩的童年时,总会叙述这两件嚎哭事件。我在一旁静静思考,曾经由我担当的那个儿童,有着这么执拗、深重的感性,那么一定很难和现实世界产生实质的关联。这样的小孩往往比较艰难。

我果然是比较艰难。学校生活的所有顺利只是因为好人缘让人们纵容了我的个性。课室窗外只要有光,只要有云和风,哪怕树叶哗哗响着叫我,这课都没法继续再听下去。我能在暑假里,在西郊外婆家的山脚荒野走啊走啊走,跟所有的树和野花联谊,脑子里是一丛又一丛更茂盛的幻想。

艰难的孩子,总会遭遇爱情。因为我所热爱的那些景色,没有第二个人的心灵就会承担不起。

在大一之前的暑假,我和我爸在玉渊潭湖面的岸边看水看船。我突然想念起一个人,一个在那时还是陌生的人。

我发誓,总有一天要和那个人一起看世界尽头的苍穹白云,一定。

后来,那个人真的陪我去看了世界尽头的苍穹白云。我们来到了西域的世界之巅,那里白雪皑皑,云朵是那么近,它们真的是触手可及。但我的心被那个人和与其的争战填满,在蓝天和我之间,那个人的影子横在那,挡住了白云。

艰难的孩子遭遇的爱情,当然艰难。这样的孩子,脑子太过于形而上,学不会相爱这件现实主义的事。那个人是那么美好,而我要的也那么美好,但不属于美好的事赢了我们。

那个人挡住了我爱的白云,而我和那个人之间,竟然横梗着那一整个我一直不懂的大世界。

在无数的两个人的争吵和两个人的眼泪之后,我再也看不见天上的云了。一直到如今。

后来,那个人消失了,带走了阳光雨露,带走了白云苍狗。留给我的仅有那个大大的陌生的世界。

我仅有的只剩下真真切切的世界。

真切的世界,总是不甚美好,这一点,你我都知道。

但当它成为你仅有的资产,而你又恰好从爱的硝烟里幸存下来,顺理成章的,你将变得所谓“无敌”。

好的,我们来说回有关电影的情节,那就是,如果过去的一环有所改动,我就能继续循着曾经那个梦想主义少年的路线走到今天,不疲惫、不倦怠、不消极、对爱不得不失……那么,那究竟该是哪一环呢?

如果没有遇见那个人呢?

那也会遇见别的人。一样会和那个别的人走到天边,甚至还没走到就惨死在人性的败坏里。

如果没有爱上任何人呢?

那就会更早地与现实融合导致今天的残缺。

如果和那个人早点学会更现实的相处之道,而不产生那么多的伤害和对峙呢?

不可能,除非我早就能洞悉现实世界,不把一切寄托在爱里。而那样,就和现今无异了。

我想了一夜又一夜,我想了一个白昼又一个白昼。

然后终于明白,任何一环的改动,我都会是现在的我。

现在的我,是过去的我不可避免的命运。

而这一路走来,必经爱、失望、破损、厮杀、决绝、冷酷、告别、崩塌和陨落。

除非,这个世界不是这个样子。而这一环,是绝对无法撼动的,我从哪个任意门进进出出,都会落脚在这个不甚美好的世界。

只好在忙忙碌碌又庸庸碌碌的生活中偶尔抬起头看看漆黑的夜空,看看白云四散各方的夜空。猜测着在宇宙中,哪个平行世界的我,做到了一如初衷。不知道她在哪个环节的选择上与我相左,而成功地保全了她自己。

但这种猜测会匆匆结束,因为,我已经不寄希望于神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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