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没有名字,这儿的人都拿街号叫它,打的的时候如果没有明确告诉司机是哪条路和哪条路的交叉口,司机总是找不到的,在被司机责怪了几次之后,我专门为记路名在周边细细转悠过一次。和很多不开车的女人一样,我对认路一直保留意见,也从不上心。小区地处上海市闸北区离市中心偏远些的位置,是典型的上海老居民区。最高六楼,上不得屋顶,一层四户人家,住的大多是上海本地的老人和小孩儿,很少看见穿着时尚的年轻人。这里的房子基本两室一厅的户型,我运气不错,找到了个一室一厅的小屋子。因为家里设备陈旧又没空调,见我是个爱干净的女人,房东以一个月一千二的租金租给我,对于在上海只能领到三千元工资的我来说,还是很满意的。工作的地方在人民广场附近,交通很方便,一号线直达,当初为了工作搬到这里,现在算起来也有一年多了。
我在一家小广告公司做文案,广告公司是这样的,忙的时候非常忙,闲的时候会闲到让人操心个人的未来发展问题。当初一个人来这边上大学就想将上海闹个天翻地覆,不久便被上海体积庞大且行动迅速的的人流声给淹没了。我还没有放弃希望,工作不过两年时间,我没理由就这样放弃自己,但我也谈不上努力,只是只要公司需要,我会消耗最大限度的体能加班加点将工作完成。
不过我从没加班到像今天这样晚。
凌晨三点多我才从公司打的回家,下车时我小心的收好发票想着隔日不要忘记向财务报销。等我走到小区门口,才发现小区的铁门用沉重的铁链给锁上了。上海很多老居民区设计的都是这样通过迂回的方式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的铁栅栏门,铁栅栏的间隔又小,这一锁我连个能钻的缝儿都没有。我住的那楼就在一号,从这门进去左拐就到,要是绕到小区其他的门,要走好长的一段路,而且指不定其他门也上了锁。周围又黑,偶尔一个男人的身影从街对面缓缓走过,拖着长长的拖拉板声再吹个口哨够我紧张的了。我没怎么犹豫,抬起腿打算爬进去。我很能爬,小时候谁家钥匙锁家里了都叫我去爬,只有一次脑袋卡在一家铁窗上,我妈就知道,我长大了,再也不能找我干那活了。在大半夜的上海爬铁门回家,让原本疲惫不堪的我异常兴奋。
我将脚架在几乎到我胸口的一根铁栏杆上,一个使劲儿,没上去,再握了握铁栅栏,踩在地上的脚一蹬,上去了!这还是要费些劲的,况且我穿的还是高跟鞋。我就这样挂在铁栅栏上边休息边摸索接下来该怎么做。正在这时,“啪”的一声,铁栅栏后左边那间黑漆漆的小破屋的门开了!里头走出来个手拿木棍七八十岁模样的老头儿。老头子穿着一件破了几个洞的松垮白背心,深蓝色的大裤衩下两条健壮的小腿有力的站着。老头儿满脸不悦,瞪着眼珠子往周围一扫,再一抬头,就和正挂在半空中的我对视上了。估计是看见一个穿着裙子踩着高跟的女孩,老头儿原本狠狠地握着木棒子的手松了松。
“门卫大爷!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小区还有门禁,进不去啊!”还没等老头子开口,我赶紧解释。
老头儿像是明白了什么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哦”了一声,转身把木棒子收了起来。
“能帮忙开个门吗?”我准备下来。
老头儿憨憨地笑了笑:“我没有钥匙的,我不是管的。”
我想我是误会人家是门卫了,还挂在门上,总得先过去,说了声没事儿就抬脚想要继续爬。老头子也不回去睡觉,站在铁门后看着我。我所站的栏杆和再上一格的栏杆距离也有我大半个身子那么高,加上我现在已是在半空中,好不容易把脚架上去了,怎么使劲儿就是上不去,突然想起自己虽然穿着安全裤,但裙子这么挂在大腿上爬铁门,那老头儿看的会是什么光景啊。我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大爷,我这还穿着裙子哪,卡住了,您方便转个身”。老头儿是没想占我便宜的,听我这么一说,以为我误会了,“哎呀”一声挥挥手说自己不是那心思,就想看我爬不爬得过来,赶紧转过身去,还不忘说句不行就别硬撑。我很自信地说了句:“行的!”就一个蹬脚,从门上滚了下来。这个动静是大了点,高跟鞋的鞋跟在铁栅栏上敲得清脆,我的臀部带着全身的重量在地上砸出了一声重重的“咚”!
老头儿听出不对劲,赶紧转身,见我坐在铁门外呲牙咧嘴的,就跑过来隔着铁门问是不是摔坏了。我笑了笑,说了声“鞋”,接着他就见我脱了高跟鞋,一个机灵爬起来,掸了掸裙子,跟没事人儿一样抬腿打算继续爬。老头赶紧挥挥手:“得,你别逞能。”
“我没事儿的,大爷,没事儿。”
“行啦!你刚摔的那个响的,吓死我了,你等等。”
“啥?”
“这好像有个窗户……”老头儿边说边走进屋子,接着我就听到铁门旁那灰突突的水泥墙上,一扇满是油污灰尘的小窗户吱吱作响。我每天上班都得经过这里,还真从没注意到这还有个窗户。不过也难怪,那窗户也就半个身子大小,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大片的水泥点子硬生生地将窗户埋在了水泥墙中。
我走到跟前,很无奈地对着窗户后头的老头儿说:“大爷,我爬的时候你咋不告诉我这还有扇窗户……”
“这窗户从没开过,能不能打开还是问题。”从老头儿那微微发颤的声音可以听出窗户是关得很死,长期不动,油渍估计都把缝儿都堵满了。于是我把鞋子往旁边一撂,伸手抓着窄窄的窗沿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吱吱呀呀一阵后,窗户豁地打开了,一阵凉风从背后拂进屋里,吹着我的头发丝直往屋里跑。
“哎呀,这风儿舒服,屋里凉快多了。”老头很是惊奇的边说边检查窗户看看是不是还能关上,我则几步后退,打算撑跳进去。快要使劲跳的时候,老头像是见了土匪似的把我好不容易跑到窗前撑起的身子又给压了回去。“等等……我给你搬把凳子。”我先爬上窗沿,还没等老头儿把凳子放在窗下,就跳了进去。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像个长方体小盒子,个头高些的人进来怕是会撞到脑袋的,虽然刚通了风,但屋里还是异常闷热,四处散发着很重的异味,街上的灯光也照不进这矮小的小屋子,黑漆漆的,只感觉屋里挤满了东西,因为从窗户走到小屋门口不过三步的距离,我零零散散撞上了好些杂物。
走出屋子,谢过老头儿,我转身便往自己的楼里走。那老头儿正准备进屋关门,就见我边喊“等一下”边冲进他的屋,越过窗户,再爬了进来,手上多了双坏了跟的高跟鞋,接着又风风火火的道了声“谢谢大爷”笑嘻嘻地跑开了,我听到身后传来老头儿啧啧的声音。
“这丫头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