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又落下一点。每一年的奖金日,是最激烈的节日。我总是需要提前得到一些安慰,因为我总是对这一天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不安。等待是最呛人的,等待可以放大我们的恐惧,让我们有足够时间体会战栗。我这具身体的战栗可以是在一双大手下,也可以是在对未知的紧张对峙中。
“我来还你的拖鞋。”
“快进来。”
K端着我的鲜红高跟鞋在手心,我从他眼里望见了相似的恐惧。于是就有了觉得对方亲切的理由。他招呼我坐到他巨大的座椅里,那座椅大得足以遮住我们两个人。
我们在等待最后的游戏:奖金游戏。这是一年最棒的时光,所有的努力都将得到馈赠。待黄昏时分,日光落尽的一刹那,所有的鲜血将注入一个大池,每个人抓着自己的卡去吸。你会看到卡像贪婪的试纸一样,顶端从雪白变成微红,再过渡到玫红,最后红色染到整张卡,近深红,直至紫褐。满满一张卡的鲜血是最甜美的馈赠。可惜我从没有吸满过。但我也没有落到池子里去。我曾亲眼见到那些拼命挤的人不小心坠落进去,最后也化成了池子里的血,变成奖金吸到我们的卡里。每年奖金日后,每个部门都会这样消失一两个人。6金是最会玩游戏的人之一。她的卡几乎总能吸饱,变成明媚的紫褐色。我也曾瞧见她站在一个挤在池子边缘的同事背后,悄悄往前一使劲,那个人便消失了。我从没向她或是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我从K的大座椅里望向窗外,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被下落的日光染成土金色,像金鱼缸的玻璃闪闪发光。窗外是另一幢摩天大厦,大厦的背后是更多的大厦,层层叠叠,最远处浓雾把尽头的大厦淹没。阳光已经接近浓痰的形状,黄昏将近。
肚子却突然剧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