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然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扶着腰走出卧室。
自从从秦苑熙家里搬出来,晚上她肆无忌惮的开着所有的灯,在一片光明中也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她窝在沙发上看着杨子姡的病案。
女,29岁,大学硕士学历,结过婚,曾经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遭到丈夫背叛以后丈夫用儿子做要挟逼迫离婚,在丈夫匆忙之下把年仅四岁的小儿子从十二楼掉下不治死亡,杨子姡之后精神失常,挥刀杀害丈夫,从监狱出来几年精神持续萎靡不振,去年查出重度忧郁症。目前状况良好。
真是,方然默默想着,真是一段悲哀的婚姻。对于一个女人,在有生之年最重要的两个对象,一个是孩子,另一个是丈夫,然而这些角色先后刺激到她的精神,最后不惜亲手拿起刀进行人身伤害。
她低了低眼,当初父亲背叛母亲之后离家而去,母亲日夜把自己关在家里直到熬成忧郁症,治疗没有到一年就自杀身亡。
那一段记忆是很久以前的了,明明是应该至死不忘的记忆,却在她人生中迷迷糊糊,星火缺失。昏迷醒来以后就怎么也记不得那天发生的事情,莫名其妙。当初只有她一个人在场,只记得一些大概。
手机发出受到信息的响声,方然探过身子拿过来看了一眼,是苏湫白从短信上发来的,简简单单的一句:
病患父母的资料做一下备份,准备过两天去上海的行李。
方然沉默了一会,回了一个:
好。
然后像是故意调侃似的,继续发到:
你现在使唤我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啊,真把我当成小助理了?
方然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复,估计是这个家伙没有心思回复这样无聊的东西吧,对于苏湫白这样工作严谨严肃的人,除了工作什么都是无聊的东西。
她放下手机,继续看病案,却不想不过三分钟就得到了他的回复:
小助理,做好二十四小时备命的准备。
她轻笑一声,反手磕上手机,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表是晚上十点多了,是时候应该睡觉了。
她去卫生间冲了澡,披着浴袍在客厅找吹风机,坐在角落打开电视,一边吹头发一边看着,随手拿起茶几上的咖啡,刚喝了一口意识到睡觉不能喝咖啡,一口吐到垃圾桶里面,起身去厨房倒白开水。
方然将手机静音丢回沙发上,转身走去厨房,从柜子里拿起透明的玻璃杯,倒了一些温开水喝下,然后洗了洗杯子放回原地,走到客厅把吹风机收了起来,顺便关掉了电视。
她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打算就寝,走进卧室换好了睡衣,侧躺在床上摸到床边的眼罩,拿起带在眼睛上就要躺下,突然想到没有定闹钟,起身又拿起床头的手机打开,未曾想到一打开,赫然是刚刚几分钟内苏湫白打来的电话。
方然疑惑,翻开了通话记录,整整三个。
然后是一条短信,看得她心惊肉跳。
她低低骂了一句“我靠”,突然猛然的起身,跑到衣柜前打开立刻开始换衣服,匆匆扎了头发,穿上鞋拿上钥匙夺门而出。
手机因为着急而没有被携带上,静静躺在床头柜上。
屏幕依旧亮着,是苏湫白刚刚发来的短信:
上海咨询院刚来电话。杨子姡两个小时前挥刀自杀,已经送进市医院急救,生死未明,先来我这里一趟,提前三十八小时之到达上海。
*
方然在去的路上只感觉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了,手心一直在冒汗,就连敲门的时候都使不上劲。
忧郁症患者自杀了,这意味着忧郁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了病患的自身承受能力,不仅对于自己是个巨大隐患,可能会有挥刀伤害别人的可能。
门被打开,方然拉开门跑了进去,一眼就看见苏湫白坐在客厅里盯着电脑,旁边是忧心忡忡的李乔安。她反手关住大门走过去,也许是太着急,走到苏湫白身边脚下一个趔趄,身边被面无表情的苏湫白扶了一把。
“走路都会摔跤。”
方然翻了个白眼站好,坐到对面略有着急:“怎么样?”
李乔安看着MSM,支着下巴回答她:“不怎么样,按照治疗院发来的照片,伤口在胸口处,凹陷状,属于刺伤,也就是病患用利器刺伤心脏,好在她不怎么聪明,微微偏了些,百分之七十存活率,还在抢救。”
方然听的一愣一愣的,许久开口:“啊?”
苏湫白抬眼看她一眼,淡淡解释:“没跟你说过,李乔安,医学外科研究治疗博士后,现在在霍普金斯做一名医疗医师。”
妈的,苏湫白身边都是一群怎么样的学霸啊!
方然立刻对于李乔安感到一百分的肃然起敬,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抱歉,之前一直没有看出来……”
“没事,这都是小事,别搞得生分了就不好了。”李乔安挥了挥手,翻着手机里的照片,“这个叫杨子姡的,这种自杀式真没见过,在苏湫白身边这么些年,很多忧郁症患者都会选择割腕、割喉或者是跳楼,这样是痛苦最小的,像刺杀心脏这样的,着实少见。”
“怎么可能会自杀?”方然听得背上一阵寒意,“杨子姡的精神状态很好啊,再说,病人不是被隔离了吗,没有任何刀刃和锐物的啊!”
一直沉默的苏湫白突然开口,他把目光从笔记本上移开,淡然而冷静。
“的确没有任何锐物,不能否认的是杨子姡自监狱出来一直没有放弃过自杀的念头,从前一年中对于所有治疗的配合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在所有人认为她状况良好的时候自杀,带给所有人不少的震惊。在这个女人心底深处还是渴望被关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