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的诅咒,诅咒的没有什么,只是,诅咒:他一直无情下去。
就为了他一句,帝王无情。
他是帝王,但好像因为说了这句话,犯了罪。
——朝晨
月色笼罩在男人闭眼假寐的修罗面孔上,屋内是一片黑暗的,他就坐在窗边的摇椅上,身上穿着质地极好的长衫,是他让人定做的。十分复古的衣裳,蔓延着淡淡的禅香,他一闭上眼,总是回想起旧日。但一睁开眼睛,刹时天旋地转,那是,全套欧式——现代式家具。
辰宿列张,每一个角落都不再是当年。
欧式白色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夜色安然,响起冷灰没有感情的声音:“朝先生,还是没有找到她。”
朝晨慢慢地睁开眼睛,远方灯火通明,只有他一个人陷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窗外的天空好像传下来一道幽怨的女声——我等了你一辈子,我便让你找我两千年等我两千年。
“没关系,反正我活着也是活着,找她好歹算个事儿……”朝晨慵懒地坐起身,面色淡淡,“活着,总要找个事做,我的事,就是找她。”
冷灰偷偷觑着摇椅上的男人,他淡定惬然地犹如个闲人,却掌握了半个地球的经济。
掌握着半个地球的经济的人,带着出尘的气质,他感叹了世间的不公,而他的主人,却不屑于世人憧憬的一切。
一定是得到了都不会觉得珍惜,一定是这样。
等到失去了,才会明白皮囊、名利、生死的重要。
……
S市,墓园——“生”在外,“死”在这里。
伊如将百合花放在了父母的碑前,身后站着几个同辈的长兄长姐,以及其它的一些亲人。而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面色惨白,眼神呆滞的女人。无形中宛如存在一道看不见的冷色线条,将这个女人隔绝在外。
伊如跪下来磕了头,站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笑了笑。所有人,悲伤之余心感震惊。哪个二十岁的女孩儿,能在父母刚死,在她年纪轻轻就孤苦无依的处境下笑得出来?
伊如的跟前,还是导致她家庭破碎,甚至导致她父母因此命丧黄泉的小三。
可是伊如就是笑了,笑的神秘而冷漠。
“陈娇,你最好祈祷我一辈子都像此刻这样无能,一旦我有翻身的机会,我一定弄死你。”
陈娇腿软的几乎站不住。家人更是震愕不已,谁都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几乎没有脾气的伊如,也能说出那么狠绝的话。
言毕,伊如淡漠而安静的眼神扫过众多亲人的面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使亲人也是如此,谢谢你们曾经对我的照顾疼爱,现在,我要一个人生活了。”
她感情本就淡薄,现在维系亲情的父母走了,她怎么可能不是一个人。人,生而孤独。就算过程里千千万万人,到了最后也不还是一个人。
她为什么要去蹚世间这一趟浑水、
她低头,慢慢地弯下腰,郑重又虔诚地对这些家人鞠了一个躬,“你们,要好好的,放心吧,我也会好好的……”丢下这句将所有人阻隔在她世界之外的话,她决然走了。
是不是斩断退路,在一个人的绝境里,才可能逢生?!
“伊如……”后面叫声不舍,她没有停顿一下,眺望着几近要压下来的黑压压的天空,再次笑了笑,悲伤而释然。
——陈娇,你最好祈祷我一辈子都像此刻这样无能,一旦我有翻身的机会,我一定弄死你。
如果不是她,爸爸,不会因为追她而被车撞死,妈妈不会得到消息以后生无可恋,妈妈倚仗爱情而活,爱情没了,她也没了。
……
“陈娇,你最好祈祷我一辈子都像此刻这样无能,一旦我有翻身的机会……一旦我有……一旦……我有……我有……”
当日撂下狠话的与今日醉醺醺缩在角落里的女人,判若两人。她跌跌撞撞地重复叙述,自己撂下的狠话,想起自己撂下的狠话,她自嘲不已,和昨日的伊如,相差甚远。
活了二十年,没刻意伤害过谁,她不会伤人,更不屑于去伤害别人——有那个时间,不如转身走开,寻一个让自己心情好的地方尽情游玩呢。
报复吗,她不会啊!
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人粉身碎骨,生不如死?
从前也没想过,有一天决心要这么对付一个人……
“该死的……坏人到底要怎么做?”她大喊着,摔破了手里那不值钱的酒杯,清脆的分裂声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听起来可怕。
崩溃的人,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落地窗前,她趴着窗户看着外面:夜色晕黄却不温暖。从外面看去,贴窗上的那张脸,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她目光迷离,从喉咙里发出细细碎碎的哽咽声。
“啊——”她不断地嘶喊,不断地嚎叫,像是一个快被自己折磨死的困兽。
……
那天过后,亲戚来家找过她,他们在外面不停地敲着门,她只能拿出这个家没有人的安静去应付他们。
果然,他们走了。
人走茶凉,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
“钱……”
伊如忽然嘟哝了一句,空洞的眼睛聚集了焦点,“钱……”
仿佛口中诉喊的是可以救她的,而她又能想到的,最后一件东西。
她翻出自己的银行卡,怔怔地看着,钱,可以拯救人。它也可以毁灭人。
她笑了,像是找到了方向一样:她首先要有钱,有钱才能谈:报复。
……
次日一早。
伊如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看着头上的天花板,浮现在脑海里居然是那么一句话:她不奢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她会择尽其招地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不得安生……
“陈娇,你毁了我的家庭,没关系,你的存在让我失去了父母,也没关系,可你却让我的父母因为你而丧失了命,那你也得拿命来偿。”
枕边的手机叫了,伊如没有理会,坐起身晃了晃脑袋,渴望让脑袋清醒一点,却,更晕了。
她几乎不喝酒,从来不抽烟,可世间烦恼太多,到底有了一个逼了她:如果要释放,酒和烟中,她选择了前者。
昨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她费力起身去了浴室,洗了一个澡,然后,收拾好行李,开了门。
门外安安静静等着一个人,她的表情悄然泛起深沉的波澜。“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