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拂的衣袖沾了些尘土,司南想起褚光拿来的包裹,好奇笑着问云拂,“正巧褚光将新的衣物拿来了,你不如换上,难得也是他的一份心意。”
“他送的啊……”
云拂并不在意,拿来包裹拆开,里面亦是一件与云拂现下穿得一样的,长袖鹅黄襦裙,配着浅绿与淡紫的轻纱。
“我猜便是这个。”
云拂将衣物抖开,展在司南面前,随即轻哼一声,百般无奈笑道,“他不过是又将我昨日里洗好的衣物顺手拿来,借花献佛罢了。薄幸,这献来的鲜花,一直都是我自己种下的。”
司南正发怔于褚光所抱来的殷勤,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于夜,云拂同司南道别,在日落后匆匆返回长乐府。云拂并不同司南一起住在这里,只是每日每夜的往返于长乐府与壁春楼之间,为司南白日里的活动寻些方便。
这夜,司南莫名的有些失眠,不知为何难以入睡。她烦闷地在屋中随意走动了些,见腿伤已经不算碍事,便披衣下楼,去外面走走。
司南在壁春楼下缓步绕了半圈,从旁边的枫树下停步,面对着云江,席地而坐。
她还未曾真正仔细地观察过这片江河。
入夜深了,从这里望去,是北燕的大江南北,高峰尺度。以及江边淡淡泛起的墨绿,凌澈于空中的皎月,仿若碎落在江底的波光与星辰,便都倒映在这条贯穿了整个北燕的云江里。
司南将头伏在膝盖,静静地望着。
她在心底默估了一下时日,快些,明日就会离开这里。
顾将军府与司院,以及牵扯到权利和性命的秘密,生于十几年之前的谜题……无论是顾府逃亡至今的执念,还是司院地底上百条为其而死的冤魂,再或者,是苟且偷生了六年的她……都应当,有处着落了。
她终究还是要走上这条不能回头——始于因果,又终于因果的路。
她曾经是千分万分地不想走上来,可司院的亡魂却终究将她推了上来。已故的人不甘心,活着的人不甘心——这世上总有些逃也逃不掉,忘也忘不掉的事情。终归,她逃了近六年,都只不过是在轮回之中苦苦挣扎罢了。
司南自嘲地笑了起来,眼底满是讥讽无言。
夜风凉袭,在江边更觉得几分冷意。司南裹了裹外袍,扶着树干站起,准备回去。
入楼无意抬首时,却忽然看见对面不远处的江堤岸上,伫立着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与她相隔半面云江,十几棵的枫树,于江边负手而立。云过月境,夜色暗了下来,她看不清对面人身着何衣,是何相貌,只凭身影来看,那江边的人似乎一直都在向这边望着,不知是否也看见了她。
如此站在江边远眺,许应也是因些心烦琐事罢?
司南淡然而笑,抬步迈入壁春楼。
兴许,若是她也在岸的那边,此夜里,还可同一人聊得畅快。
长乐府里,书房内,檀香萦绕,已入三更,醒人未睡,却也未添灯。
皎月之下,玉韵流照,落箔似雪,天地清明。青衫男子席地而坐,身披青白色的长袍,面前摆放着一盘未对完的棋弈,已似盖了半面江山。
男子悠悠撂下指尖的白子,转而又复执起黑子,观着棋局,唇角微弯,眼底蕴着些许温润轻柔的笑意,与似不过心的淡然。
须臾,他落下指尖的黑子,轻声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