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程橙放下筷子,“我经常打架受伤来这里看。”
夏柚不解,“你是女孩子,为什么要打架呢?”
“……因为,我希望像男生一样顶天立地。”程橙解释,她看向夏柚,“你很好,真的。”
“嘿嘿,”夏柚笑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当男生也好,打架方便,我以前也这样希望过。”
她没有敷衍我,程橙想。
程橙:“但是我和你不同,我从小就得学会旁人不会的东西,我爸爸赌博被人打死了,继母把家里的钱挥霍的一干二净,还欠下一大笔钱,但我不能不管她,所以我从小就得肩负重任,还需要伪装,不然只能被别人欺负。”
夏柚看着程橙,原来在她最快乐的时候,对方竟然生活的如此不容易,她一定很难过吧?被黑暗挤压,被同类嘲讽,夏柚终于对绝境有了新的了解。
程橙说的出神,夏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低头搅着手里的饭。
“你真的很好,你那么善良,那么阳光,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你并肩的,真的。”
“那个程橙,”夏柚抬起头,“我们做个朋友吧。”
程橙叹了口气,“我……好。”
“……我听他们说,你每次来这里都伤势特别重,他们都看不下去,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医院,可想不到竟然有医生都看不下去的东西。那段时间,特别难过吧?”夏柚不知怎么的,就是对程橙有着强烈的好感,就连那染成不知名颜色的杂乱头发都仿佛有着色彩。
“呵呵。”程橙苦笑,“不是,现在才是。昨天我还被绑架过,不过今天已经把那笔债全部还清了,嗯,我现在自由了!”
“真的吗?不过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这钱一定很难挣吧?”
程橙点头。她有点难过,她想起了青龙。
夏柚托着下巴,牵起她的手,“不过以后不会了,你会多一个人陪你的。”
――
程橙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她没有骗夏柚,她是真的把钱还清了,至于青龙,自然没有大碍,只不过少了一根指头。
青龙说:“橙子,你别担心我,我挺好的,一点也不疼,你把钱还清,我就放心了。”
不疼个屁!
程橙眼眶一阵发热。
十五万翻了又翻成六十万,其中四分之三都是青龙给的,其余的才是她自己筹的。
青龙为了她做出太多了,程橙下辈子也还不起啊……
程橙洗完澡换了衣服,特意没化妆,坐在窗边晾了一会儿。
这会儿夏柚估计睡着了。她还清楚的记着初见夏柚的模样,以及救她时的感觉,夏柚身上有一种很淡雅的味道,只是她不曾发现。程橙对这种味道有着莫名的心安。
突然之间,她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负担……
负担不见了。
程橙笑了笑,她有朝一日竟然把债还清了,那个女人不是很得意吗?现在,她怕是再也没办法得意了。
小时候,她挺喜欢这个继母的,但从她把自己推到坚硬的地上时,她就不喜欢继母了。继母对她的厌恶倍增。
后来父亲死了,继母把她当佣人,一脚把她踢到桌子上,骂道:“你个没人要的死货!赶快去干活!”
她在一个有着憎恨、死气沉沉、屈辱的家庭快速的生长着,难得的是没有长歪,依旧心系这里。
继母对她的忌惮全都是看在她的钱的份上,根本不是她,程橙当然知道,她还知道那个女人在失去容颜、丈夫还有儿女的依靠时想要来夺她的钱,程橙都知道。
“咚咚咚。”
“咚咚咚。”
程橙穿上拖鞋去开门,看到来人愣住了,猛然关上门,却被来者抢先一步夹住了。
“你们来干什么,我们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已经。”程橙急忙想送客。
门外站着继母的大表哥,厚着脸皮来要钱,程橙略带讽刺的面容和话语被风隔离,化作一阵轻烟,最后只听见“嘭”的一声。
门关上了。
夜深人静时,程橙蜷缩在被窝里静静的哭泣,看啊,她多么无能啊,就连哭泣,也是这么压抑。
没人知道那晚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了吧,程橙想,知道的只会是以后的她,她会回去上学,闲暇时会打工挣学费、零用钱,以前那个懦弱压抑的程橙,已经不见了,她死了,死在这个静悄悄的夜里。
屋外的风呜呜咽咽的敲打着玻璃窗,床吱吱呀呀的乱响――已经坏的不能再坏,没一会儿化作寂静死沉,好像生怕吵醒睡得不安的女孩。
程橙梦见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不过这次她终于可以不皱眉头了。
这是程橙睡得最安稳的一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