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战将军来了,说想见见您,老爷也在堂上候着。”门外传来通报声。
亘潇潇稍有疑惑,但很快回神过来,告诉来人说自己很快过去,恳请战将军稍等片刻,接着眼光一转,露出了笑容。
看来还真是老天眷顾,战将军什么人,西溟国的大功臣,九皇弟的亲爷爷,这炎阳县天高皇帝远,可确实战将军的老家,想在这里说得上话,还必须得套上这层关系!
亘潇潇命人给她寻了件较厚的衣裳穿上,像这样的天气光是坐着就已经满头大汗,衣服几乎是刚上身就给她闷出了一头汗,但她强忍着,让婢女对着桌上那小人被针扎了的位置在自己身上狠拧了几下,婢女看着她身上的青紫,心疼得直掉眼泪,但被她警告的瞪了一眼,抽着鼻子用帕子拭去,小心的扶她出门。
战将军依旧是一身黑袍金鳞绣边,人大气的往椅子上一坐,瞬间整个屋子的气压都变了,沉得令人窒息。
连萧培这个见识过了龙威的人都有些心里发怵,更别说站在旁边随侍的洛齐,他跟着萧培不久,平时就是仗着萧培的势力逞逞威风摆摆架子,但是现在站到了战将军对面,莫名的冷汗簌簌直下,双腿打抖发软,仿佛战将军眉毛一动他就给跪地上了。
战将军身边陪着个同是黑衣绸缎的男子,笔挺乌黑的眉下一双带笑的桃花眼,大红艳绝的牡丹花在衣摆上开得张扬艶丽,腰间的祥云佩玉白里渗红,似是染了血一般,被红线缕缕缠绕着,落下丝丝随风撩动的流苏。
这人光看着就不似凡俗,凭他气势,就是单放在人群里也能一眼瞧见,如今屈居在战将军身侧竟不会显得喧宾夺主,这显然不仅是因为战将军本身的威势所致,其自身也有所收敛,如此能收放之人,搜索记忆里,却是探寻不到。
当亘潇潇惨白着脸被人搀扶着迈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诡异的场面,民间素有传闻的战将军就坐在哪里,两手随意的搭在扶手处,见她进来便随意的扫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让她从装出来的热汗变成了真的冷汗,脸色由白转青。她突然有些后悔要在这堂堂大将军面前装病的决定了,现在光是想起她之前还有利用战将军的意思,就觉得浑身发软。
“微臣参见长公主。”战将军起身行礼,亘潇潇赶紧回礼,意识到自己是过于紧张了,僵笑着坐下。
战将军单刀直入的讲明来意,无非是联姻之事,其实就算他不说,萧培也知道这事与白绮罗脱不了干系,唯一疑惑的就是他提出想见见亘潇潇。
亘潇潇也有些不解,直到战将军身旁的男子配合的捧出一块绣着一副山水画的手绢。
战将军冲身边的穆云夙点点头,穆云夙恭恭敬敬的上前一步,将绣制的山水图小心的平铺在桌上,萧培与亘潇潇好奇的围了上去,只见是那绣图精美别致,远看就像是一副水墨画,将一山一水勾勒出完美的形态来,真是美哉。
穆云夙在一旁介绍:“此绢取自西域极其稀有丝品,经过八十八道工序织成,又请能巧的绣女做工绣出花样,质感滑润,图画美观,几乎可以说是这西溟国少有的丝织品。”
亘潇潇毕竟是个女孩子,看见这样漂亮的东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只觉得正如他所说的那般,简直爱不释手,双眼晶晶亮的看向战将军。
穆云夙笑笑,继续道:“长公主可想知道这手绢还有何妙用?”
明了这是要给自己的,亘潇潇心情大好,她平时也喜欢收集一些精美的小玩物扇子之类的,只是成亲之后就和萧培来到了这鬼地方,很少再接触那些稀世珍品不说,还尽受气,现在这东西送到眼前,当然开心得不得了,连带着语气也愉悦起来:“它除了拿来玩拿来看,还能有什么用处?”
穆云夙将手绢翻了个面,只见背后像是换了幅画似的,一改之前的壮丽山水,而成了一派田园风光,亘潇潇惊讶了,这竟是双面绣。
“其实这手绢的妙处不在刺绣,而是我刚才说的丝布的本身,”穆云夙见她疑惑,缓缓开口:“双面绣只是其次,这种绢布为奇特的地方就是当它辅以一种药物书写时,能让书写的字迹消失,只有在经过热水浸泡之后才能显现出来。”
一直站在一边听得漫不经心的萧培猛地一醒,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穆云夙看在眼里,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继续道:“而这刺绣这是另一层保护,若是时间充裕,而你又想保存什么重要的字据,便可书信于此,而后找人绣上图案,随身放着别人还会以为这是一块没什么用处的手绢呢。”
亘潇潇听得摇摇头:“这又是何必,我要是真的想要藏什么东西,干嘛要大费周章的写了又绣起来,我大可以找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藏起来嘛,不过这手绢很好看也很舒服,我可就收下了。”
战将军在一旁笑得爽朗:“长公主这都嫁了驸马了,这样的孩子脾气可不好。”
他这一笑瞬间缓和气氛,亘潇潇又多说了几句企图套套近乎,见时机成熟,正要叉腰犯病,就看见门口不紧不慢的走进来一个人。
一袭白衣,素袖如云,细长的眉目装点在巴掌大小的脸上,看上去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能倒下。
这战将军第一次与白楼正面接触,视线对上,只觉得这女子尖眉细目,脸盘削尖,应是个薄情的面相,再看那双淡漠的眸子,他更是坚信了这一点,脸色微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是站在堂上的亘潇潇既有股养尊处优的贵气,又突显显了几分女子英气,相较于腰肢盈盈一握的白楼不只要好上多少倍。
站在一边的穆云夙一眼就看出战将军的心思,也有些无奈,没办法,白楼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不太好,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藏在一副孩童的躯壳之中,让人防不胜防,因而只要稍有警惕之心的人都不会轻易让她近身。
白楼依次给几人行礼,心里还在犯嘀咕,刚从聚缘楼回来就被叫到了这里,还以为是最近偷跑出去被发现了呢。
一如既往的面瘫着,她从脑子里调出战将军的资料,战戚风,亘纪麟的亲爷爷,西溟国的大功臣,随先皇亲征收复失地,扩疆建土,辅佐先皇上位之后,深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理,交还兵权,告老还乡,在这炎阳县一住就是三十几年,后因奸人所害,自刎于先帝皇陵。
眼前这活活生生的人会在不久的将来死去,这个认知让白楼有些不舒服,战将军的死算得上《醉红尘》里的重大事件,他就像是一个时代的终结者,用他壮烈的一生走完一条用血铺成的路,所以他死了整整五章!
……
白楼默默擦汗,老天她只是报了个数字,真没别的意思。
“你就是白绮罗?”战将军见她就站在那里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很快从最初的坏印象转化为一丝丝的佩服,须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如此面不改色的站在自己面前了,更何况这还是个年仅十五的女孩,这样一想,又觉得她十分难得。
白楼点头回了声是,注意到穆云夙在战将军身后对自己挤眼睛,不太理解其中意思,只好走近了些,却见战将军一颔首,捋着胡子问道:“若是现在你有一千兵马,断粮数日,正躲避三千敌军追击,让你带兵全身而退,如何作为?”
白楼被问得一愣。
什么况?
亘潇潇在一边掩嘴一笑:“将军,她不过是小姑娘家,你问她这些,她又怎么会懂,依我看,这些兵马要是到了她手里,那可真是上辈子造的孽。”
“潇潇。”萧培觉得她说得过分了些,出声阻止,被亘潇潇狠瞪了一眼。
白楼视线在他们之间一转,回到战将军身上,微微欠身:“既然这兵要退,那就要看看周围的地势如何,敌我实力如何了。”
战将军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面兽皮地图摊开,只见上面写着几处地方,还表明了河流山壑,并拿了一个茶杯示意是她的兵马,另三只茶杯示意为敌人的追兵,白楼接过杯子,却沿着河水往山上走。
亘潇潇偷笑着,她以前看过一些兵书,也能知晓一些理论,在这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要是冒冒然上山,虽然能有比较高的视角,但若是遇上敌人的包抄,那也只能被围困山中坐以待毙,绝对的死了路一条。
看来现在她也犯不着装病了,眼前可是一场好戏呢!
战将军对此并没有表态,而是操控着那三千军队分成三路包抄上山,其中一路便是沿着上山的那条河,这时,白楼突然出手,将沿河的那只碗拿开。
“死了。”白楼言简意赅的将茶盏放回盘子里,战将军缕着胡子,眉毛微扬。
“什么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亘潇潇还以为她是在耍赖,又将那碗放回去:“你什么都没做他们怎么就死了?”
白楼静静的看着她:“我做了,我在上游投毒,他们在下游的兵马一旦误食就会死,就算没死光也损伤惨重,这样我就可以带兵下山,用他们的粮食补足军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