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是很讨厌雨天,因为雨天不利出行,因为雨天充斥阴暗,因为雨天带着斑斑血迹。
现在却也还好。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也选择性地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所以,现在,雨天对我来说的意义就是——凉快。
我知道我的生命已经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了,然而我还在挣扎着。
就是挣扎着写下这些文字,也许是用我机械化工作的肉体,也许是用我脱离肉体的意识。
不管怎样,我不是要写一段恐怖惊悚的文字,我只是想平淡地告诉你们,我是如何渐渐消失在这个霓虹般绚烂又肮脏的世界,并且希望你们享受生活,不要同我一般。
2011年的冬天.
2012末世的谣言像是病毒一样地扩散,并且真的有许多人做好了迎接末世的准备。
而我觉得生活很长很远,充满斗志地鄙视着那些准备迎接末世的人。
然而2011年的冬天很快过去,2012年如约而来,去你妈的末世,只是一群傻子的冷笑话。
我知道,其实我只是怕死。
但,我真的死了。
这样的死亡,我很满意。
我想了很久,我本以为我有很多话想说的,然而最终,我发现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也没有未了的心愿。
我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死了。
我知道我的死亡会引起很多非议。有人会痛心疾首地为我惋惜不平,也有人会如数家珍般地一一细数我的卑劣不堪,尽管也许有很多罪名我会莫名其妙,但是大多数我会认的。因为死人不用跟活人争些什么。活着的那些想不开,死了之后都不是事了。因为不久之后,我将永远消失,连粉末都不留。
现在是2013年8月。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
不,最后一句,我叫徐小君。
——摘自《边缘人日记》,作者:徐小君。
2013年8月22日。
我带着徐小君的骨灰盅飞向青岛。
她说,她特别喜欢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尽管我觉得她这喜欢有点俗气,但想到自己当年把席慕容的“一颗会开花的树”当成恋爱座右铭,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所有人都在为她的死或惋惜或痛骂或幸灾乐祸的时候,我悄悄地带着她走了。
我想她也不想长眠于潮湿的泥土之下,也不想听那些人的争论和虚伪的哭诉。所以我这是我最后能再为她做的事情吧。
她无声无息地死,好似一场谋划已久的逃亡。挺好的,自此之后,她就是永远是幽暗里神秘开放的蔷薇花。我恭喜她,戏剧又神秘地走完了这短暂的一生。
而她应该也会恭喜我“做好这一世凡人”的心愿没有什么波折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突如其来的寂寞和空虚像是无形的怪物像我袭来。
我知道我再也不会遇到徐小君一样的人了。
她有一双狡猾的深不见底的眼睛,她同人说话的时候会用那双眼睛真诚的看着对方,她看懂了对方,对方看不懂她。
她会在凌晨到便利店买了啤酒就打车到我家楼下,叫我来陪她喝酒。
她有时候会发了疯一样抱怨,有时却像一个圣人一样容纳一切。
她活得很神秘,时而很体面,时而很狼狈,她不太在乎很多许多人在乎的东西,她也很在乎许多人想不到会在乎的东西。
我跟她不一样,我活得很平淡无奇。
可是我喜欢她,我知道,她是我血液里的那个我。
我知道,没有了徐小君,我平凡生命的唯一出口也就被封死了。可是没关系,一切也只是我所愿,我也从来没想过出去。
出了机场,直接去订好的海边民宿。
我在订高级酒店或民宿之间纠结了一会,最后想了想还是定了民宿。
这是一间简单温馨的民宿,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郭媛,她的民宿叫作春园。
虽然不是一个年轻女子,但却极富时光沉积才会有的风情和柔润。温柔又多情,使她的眉目比那些明艳如花的少女的脸庞更迷人。
我想徐小君应该会喜欢她,她喜欢所有如此又风情又柔软的女人,喜欢所有成熟了的芬芳味道。
我入住了二楼带阳台的房间,这里面对的正是大海。
整理好东西,我小心翼翼地把背包里层层包裹的一个白瓷小盅拿出来。
这是徐小君。我想对她再说些什么,又无话可说。我对着她很久,然后抱着她走出房间。
下楼的时候,楼下的餐厅坐着几个年轻的姑娘。我听到一声有点尖尖的声音说:“你们看新闻了吗?徐小君自杀了!”
“什么自杀啊!是谋杀!”另一个姑娘有理有据地说。
“听说是被她亲爸爸谋杀的!”另一个姑娘又搭话说。
“什么?太可怕了吧!”那个尖尖的声音因为带点惊讶和恐惧,听起来更尖了。
我抱着怀里的东西,有点想笑。我知道她一定会笑。
“徐小君真的太完美了。真是天妒英才!”又有一个姑娘惋惜地说。
“嗯嗯,是啊。”几个人附和地说道。
“你們有看她写的诗吗?听说她上个月才刚刚为路安写了他新专辑的歌词。”
“听说路安喜欢了她好久。”
“其实吧,我觉得她也可能是自杀的。不过是路安害的,他上次在记者面前说那样的话。说完,他的粉丝都去徐小君那里骂她,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真是的,这不就是在害人吗?”
“按我说啊,路安一个小白脸刷颜值的偶像派根本就配不上徐小君这样的天才少女。”
“不会啊,他们完全不搭啊,没有谁配不上谁。”
“不是说她爸害死她吗?”
“对啊对啊,她爸不就是那个暴发户徐海茂吗?听说是跟着她后妈一起谋杀她的,然后就套取了她这些年的那些版权啊什么的,还有保险。”
“天啊。”
……
叽叽喳喳的讨论不休,越说越是离谱。
也是,很多事情,旁人永远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徐小君不适合这个虚伪又浮夸的世界。
我一个人走出民宿,慢慢走向海边。太阳就要下山了,我要在日落时分,将小君交托给大海,我希望她的灵魂在一片深蓝里终于快活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