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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诶,问你个事,你也快40了吧,怎么还不结婚呢?她郑重其事地问。

不错哦,不愧是学金融的,胆子都这么大了,我的事什么时候也需要您来过问了?我反问她。

就是好奇而已,呵呵,她低下头强忍着笑说。

好奇?好吧,我也很好奇你能不能把这块肉吃了,说着就挑一最大块的肉趁她还低着头偷笑时放在她的碗里。

这时她抬起头看到满满的一碗肉,哭丧着脸说,不好奇了,不好奇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麻烦你把它弄走,哪有这么惩罚人的。

真不敢了?我笑着说。

真不敢了,您说了算,她还耷拉着脸。

这才像话,说着把那块肉夹到自己碗里,这时她又调皮捣蛋一样的笑起来。

哦,生活费还够吗?不够我这再给你点,我说。

够了,我现在自己有去兼职做家教,教数学教英语都行,厉害吧,她说。

厉害,但也别太累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的,我说。

……

倩倩毕业了,如她所愿,回到这个地方在一家银行上班,那时我刚好在出差,无非就是打电话的时候问她工作顺不顺利什么的。那天晚上我出差回来,在火车站的时候给倩倩打了电话,说我回来了,过几天找她一起吃饭,她说好。当我回到住的地方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的灯亮着,我就纳闷了,出差我也有交房租啊,怎么里面会有人呢?开了门一看,是倩倩坐在沙发上,冲着我乐着。

我说,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有钥匙?

她说,别忘了我在这里住过,当然有钥匙,我想反正你也出差,空着浪费房租,所以我回来的时候就住进来了,对了,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准备好了,还炖了汤,试试我的手艺怎么样。忽然间我感觉到家的味道。

我说,当时你才读高中,现在你都大姑娘了,还跟我这么一个大老爷们住在一起,多不好啊,会闹笑话的,你还是到别的地方找找吧,找到了搬出去。

哎呀,这有什么的,谁心理这么阴暗呢,你就别瞎担心了,真有人说,那谁爱说谁说去,倩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

影响不好,传出去了,还以为我老牛吃嫩草呢,不行,你还是得搬出去,我吃着饭坚决地说。

好好好,我搬出去,行了吧,倩倩不厌其烦地说。

有一天她打电话给我说晚上不回来吃饭,我自己草草了事,坐在沙发上没多久,她就气急败坏地回来了,我问她什么事,她就说还不就是当时你来学校看我时,在餐厅看到的那个小尾巴。

哦?他怎么也在这里,他是这里人吗?我问。

不是,他家离这里可远了,他老爸有一家公司,但是他知道我回到这里工作,也跟着来了,现在在一家小建筑公司当小设计员。今晚他约我吃饭,但是老说要我考虑和他交往什么的,我说朋友就好,他还是不听,一气之下我就先回来了,她语速很快的说完。这时她电话响了,她说,你看,又打电话来了。

喂,我不是说了我有男朋友了吗,既然你不愿意只当朋友,那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说完就把电话挂掉,丝毫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然后回头对我说,我先洗澡去了,真被他烦死了。

我看她在浴室里还洗着澡,就偷偷把她的电话拿过来,并拿自己的手机把刚才那个号码记下来。

等倩倩出来,我接着问她,那他人怎么样?

倩倩说,呃,他人是还好,老老实实的样子,也不像其他的男生那样整天乱七八糟的,所以我才和他比较熟,他成绩还很不错,他爸让他出国去,他死活不肯,还跑到这里来了。

那他还真挺有个性的嘛,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好像对这事情还蛮有兴趣的。

她说,大二吧,那时候在英语角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就慢慢地接触比较多,早知道他这样穷追不舍,当时就该不搭理他的。

其实你又没有男朋友,他人也不坏,还愿意为了你到这里来吃苦,我看啊,她对你还蛮痴情的,你就给她一个机会,试试嘛,我说。

本来想让你帮我想办法摆脱的,你倒好,还替他说起情来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没劲,睡觉去。她说着就进她的房间去了。

第二天我就照着那个电话号码打过去,只说了我是吴倩的朋友,约他晚上一起吃顿饭,告诉他时间地点,就挂了。我知道他可能会在心里无数遍的猜测我到底是谁,就当我捉弄他一回,但我知道他听到倩倩的名字是一定会赴约的。

果不其然,他准时到了,一副腼腆的样子,看到我朝他微笑,就走过来问是不是我打给他的电话,我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您好,我姓周,周正生,怎么称呼您,他坐下之后不安了一会儿礼貌地问道。

林荫,叫我老林就行,我轻松地说。

我听吴倩提起过您,她说自从她爸爸去世之后,有一个林叔叔就一直在帮助她,说的就是您吧,他说。

嗯,应该是吧,我听说你为了她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笑着说。

呵呵,是啊,我大学的时候就喜欢她,不过她每次都坚决地说止步朋友,可喜欢就是喜欢,我就不信我打动不了她,她说毕业了回这个城市工作并照顾妈妈,所以我也来了,他说。

你还挺执着的,这点不错,年轻人,我说。

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他无奈地说。

为什么过几天就要走?我问。

昨天我和倩倩一起吃饭,后来她生气先走了,我不放心,就在后面跟着她跟到她住的地方,她人还没进去,我就看到她家里的灯已经亮着了,后来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说她有男朋友了,不等我开口她就把电话挂了,我想她是真的有男朋友了吧,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再打扰她了,不给她添麻烦,他说。

哈哈,这样就打退堂鼓了?倩倩现在和我一起住,说这样省一点房租,我早叫她搬走了,说她这么大了和我住不好,她就是不听,我倒难为情,呵呵,我说。

哦,是这样吗?他显得有一些兴奋,但是立马又落寂下来。

嗯,她读高中的时候就和我一起住了,我照顾她的起居,好让她能安心读书,我又解释说。

您人真好,他说。

你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倩倩是不错的女孩,你也还可以,我觉得你们能在一起挺好的,我鼓励他说。

嗯,谢谢叔叔,这下他不再那样忧虑了。

……

生活的真谛,便是活在今天等着明天来衔接,而明天,是一个正在哺乳期还未形成思维的孩子,他总是状况百出,让你料所不及,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他哭了你哄,他饿了给他喂奶,安稳觉?望眼欲穿吧。

一天我看完球赛,进到房间,刚打开灯就吓了一跳,倩倩躺在那安稳地睡着,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脸。

看到她睁开眼睛,我便说,你走错房间了。

她睡眼惺忪地说,这里睡着舒服。

我说,这里舒服那我们换房间好了。

好啊,她说完又闭上眼睛。

听到她这么一说,我瞬间哑口无言,悻悻地关上灯关上门,心想着就在沙发上将就一宿好了,刚躺下,我房间的门就开了。

诶,你回去睡吧,我估摸着你也不会去我房间睡的,让你睡沙发太委屈你了,我于心不忍,她说着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玩的是哪出。

第二天晚饭的时候,她问,你觉得我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好呢?

我说,容我想想,呃,我觉得吧,首先他得是个男人。

这不是废话嘛,她笑着说。

我说的男人不是性别男就是男人,首先一个人必须要有担当,扛得起责任,这是最基本的;其次,不仅仅领证住一起生孩子就可以了,要嫁肯定要嫁一个能交流得来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沟通很重要,没有沟通的婚姻就像是上厕所不带纸,没人忍受得了;第三,要明确到底是谁把终生托付给谁,你嫁给他,是你托付给他,所以他必须要照顾你,对你好。我郑重其事地说。

要不我们一起过好了,我觉得你就符合你所开的条件,她嬉皮笑脸地说。

胡闹,别拿我开玩笑,我铁青着脸说。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她也铿锵地说。

我看你是病得不轻了吧,净说些胡话,说完我放下碗筷坐到沙发那里。

我是认真的,你记得当时在我学校的时候我有说过回来工作也能照顾你吗?她还接着说。

别说了!我吼了一声把她吓住了。我从来都认为那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而玩笑之所以称为玩笑,就是我们不必与它较真。此时我心乱如麻,伤心占得制高点,我一直把她视若女儿,未曾料到有如此对白,这是我和倩倩熟络后的第一次尴尬,此时的尴尬不是没有默契,而是心如刀割,这也是我对她第一次发火。为了说明我所说的话有分量,我放慢语速说道,明天你就搬走,你不走我走。我不想看到她的脸,我害怕看清她的表情,害怕尴尬之外生出生疏的面容,但耳朵不像眼睛能闭起来,我依然能听到她重重的收碗的声音,洗碗的声音和关浴室门关房间的声音。

我脑海里好像出现了一个老式的时钟,指针伴随着心跳跃动,它的声音如此聒噪,不浪漫得让人心烦,心想今夜应是无眠,洗个澡,让冷水给我发热的头脑降温,可当我打开浴室门的那一刻,一切灰飞烟灭了,倩倩身披着浴巾站在门廊上,发梢上还挂着水珠。

我说,你站在这里干嘛?

她没有说话,双手将浴巾往后轻轻一推,只见浴巾掉落在她身旁,露出她的胴体,我没看见自己当时有没有脸红,但是我气坏了,我眼神尽量避开她的身体走过去,把浴巾挂在她肩上,然后径直往自己房间走,边走边说着,你疯了。

我还没把手搭在门把上,她就回过身来哭喊道,你他妈是不是性无能?

我有两种选择方式,第一,我开了门直接进房间,不和她纠缠,但是我选择第二种,我回过头也把自己的浴巾解开,冲她说,我他妈怎么性无能?我很他妈正常,我看着你长大,这么多年我不是为了你,换作别人我也一样,我只是寻求内心的一点宽慰,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变成我的样子,所以你不需要报答我什么,我也不感兴趣,我与你之间的上限是朋友间的亲情,如果你不在乎这个的话,那么以后也不需要见面了,说完我甩门而入,空留她一人不知怎度。

第二天我早早出门,我害怕看到倩倩一脸的陌生,我害怕倩倩搬东西把我弄醒,醒来了能钻到被子里躲开阳光却躲不开声响,我更害怕看到简走时那种狼藉。我害怕重复,在不同时间发生相同的事情,我的心态变了,一个中年人不能承受支离破碎的离别。

我四处游荡,没有目标,除了回去,其他地方又全是目标。

如我所料,当我回去时,家里已经空荡许多,但整理过了,光洁许多,整个屋子缺了倩倩的东西后少了许多生气,回到它该有的年龄,不再春风满面。把钥匙扔在桌上,能听到回声,回声来自四壁也许发自心底。

几天后,我下班回家,没有任何摆设的茶桌上赫然放着一把钥匙,钥匙下压着一个白色信封,很显然,是倩倩留下的东西。我打开信封,一封信和一张20万的支票,她写道:我记得你有两个梦想,原以为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实现它们,却不想你只愿独自欣赏风景,拿着这些钱去朝圣你的狂欢沙漠和激情诺坎普吧。这些钱是我向周正生借的,我有能力还他,你曾给我三观,我暂付你两个愿望。你是一个好人,再见,倩。

后来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去到让人蒸腾的撒哈拉大沙漠和梦幻般的诺坎普球场。

林荫说完,抬起头,看到两个小伙伴还沉浸在故事里,他又朝远处望了望,这时阳光已很强烈,让人觉得坐在这里是独处阴凉。

那么,您没有后悔过这么做吗?这时振庭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后悔?与其拿时间去后悔,还不如用这点时间去品鉴过往,没有必要和已经不存在的昨天较劲,即使你赢了,也没有成就感可言。我想要的人生,不是为了能在死的时候能有零星几人痛苦流泪,那太过惨淡,我更倾向于在死前亲自选上几首喜欢的歌,在我安静地躺在棺材里时播放,人们安静地在歌声里阅读我的人生,不哭不闹,不是挺快乐的吗?为什么死就一定是悲伤的呢?要知道,墓志铭再长也长不过一块石碑。林荫说道。

我们一起拍张照吧,振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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