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脚步极轻,发出的声响仿佛秋叶陨落,就算是梅林这样的职业盗贼也没有听到。他没能发现这人到底是何时出现的。
当他出声时,梅林猛地转过身,在转身的同时,梅林身上藏着的匕首早已抽出,向那人要害处刺去。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梅林一向对自己迅疾的手法自豪不已,想不到居然失手。这是梅林这段时间内第二次被人挡住,上一次毕竟对方借助了法术,然而这一次,对方只凭赤手空拳就挡住了他的攻击,这实在是一件非常令人吃惊的事情,以至于让从来都非常自信的梅林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的手法退步了。
这时候西比尔已经看清了来人,连忙叫了一声:
“梅林!先别动!”
不过此时梅林的手腕早已被那人钳紧了。听了西比尔的话,梅林松开了手,匕首掉到了地上。
“欧狄斯,请放开他,那是我的同伴。”西比尔叫他。
这人正是欧狄斯,他听了西比尔的话,便松开了梅林的手腕。梅林看看已经发青变紫的手腕,只得苦笑。那个家伙的力气真是大啊。
欧狄斯微笑起来。
“这里是我的住所,”他说,“你是为了什么到这里来呢?”
欧狄斯的话非常平常,可是西比尔却总觉得从里面听出了什么暧昧不明的意味,只觉得面上有些发烧。
喂喂!梅林还在这儿呢!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西比尔这样对自己说着,奋力让自己摆脱掉这一种诡异的思维方式。为什么一看见他她的状态就不对了呢……
“奥兰多或许跟你说过,我是个佣兵。”西比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们从工会接了任务,要来清理旧博萨尔城废墟,我们在那边扎了营。”西比尔说着,指了指远处的火光,“刚才我们看见这里有光,就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不到原来是你住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欧狄斯了然地点了点头,“所谓清理废墟什么的……雇主是想让你们帮他找东西吧?”
西比尔惊异于欧狄斯的敏锐,不觉脱口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在这里住了一百多年了。”欧狄斯平静地回答她,“这座废墟里没有猛兽,也没有什么值得清理的。大概只有过去的老档案馆还有些价值,倒是常有人觊觎的。只不过我讨厌有人来烦扰,每次都把他们赶走了。”
听见他这么说,西比尔有点不安,嗫嚅着问他:
“你会把我们也赶走吗?”
欧狄斯摇了摇头:
“我怎么会赶你走呢?别忘了,你是那个能帮我解除痛苦的人啊。”
西比尔还想问他些什么,却感到梅林在她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只好说:
“太晚了……我们先回去了……再见。”
欧狄斯又笑起来,是那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欧狄斯露出的微笑,在杏色的灯光下,那微笑显得动人极了,像是一滴水珠滴入了西比尔的心湖。
“再见。”他说。
西比尔拉着梅林,逃跑似的离开了。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身前和身后的火光都显得非常暗淡了,梅林突然说道:
“那个叫欧狄斯的……你喜欢他。”
西比尔正沉浸在欧狄斯此前的微笑之中,梅林突然开口,把她吓了一跳:
“梅林你吓到我了……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你喜欢他。”梅林的脸上绽出微笑,是那种因为得知了某人秘密而绽出的得意的微笑。
“不可能啦,我怎么可能喜欢欧狄斯呢,我才见过他两三面而已。”西比尔断然否定了梅林的话。
“你喜欢他。”梅林重复着,“从你看他第一眼的表情我就看出来了,我不可能看错的,你喜欢他。”
西比尔恼羞成怒,她随手抛过去一个火球砸向梅林,却被梅林的匕首挡住了。
“还不错,”梅林笑道,“看来我的技术原来还没有退化。”
“梅林你不要胡闹了。”西比尔说,“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呃……他比我大一百多岁?”
梅林耸了耸肩:
“反正看不出来。”
“他是个预言师……你知道,预言师都神神叨叨的简直就像精神病患者?”
“我看你挺喜欢和他说话的。”
“他不是人类。”
“呃……这是个好理由。”梅林终于赞同了她的话,“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喜欢他?”
“我说了我不喜欢他!”西比尔简直是在吼了。
梅林只是耸了耸肩,高声叹息道:
“人类啊……都是这样一种生物,总是不肯面对现实。”
西比尔:“……”
因为这一次不用隐藏行踪,所以他们很快回到了营地。西比尔向埃尔蒙德和梦娜解释了一下发生的事情,埃尔蒙德低头沉思,而梦娜则对这个住在废墟里的怪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西比尔!他是干什么的?”她问。
“呃……非要说的话,他是个预言师。”西比尔回答她。
“你是在巫术联盟认识他的吗?”
“怎么可能啊。在巫术联盟的时候我从来没出过大祭司学院啊。再说,他也不是巫术联盟的人。”
“身为预言师却不是巫术联盟的人吗?”
“说起来很麻烦啊……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呢……”
梦娜缠着西比尔讲欧狄斯的故事,西比尔就把第一次看见欧狄斯,以及后来奥兰多告诉她的事情都讲了出来,让梦娜的好奇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埃尔蒙德和梅林也是第一次听西比尔说起这事,他们并没像梦娜那么兴奋,而是陷入了沉思。
“啊!原来是他!”梅林一拍手,说道,“我从前就听说过,旧博萨尔城的遗迹里有着城中枉死之人的幽魂,常常坐在溪边吹笛,只要有外人进入博萨尔城遗迹,就会把人赶走。难道那说的就是他吗?”
“或许吧。”西比尔回答,“只是他不是幽魂。奥兰多告诉我说,他是身体是钢铁之躯。”
“这就是他把我的手腕捏成这样的原因吧。”梅林撇了撇嘴,查看着腕上青紫的地方,“或许我应该感谢他没把我的手捏断。”
沉默了很久的埃尔蒙德此时抬起头来:
“西比尔,或许你对这个人很有好感,不过我想对你说,我并不信任他。”
“为什么?”
“借由预言骗人的人很多。”他说,“尽管巫术联盟也有很多预言师,但是有能力预言出城池破灭这样事情的预言师并不多,那样的预言师几乎全部诞生于神话时代,他们的能力大多直接来源于神明。说实话,我并不相信这时代会有这样的预言师。再加上他的钢铁躯体……我怀疑他是科学会派出来的探子。”
“可是关于他的事是奥兰多说的啊!”
“奥兰多也许是出于某种目的才那么说的。”埃尔蒙德指出,“别忘了,他是个商人,一切有助于他获得利益的事情他都会去做的。”
西比尔并不认为埃尔蒙德说得对。但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只好闭上了嘴巴,什么都不说。
“至少他没阻挡我们在这里探索。”梅林说,“就算你们都是巫术师,要击败他也太难了些。只要他愿意,只要一秒钟就能把你们这些羸弱的巫术师全撂倒。”
“所以我们还要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埃尔蒙德说,“西比尔,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他似乎对你很感兴趣,你想办法弄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
“哦,好吧。太晚了我要去睡了。”
西比尔闷闷地答应了埃尔蒙德,转身躲进了帐篷,躺到了自己的铺位上。
她合上了眼睛,却没法睡着,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她的眼前晃动。
好像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