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请的媒婆是万年县最有名的媒婆之一王大妈,高家请的媒婆是大兴县能把铁公鸡说上树的名嘴邢婶。
王大妈和邢婶关系不太好,有一次王大妈给人家公子哥说了一桩媒,本来说的好好的,姑娘家也愿意了,结果那家公子哥又看上了别人,把婚给退了,气得王大妈在坊间放出话,不让任何人给那家说媒,否则就是得罪她,而恰恰邢婶便接了人家说媒的活,从此二人形同水火。
今日王大妈和邢婶在苏家后院的敏宏院前遇见时,还皮笑肉不笑地冲对方冷笑。
两位京城有名的大媒人上门,卢氏嘴快合不拢了,自前阵子二丫头苏玉蓉出嫁后,她就开始着急已经及笄的三丫头到六丫头的婚事,天天盼着有人上门来说媒。
难怪今日门前有喜鹊叫呢,敢情一来就来了俩,而且还都是知名的,约莫这次能嫁掉两个。卢氏一边吩咐四媳妇冯氏好生招待着,一边吩咐大媳妇去把那几个愁婚事的四个丫头叫道隔壁,等着待会传唤。
那王大妈怕邢婶跟她抢人,一开口就跟卢氏说是有人看上了她们家三房的一个姑娘,卢氏一想三房刚刚及笄的只有苏玉香了,于是便把苏玉香给叫了出来。
王大妈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她,觉得十分的好,王大妈早听崔家说这婚事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她今日就是来走个过场通个气,以为卢氏把苏玉香叫出来就是崔家定的那个,故而没有多问。苏玉香一听是个崔家的公子,回到东次间时,没高兴得晕过去。
崔家可是千年门阀,嫁过去那可是个大家族,一时屋子里几个姐妹都嫉妒得要命。
王大妈就要了苏玉香的生辰八字,说是先去给崔家回个信明日带聘礼来。王大妈便先走一步。
邢婶倒是不着急,王大妈刚刚忙活时,她悄悄问了下,知道苏玉香是个庶出,高家看上的是嫡出的小姐。邢婶细问冯氏这东次间里哪个待嫁的姑娘是嫡出的,冯氏告诉她及笄待嫁的嫡小姐只有四小姐苏玉锦了。
等到王大妈火急火燎出去时,邢婶便开口了,“老夫人,我那家看上的是你们嫡出的四小姐呢!”
卢氏一听是苏玉锦,眉眼里都笑开花了,这可是她最宠的孙女,于是还故意卖了关子,“邢婶呀,不是我老婆子叼,这可是我心肝宝贝,长房的嫡女,不是好人家我可不嫁呢!”
“哈哈,你放心,我这男方啊,是京城打灯笼都找不到的!”邢婶声音十分敞亮。
卢氏知道邢婶的厉害,便让贺氏把苏玉锦给叫了出来,邢婶便仔细打量了起来,她记得世子爷高湛跟她描述的时候说那丫头身量高挑,脸蛋儿白润,是苏家最漂亮的姑娘,旁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邢婶瞅了一眼苏玉锦,觉得她身量确实比较高,皮肤嘛跟鸡蛋清似的,正巧那边屋子还剩的两个丫头露出了头,邢婶眼尖比量了下,发现苏玉锦确实是最漂亮的。这下就跟卢氏点了点头。
卢氏高兴地眯了眯眼,道:“她可是我捧在手心上养的,邢婶呀,到底是哪家要咱们四丫头呀?”
邢婶手帕儿一丢,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老夫人,说出来您可别吓着,正是襄国公府让我来说媒的!”
卢氏还真就吓着了,便是贺氏和苏玉锦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卢氏十分奇怪,高洋看上的是苏玉衡,怎么邢婶又指名要了苏玉锦呢,她颤着声音问道:“敢问你是给高家哪位公子说媒呀?”
“高家小公子高洋呀!”邢婶嗓子更敞亮了,高洋可是京城人人想嫁之的金龟婿呢。
“……..”苏家所有人都愣住了,高洋不是喜欢苏玉衡吗?怎么来提亲的是苏玉锦呢!
卢氏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确定没弄错?”
邢婶不高兴了,“人家世子爷亲口说的,能错吗?”
卢氏不敢再质疑,她就这样战战兢兢地把苏玉锦的生辰八字告诉了邢婶,邢婶拿着先去给高家回信,约莫合适明日就来送提亲礼了。
这回真要晕过去的是苏玉锦,高洋居然派人来给她提亲了?她觉得身子都在飘,早就说嘛,苏玉衡那个丫头除了打打杀杀还懂什么?又泼辣还跟自己崔家表哥不清不楚,高家稍微打听下,就知道该娶的是她苏玉锦而不是苏玉衡。
卢氏这下是高兴坏了,今日一下子就有两个姑娘定下亲事了,可是去了她心头的一件大事呀。她还讶异于今日说亲的怎么都这么焦急,嚷嚷着明日就来送定亲礼呢。她自然不知道高家和崔家都很着急定下这门亲事。
只可惜,王大妈和邢婶折回崔家和高家,把那生辰八字名姓给奉上时,崔璕气得当场就跳了起来,还把王大妈给骂了一顿,王大妈弄清楚始末后,哭笑不得再次往苏家赶。
这其实也不完全怪王大妈,崔璕知道高家也找了媒人后,就催着王大妈过来了,只匆匆说一句“苏家早知道的,是三房我那表妹。”从而导致王大妈弄错了人。
邢婶给高湛回信时,也被高湛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世子夫人给拦了下来,毕竟高湛咋咋呼呼的只说身量高挑最漂亮的,是个嫡出的女儿,还没来得及告诉名字,就催着邢婶出门,从而闹出了这笑话。
赶巧的是,邢婶和王大妈再一次在敏宏院门口遇上了,二人十分疑惑地看着对方,然后心下打鼓地进了卢氏的待客厅。
一进门二人便异口同声地跟卢氏说搞错了人,要说媒的是七姑娘苏玉衡。
这下是鸭子下油锅闹得不可开交。
卢氏气得一口气没上的来,被扶着倒在坐塌上晕乎乎的,而贺氏与苏玉锦跟邢婶吵了起来,苏玉锦更是拿着东西就恨不得把邢婶给打出去。而那边忍气吞声许久的许姨娘和苏玉香也忍不住了,见贺氏都骂了人,她们娘俩也把王大妈上上下下骂个遍。
邢婶和王大妈做了这么多年媒人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除了怪高家和崔家糊涂外,也只能怪自己。二人最后决定找卢氏。
“老夫人,您给句话,这可是高家,我是替国公爷的小公子高洋来求亲,这婚事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您就答应把七丫头嫁过去吧。”邢婶率先开口了。
卢氏何尝不知,只是她还没动嘴唇,王大妈立马接话了,“老夫人,高家是尊贵,可凡是得讲理,这崔家早和表妹定下了婚事,自然是让七姑娘嫁到崔家来。”
然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地在屋子里吵了起来,再加之都呕了一肚子火,便演变成了泼妇骂街,可没把卢氏给气死。
场面越来越混乱,本来卢氏觉得这是件极为喜庆的事,结果因为个七丫头闹成这样,卢氏想不算在她头上都难。
“祖母,我不管,你要是答应把她嫁出去,我明日就剃头做姑子,我和六妹妹都被那个死丫头害死了!”苏玉锦几乎是在卢氏面前撒泼。
卢氏吓到了,便是贺氏也不痛不痒地说道:“母亲,七丫头怎么惹得崔家和高家同时来提亲了,这事急不得,另外,玉锦和玉香怎么办?她们以后怎么做人?”她自然不想卢氏答应,可不能让那丫头这么风风光光嫁出去。
许姨娘见贺氏出面了,自己却不准备做恶人,毕竟她见识过苏玉衡的手段,她只是带着女儿在那嘤嘤哭泣,博得同情。
卢氏完全被闹昏了头,她本来就没法抉择,这回听了苏玉锦和贺氏的话,更是不可能答应谁了,故而对着邢婶和王大妈说道:“两位老姐不要吵了,我们家七丫头刚满十四,还未及笄,年纪小,谁都不嫁!”
这下邢婶和王大妈傻眼了,闹了一日后,各自悻悻地回去复命。
高湛和崔璕都气得没吐血,谁都不肯让步,第二日竟是各自让媒人带上了几十箱彩礼直接到了苏府门口。南苏北苏两家人都给惊动了,苏家老爷和少爷齐聚在南苏前院,谁都不知道此事如何解决。
只是苏玉衡却全然不知,她这两天早出晚归,高家和崔家抬着聘礼在前院僵持时,苏玉衡却在安老爷子缂丝坊的密室里。
“郡主,慕容玦已经出京了,我们的密探得知他出京前曾在曲礼楼见了皇帝褚孝仁。至于商谈什么,不得而知。”安然跟苏玉衡说道。
苏玉衡冷笑一声,“两个政客还能谈什么,必当是交易,这恐怕是慕容玦来北睿的真正目的。”
“嗯,慕容玦在京城购了一批物资,其中有安家的线人,得知他买了一批药品和粮食,想偷偷运出北睿。”安然有些奇怪道。
“药品?粮食?”苏玉衡仔细思索,“难不成鲜卑出什么事了?”
“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跟皇帝肯定谈了什么秘密条件。”安然答道。
苏玉衡苦笑,“慕容玦哪怕在最坏的情境下,都能想办法获取最大利益,咱们没别的办法,只是死死盯着,在鲜卑与北睿边境加派些人手吧,一旦发现什么动静,也好及时通报。他总是干不出什么好事的。”
安然点点头:“郡主放心,我盯着他呢。”
“好,咱们现在已经找到了猪、牛、马三块玉佩,接下来得想办法找到郭家后人!”苏玉衡道,
安然分析着,“是的,郭将军的妻眷都被没入宫中为奴,我已经派人去宫中寻查踪迹。”
苏玉衡跟安然商量完后,便干脆带着锦娆巡查了下她母亲崔氏的几家店铺。
已经午时,王大妈和邢婶依旧在苏家前院闹得不可开交,整个苏家被弄得鸡犬不宁,便是苏亦葆也十分为难,他不知道该把女儿许给哪家。卢氏哭笑不得,还有四个比苏玉衡大的丫头等着说媒呢,结果一直没动静,反倒是小的被抢着要。
苏家不安宁时,这个消息终于被庆之知道了,他连忙进去萧翎的书房准备把此时禀报于他。
此时萧翎正和他三伯萧云鹤在书房内下棋,而萧衍心情极好地在一旁看儿子和孙子对战。三人时不时有说有笑。庆之进来时,正见萧翎背对着他在下棋,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打扰。
恰好萧衍注意到他神色不太好,便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庆之连忙上前,站在萧翎与萧云鹤中间,对着萧衍拱手道:“老爷子,刚刚苏家那边传来消息,高家和崔家同时派人去了苏家求娶苏七姑娘!”
萧翎闻言捏着那颗子瞬间凝滞,脸色也沉了下来,抬眼问道:“怎么回事?”
庆之则把事情大致经过说了一下,萧翎听完后眼底翻腾着怒意,闭了闭眼,寻思该怎么办。
不得不说,此刻他内心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愤怒,他的未婚妻,容不得别人肖想。
萧云鹤想了好一会,才知道这个苏七姑娘就是那日在斗诗会上赢得了那幅画的姑娘,再看萧翎黑沉的脸色,才知道万事皆不在心上的小七竟是真的对一个姑娘动了心。
萧衍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须,十分淡定,笑了笑道:“翎儿,要不爷爷也派人去凑个热闹?”
萧云鹤差点噎住气,“父亲…”他觉得自己父亲好像不是这么儿戏的人。
萧翎闻言脸色不禁有些发红,不太好意思道:“爷爷,她还小,刚满十四岁,还没及笄呢!”他不知道高洋和崔璕都急到这份上了。
他费了好大劲他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有了主意后,抬眼看着萧衍道:“爷爷,还请你进宫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