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蒋悦营像吃了一个哑炮。不是个滋味。她看见周梓晨又一次赞许地点了点头。大道不好。“我就知道阳阳一定会没事的。”丁琴像是在拍韩剧一样,泪眼婆娑。连同丽姨也是含着泪。两个人依偎扶持着,站在周梓晨旁边。也不敢坐。
安赫阳就是丁琴的全部。是真的唯一只属于她的。如此,竟然激动地“不成样子”。
“你也是年纪不小的人了,怎么在外人面前这样不端庄。也不知道……”周梓晨碍着人,没有把最后一句说出来。看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免想到一些不开心的往事。总归她有常人难为的胸襟度量。不屑于计较。才想起来,一直没有看见蒋悦营。
竟然独自远远地坐在角落里。“坐那儿干什么!见到人都不知道打招呼吗?”
太执念一件事,也就不会顾念别的事情。说起来,和自私的道理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只关注自己。蒋悦营已经习惯了周梓晨的不满,也就不放在心上。她坐在高高的几乎比肩吧台椅的木凳上,原木在阳光照射下,散出圆润温和的光。她漫不经心地回过头,便看见韩桥一张白白嫩嫩斯文的脸上泛着红光。是不是阳光照射的,她不知道。只是一道白光在她脑中闪过。她怎么就没有想到。我擦。她暗自骂道。这个男人一定是让安赫阳收服了。安赫阳可以的,她也可以。
“你好啊。”蒋悦营走下椅子。走近韩桥。微笑着伸出手。
韩桥腼腆地对她笑了笑。简直是只握着她的指尖掂了掂。蒋悦营眼角微动。装正经。她冷笑了一声。“你看我妈也来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让咱们大小姐出来见见面啊?”
他好像是早有准备一样,转身对周梓晨说道:“她现在还不方便见客。治疗的这段时间,她的日常生活都是单独一份的。正好今天也是看一下我们的治疗成果,我建议,还是单独见面比较好。”
周梓晨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好吧,不过还是让张妈她们陪着吧。这样也方便些。”
“对。这样最好。蒋夫人心思缜密。”韩桥轻轻地拍了她的马屁。周梓晨很受用。她看着韩桥,不禁有些恍惚。
韩桥长着一张娃娃脸。
事情又回到未知的轨道上。蒋悦营感觉好像有一个铅块坠在心口。跳也重,不跳也重。她环视一周。心里掂量着:丁琴自然是第一个无所谓,只要是让她见到安赫阳就可以了。丽姨张妈排除,她们起不到任何作用。周梓晨……她犹豫了。
韩桥作为屋子里唯一的男人,站在这个漩涡中间。扮演着自己旁观者清的角色。薛城北曾经提醒过他的事情竟然这样轻易地变成了现实一幕幕表演在他面前。而且比他想象的还要精湛。他一转头不小心撞上了蒋悦营的眼神。四目相对。她眼中的一丝认真琢磨显露无疑。韩桥心里一动。果然,像薛城北所想。她安排这场戏一定是有自己的预谋。
她的眼神中有不安。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脱离了她的控制。或许是他的提议让她不安。换而言之,就是说或许她是希望安赫阳来到大家面前。
他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有着比安赫阳更加出挑的身材,更加立体的五官。却不像安赫阳那样白。奇怪。他不禁纳闷。从面相上看,她和周梓晨也没有一点儿相像的地方。
蒋悦营缓了缓,率先发难:“那是怎样,要我们像探监似的,要不要装个玻璃架个电话?”
韩桥注视着她。不放过每一个细微地表情。她眼神中没有感情,就这样隔离着。情绪的变化都是依靠语气漂浮着。是一个偶像派演员。连安赫阳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听到她继续念着台词:“我们来,就是想帮助安赫阳早日康复。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她,有多少话想和她分享。你们医生从来都是冷血无情的!”咬住下唇,颤抖着抖出一颗泪珠。
“没……没关系的。我只要能见她一面就行……”丁琴突然劝解。韩桥一惊。据他所知,她不是一个愚蠢的母亲。他回过头看她。依然是非常迫切的眼神,还有一些恐慌。如果真的像她所说的一样,见一面就好。又何必在这样为难的局面中争取独处的机会。也就是说她也有私欲。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不知道和安赫阳有没有关系。
“那,蒋小姐的意思是?”他重新看着蒋悦营,试探。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再把阳阳关起来了。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坐在一起说说话,吃个团圆饭。你不是也提议让阳阳有正常的生活吗?”
丁琴还想说什么,但是被丽姨悄悄拦住了。才发现,自己是太着急了。又继续屏气凝神起来。
韩桥没说话。忽然灵机一动。他恭敬地问周梓晨:“那蒋夫人的意思是?”
她有些玩味地看着围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女人,享受于她们紧张等待看着她的表情。好像她是一位权高于世的法官。她知道,韩桥把球踢给她,无非就是像谁都不得罪。如果她以专业的角度把球踢回去,也无不可。只不过太过幼稚,她不屑这样做。她才是那个真正可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远观而望的人。安赫阳根本就是是不值一提的小屁孩儿。
停顿片刻,放道:“如果安赫阳的状态好,那大家就一起吃顿饭,也没有什么。”
蒋悦营得旨一般故意大声地喊安赫阳,便要走上前去打开门。韩桥连忙拦住她。悄声说道:“她还是个病人,您别忘了。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蒋悦营瞬间就想到了那个疯狂的晚上。突然紧张起来,便愣住了。韩桥礼貌地和所有人示意,先一个人走了进去。却看到安赫阳正躲在门后。一见到他竟然忘乎所以地紧紧抱住他。
韩桥挣脱开。使了个眼色。示意现在不是时候,又悄声说道:“你也听到了?”
她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能让人利用,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门外所有的人都听见。蒋悦营几乎可以感觉到在门的另一侧安赫阳就这样站着看着自己。那扇古门一下子变成了透明的。她在埋怨她。
丁琴听到女儿的声音,独自呜咽起来。蒋悦营走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没想到她竟然下意识地想要闪躲。虽然过了半秒钟,又重新热络地挽起她的手臂。但蒋悦营的惊讶之情还是余波难平。连丁琴都这样抗拒。重新忐忑猜测。会为了什么?难道安赫阳已经看透了她苦心积虑这么多年的所有心计!她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万箭挣弩。红心便是她的心脏。不禁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想到周梓晨唤她:“蒋悦营,你过来安静地坐下。”
蒋悦营一惊。她回过头看到妈妈目光笃定。豁然开朗。听话地坐回周梓晨身旁。右手不自觉地又握了握口袋里的手机。她想到三年前也是因为安赫阳笃定的眼神和指导,她才可以那样从容不迫。她不能输。尤其是在周梓晨面前。又在心里复习了一遍已定的计划,推敲任何可能出错或者改进的地方。
这时候,安赫阳走了出来。蒋悦营还是忍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她瘦了。也更白了。套在一件已经斑驳的老式男衬衣里面,松松垮垮,分外刺眼。周梓晨心里给刺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紧凑起来。她是怎么找到这件衣服的?一双眼睛登时立了起来怒视丁琴。她似乎并不知情,表情没有任何异常。连丽姨也是。细推算时间,与丁琴相识也很晚。她大概是不知道的。深呼吸,转而再看向安赫阳时,已经冷静了很多了。却看到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在挑逗她。周梓晨立时倒吸一口气。牙齿紧咬,关节露白。
安赫阳当然感受到了周梓晨锋利如匕首一样的眼神。她轻笑。能不能出去,就看今天了。
“没想到蒋妈妈这么忙也有时间来看我啊。”她经过蒋悦营连头都没转。亲昵地坐到周梓晨身旁。“这么久没见到您,还真有些想您呢。”
一股浓重的红酒味自她的身上散发出来。拥起一轮新的炮火攻击她紧绷的神经。周梓晨不由自主地一激灵。
味道便是女巫的香水咒语。当人们闻到她时,心中就像有绿药水在沸腾。一段记忆便随着她浮现在水晶球里。眼前都是那个味道的主人、那个味道的故事。
周梓晨努力地笑了笑。但两颊的肌肉好像都已经重了魔咒,没有任何作用。她站起身来,想要远离那片巫尘,却感到一阵晕眩。
蒋悦营看着妈妈怪异的表情,连忙上前去扶。手机一下子在手中滑落。乓啷一声。周梓晨一惊,也便醒了。她推开蒋悦营的手。回过头看着安赫阳,淡淡地说道:“张妈,去收拾一下安赫阳的东西,她和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