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之前,李承道他们可以到达洛阳的话,都不算迟。
在去河北的半路上突然回程,他们自然也腾出来了不少预订的时间。这个缘故,那洛阳近在眼前之时,他们的时间理所当然地有所剩余——二十五日那天的傍晚,他们低调入城。
选择的是普通的客栈落脚,李承道没有去与大部队汇合。默认高通派人去通知李世民一声,李承道直接就是将李家兄妹安排在客栈之中。预想的是可以让她与他少些约束玩乐一回,再有就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三门峡市的峡县,上官仪。二十五岁的年纪,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也该是名声初显的时刻。
不过,如若一定要给李承道所作所为安一个明确的理由的话,差不多可以用完全的放纵来做结。行动上的相对自由,与心理上自欺欺人般等待着找寻着,李承道隐隐的一丝奢望;尽管那种不可能性的程度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隐藏得很好,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好似是理所当然。
而上天也站在多数的可能那边——他们在客栈落脚的第二天,洛阳城内,早春后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洒下来。尽管没有认预约,却也来得恰巧。这雪下得也不小,而且是早晨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是就开始的飘飘落落。早晨起床时没有什么感觉,可推开窗户时,放眼望去,天地间只能看见灰蒙蒙的雪花一片。雪下得时间也不短,视线之内,房檐屋顶上,白茫茫的一片全部都是覆盖的雪层。天空中飘飘洒洒的雪花,仍旧在一刻不停地落在地球的脊背上。
今天,他们好像是注定了没有机会在洛阳城里游玩一番。同时又不是荆州武府时封闭的空间,他们连自由自在地玩雪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不能出门的话,那就让李恽好好呆着吧。没有考虑出来所以然来,现在这段安安静静的时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环境。再者,还有瑞雪兆丰年。自己的不喜欢,还有其他人可以得到益处,此消彼长。
自我安慰式的胡思乱想,李承道暂时放弃了幻想中再见一面的可能。
而且,时间总是要继续,不会为李承道的失望负责。不过,酒会。复杂的人会背叛,简单的酒从不会。
躲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里,躲在那张陌生床榻的床角里,他独自一人在那里一整天。进城后的第二天穿好衣服起来时,才发现,是窗外的雪照亮的天地。找着了个理由可以不领着李家兄妹出去,大概洗漱完毕后再又解决掉为自己准备的早餐,见着飘雪没有丁点儿停止的意思,李承道重又拿起了酒。一墙之隔的窗外便是雪亮的天,窗内却依旧是点亮了那几盏照明的灯。于是,整个房间都是笼罩在一片温暖静谧的气氛当中,高通自然没有煞风景地打搅。
他的世界里只有酒。
也正是借着酒意,他得以继续补觉。
睡过去才好,将整场雪睡过去,他差不多也可以出去转一转了。
整座城都是在风雪之中,房间里也是一片寂静。天空逐渐暗淡下来,而偌大的房间里只透出了一抹暗黄色的灯光,成为了这片灰色空间里里唯一的光点。房间内,主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
无知无觉的李承道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随着他流逝的时间黑下来。天地间一片静谧,从耳边沙沙的声音看,窗外的雪花仍在继续下。偶然的行人路过,表现出来的,是踩着雪层的扑扑声。
判断出这般不合心意的现状,李承道方才注意到周围——自己的身上,是一层并非自己盖上去的锦被。即使是自己可能的在受冷中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可也不可能是整个人都规规整整地睡在床上,尤其是在酒醉之后。那么,他如今的此般状态,无非是说明着一点——自己喝醉的这段时间,有人来过。
如若这不是在洛阳而是在长安,李承道必定会将汝南当作是第一目标,可惜这是在洛阳。那又会是谁,可以突破周围的高通他们进入这个房间?
不去管了吧!总之,周围有高通在帮忙看着,于自己无害便可。而且这种事,想太多追究太多,好像会很烦。
将目光聚集在这外面的天地,雪还在下,这样他还是需要去打探消息。无他,消息的打探与传播过程需要时间,仅此而已。
当然,他不情愿兴师动众,更不可能是求贤如渴,因为对于上官仪,在李承道的印象中也不怎么好。
宁拂君子不惹小人,李承道没有那么好的脾性。换言之,上官仪的品行有所瑕疵,不过这并不妨碍上官仪治理一方土地的才能。
“我们很爱这个国家”可以仅仅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毕竟国灭身死的爱国情怀,不是所有的国民都会具有的心愿与勇气。一切过去,生活还是要继续,这才是最真实的现实。同样,当国家遇到危机之时,不愿意为国家献上自己的生命的行为,道德上被世人辱骂,法律上却是无罪的。空口无凭,大话满天飞,当事人并非自己,之类重重原因;恶意指责的人,没有人会预料到,这种情况下未来的自己会何去何从。反过来讲,如若国家始终都是强盛无败,那么无论是口头上还是实际上的爱国,都无所谓,只要能够为国家的良性运作做出贡献,便可。
所谓的国家既需要君子,也需要小人。至于是否是伪君子真小人,如若能够始终都是虚伪君子一辈子,并且不被别人发现,那么他应该就是君子了吧。
所以,上官仪还是找出来得好。
起床端起那温热的白开水漱了漱口,随后灌几口,觉着自己完全清醒过来,方才打开了门。
“咚咚!”
平稳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想起来,随后消失在隔壁的房间门前,随后传来的就是敲门声。再后,瞬间这房间里的灯光亮起来,几乎是与此同时,房间里的高通打开门,有些惫懒地揉了揉双眼,似乎是刚刚睡下“谁……二郎啊”
“刚睡着?”门外自然是带着银白色面具的李承道。
“没,刚睡下”高通打着呵欠,走过来打开窗户“二郎不是睡着了吗,天也快要黑下来,我原本认为二郎不会有事的,想着早些休息,半夜里也好换班……”
“那就别睡了,跟我出去转转”点点头,转身就走的李承道,没有给高通拒绝的机会。
“天冷了,二郎多穿些吧,这是主母方才命人送来的裘衣”扯过来一旁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灰色裘衣,高通纵身跟上去。
“雪后寒”说着还是接过来穿上,李承道继续往楼梯口走“高通,知道哪里打听消息最为灵通吗?”
“打听消息吗?”暗中做几个手势,高通紧紧跟着李承道“一般来说的话,人多眼杂的地方要好些,酒楼妓~院之类的;还有就是乞丐了,他们分布在城中各个角落,每天晚上却都会回到集中的几个地方,消息交流起来很快”
不多管李承道为何不通过自己从李世民那里的消息网获得消息,高通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反正李承道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报告上去便是。
听得他所言,开门走出客栈,李承道在这满天的风雪中舒展了一下睡得松散了的筋骨。脸颊的寒冷之类基本无视,他看着道路上的积雪上那几道车辙与路人脚印的痕迹。
傍晚降临,天色却是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灰蒙蒙的“你说,我们是到青楼里面转一转,还是到丐帮里走一遭?”
两者都不算太好的选择。天降大雪,酒楼里青楼中,必定是门可罗雀,估摸着也打探不出什么来。同样,风雪之下,那些出外讨饭乞丐们几乎都回去的聚集之地,也不算什么好地方。消息交流得快不假,可那么一大群人围着,少不了要给予足够分量的银子。
“还是找着个乞丐吧,实在不行,让人叫一个人出来便是”高通倒是不以为然。
没能想出来那法子,李承道笑了笑“那咱们就要躲远些小心些了,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听说丐帮的打狗棒法很厉害,咱可别被他们当狗打了”
“打狗棒法?没听说过”微愣了愣,高通摇摇头紧紧跟上,一本正经的解释“都是失去田地的贫苦汉子,没听说过他们组成过丐帮什么的,也没听说过打狗棒法”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一本武侠小说里看见过的。说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派,亦正亦邪,历代帮主的独门秘籍是打狗棒法与降龙十八掌。凭借这两门绝技,可有与号称天下武功皆出少林的少林寺分庭抗礼的资格”扑扑扑地踏在厚厚的积雪上,李承道与高通随口胡聊。
终究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于这些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世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许的兴趣。何况,毕竟在这个时代里造访一场。
“丐帮是真的不知道,天下武功皆出少林也没听说过,不过少林寺的武僧们倒的确很厉害”高通依旧是一本正经“早年间曾经与少林寺的武僧切磋过,他们的身手,要是放在战场上,差不多就是以一当百!幸而那种武僧也不是太多,佛教那些光头们,练武只是为了护寺”
“护寺武僧啊”谈到这点,李承道的嘶哑嗓音中却是有着一丝飘渺“不简单啊”
没有再多言,李承道又一次突兀地沉默。
“到了,二郎留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叫人抓一个乞丐过来”不懂也不问,到了目的地的高通拉住了李承道。
“让他们帮忙打探下峡县上官仪,不用带过来了”李承道惊醒过来。
“上官仪?”高通皱了皱眉。
“怎么?认识?”李承道望了眼高通。
上官仪的详细生平没有过多的了解,所以也无法排除,他已经入朝为官的可能。
“不知道,还是打听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