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很小,分类得很整齐。一面是用作放置食材的木架,一面是用来处理食材的灶台与处理台。食材、配料盒、器具等一一安放好,这厨房小而不显脏乱。
即便是灶台之上,也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当然,这不会是孙道的勤快表现,而是孙道五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姐妹俩。
主子成为了别人手下的厨房杂役,没道理她们可以被心情不好的翻译孙道放过。而作为负责将这被占用一天之后的厨房收拾干净的人,两位小美女倒也任劳任怨,总之比被主子欺负得好。虽然她们的身侧,常有护卫在监视着她们。不过,实际上孙道在厨房中时,也不是他一个人,看在眼里的她们,倒也怨不得什么。
这种程度也不算完,这里的食材都是一天的量,第二天立即就换成新的,剩下的食材绝对不会再用。这种状况刚刚被适应下来,又一件事让她们迷乱起来。
是木架上的那小袋黍米。
只用了一次,它却被放在木架的角落里两天。
令孙道时刻暗中关注着厨房的,也正是这一小袋黍米。巧合的是,从斜缝中,正好可以将那袋子黍米收入眼底。
此刻,如若少女肯屈尊一回,处于孙道的角度扫视一眼,便能发现出绝对异常来。
厨房重地,竟然飞进去了一只鸽子!
毋庸置疑,等了这么多天,孙道正是冲着那只乱入片场的白鸽去的。
直接拉过来门前的侍卫再关上门,孙道指着那个受了惊吓后扑腾扑腾飞在半空中的鸽子“别弄伤了,把它弄下来”
说话间,得到命令的护卫举目四望,随后回身一跃,几乎是在墙上留下一个浅浅脚印的同时,人已经在半空中。再落下之时,手中多了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鸽子。
“谢谢”接过来那只仍留恋着黍米的鸽子,孙道点点头,抓了一把黍米走出去。
再出现时,孙道是在自己的房间之内。
将手中的黍米洒在地上,从鸽子腿上拿下来那块小小锦布后,孙道放开它。
消息到手,他躺回在床上。
在独自一人的黑暗中沉默。
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了一大堆,孙道才拿过来手心紧紧攥住的锦布。
放在眼前一扫,他随手将手心这等了许久才到手的锦布丢掉。躺在床上,眼睛眨了眨,过得许久,他突然笑出声来。
“伱玩蛋了!”
是繁体字,为了能让其他人能认出锦布条上写的是什么。
走到桌前,他提起笔,才记起来,她不用宣纸的理由。找来一块,却是用简笔字写下来同样的字“你完蛋了!”
为了让其他人不能认得出锦布上写得是什么,消息被拦下来也不管。
蹲下来捉住在地上那只贪嘴有功的白鸽,将锦布仔细小心地绑上,孙道开始帮着它找起黍米粒来。要让它吃饱了,否则半路上再被别人家的谷子吸引过去,说不准就变成了一锅心灵鸽汤。小家伙贪吃不怕,孙道可不行。
一把黍米差不多,至少不会再饥不择家。待到跳来跳去也没能再在板缝中找到食物后,白鸽就在房间里转着圈乱飞,似乎是在向孙道宣告,它要回家了。
开了窗,孙道送这只白色信使归家……
话分两头,这边孙道带着小信使回屋,那一边,被孙道教训一句后没能反驳回来的少女,打开了最上面那份卷起来的状纸。
是那位第一个进门申冤的老人。
认认真真地读览,旋即少女就是严肃了脸色。先是瞳孔极缩,放下手中的诉状拿起另外一份,匆匆一扫过后,那刚刚才布上阴霾的脸,这回又多了一抹铁青。从最底下抽出一份今天才记下的,目光一扫后,换下一份。一扫,又换一份。这般,从中翻出来几份。
将从中随便抽取的最后一份放下来后,少女的呼吸明显有些紊乱,胸口剧烈起伏着,目光死死盯着孙道先前存在的地方。她内心的不平静显而易见,但值得一提的是,伴随着少女此时愤怒的眼神,一瞬间竟爆发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过得片刻,少女的目光移向窗外。凉风吹拂过来,几缕发丝在轮廓分明的边缘线左右摇摆。少女的心情有些复杂不假,此刻却已然有了一丝平静。
不论孙道所言有何其他含义,至少现在的状况来看,他没错。
如若自己是在几天后的门可罗雀时再一一开卷,那就是一种不可避免的耻辱了,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的。少女很难想象,那时候自己会是何种表情。甚至,她都不能想象,自己要如何面对那位安心放手给自己的李承道。
无他,她被对手毫不留情地戏耍了一通——每一份诉状之上,都离不开“吕世仁”三个字,离不开那个,自己都不知道当初是哪里找出的名字!
“吕世仁”这个“人”,对手利用得够狠。
难怪对手按兵不动,也难怪前来申冤的人兴奋不起来,原来是对手早已有所对策,原来是所有人心中都有鬼。
那么,现在的问题重心转移了。
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让这么几十近百位所谓的受害者来听他们摆布?如果全部都是演员,那他们为何不表现得更为逼真些?又是何种原因,竟使得偌大的城市中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明显的,郑家的商业帝国来源不正;明显的,这里的卖女现象不正常。
这些归于一点,俨然就是一个问题:这座城市的的所有人,究竟是哪条命脉,被整座城市的实际掌握者拿捏住了。
衣食住行?柴米油盐?妻儿父母?头脑中思绪万千,少女站在窗台前,眼中那千篇一律的街道,高高低低的楼宇,远处露头隐约的山脉,天边悬挂的暖阳,逐渐从眼前远离。微风徐徐,额头上散落下来的发丝,遮挡住了少女那带有些许茫然的双眼。
无法从中探寻到指引方向的头绪,少女呆在窗前;空气在她的周围完全安静下来,微风也无形无声。她抿了抿嘴,想了许久。
她认为自己早已平静下来,但她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理智。最为明显的一点,是少女的内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愉感,对于这座城市中百姓沉默不言的不愉感。
内心的平静,不足以排遣那种埋怨式的不理智。
这种不理智,来源于不理解。
幽暗的走道,少女成为了一抹安静的剪影;身影看上去落寞而又迷茫,乌黑发丝与浅绿色的衣袂在凉风中飘舞着。孙道出了房间,再次现身走廊之时,映入眼帘的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拿起身旁被拆开的诉状,只一瞥,孙道的嘴角就勾出了个淡淡的笑弧。
“你是在思考人生吗?”
“孙公子这是讽刺?”那抹剪影,宛如一道唯美塑像。
“难道不应该?”孙道耸耸肩,靠在墙角上“作为队友,扯你的后腿给你找麻烦,必然会被当成白痴傻瓜。但现在对手帮我狠狠地送给你一耳光,这种时候,难道我再小小地幸灾乐祸一下也不可以?”
“可以啊”孙道的视野中,背对着他的少女突然伸了个懒腰,浅绿色的衣袂聚拢着她那规模初显的身材,转过身来时,已然是笑得自然妩媚而又轻柔软雅“随孙公子的喜欢,武照不介意的,只要孙公子高兴就好”
“彼此也算熟人一场,我大概也想让你开心,但还没有到,为此愿意全力以赴付诸实践的地步”。长安城的皇宫,孙道曾经用这样的话来抨击少女。如今,少女的这般态度,显然是对那一回的反击。而且,听起来比之孙道要大方得多。
“随我高兴的话,武家小娘子这点儿牺牲可不够”孙道堂而皇之地接受下来“跳个涯找到个山洞,从中拜一位隐居的绝世高手为师,学成归来后做我的保镖,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能够帮我排除困难,这才是最低标准”
“孙公子的意思,是自己的处境……”少女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孙道一个阴冷的眼神就直射而来“听说武家小娘子这几天要减肥,所以只喝东南风,而且还要管闲事?”
孙道淡淡的微笑,成功地使得少女住了嘴。
双方都很清楚,有些话,不论哪一种情状,都是不可以乱说的……
日光开始渐斜的时候,时间还未完全过去。仍旧是下午的时光,客栈门前的人却被劝了回去,用这边出了点状况这一万能理由。当然,要留下住处地址,尽管他们可能是群众演员。
似乎没瑕疵,自然也没引起观望者太大的怀疑,而那“偶尔”经过这里的唇红齿白的俩小伙子,则是有着不同的看法。
人家也不是傻子,到了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发现了自己的戏弄了。
哼哼,一切想要欺负咱家男人的人,自己都要把她教训一顿!
“走啦走啦!”强拉着姐姐俏公子从茶馆中往家那边走,妹妹小厮哼哼道“哪里来的姑爷啊,小娘子不会是看上人家那个漂亮小娘子了吧!”
真的有可能哦,下午放飞鸽子之后就跑到这里来,然后就盯着那个妖媚的女娃子看了半天!本来就是说好了带自己来偷窥姑爷的,现在看来,就是这位妖媚娃子啦!想起来家族里也有几位夫人好这口的,妹妹小厮顿时就是一阵哆嗦。
话说,虽然那个女娃娃容貌挺勾人的,可也不能当饭吃啊。哼哼,不行,咱一定要告诉大爷,让大爷来阻止小娘子!
“小家伙胡说八道呢,回去你就知道,咱没说谎了!”不加解释,姐姐公子跟着她小跑着离开。
那个家伙,身边有个妩媚初显的小妖精不谈,听说皇宫里还有一个柔美丫头喜欢他吧?宫里那个别扭妹妹就不用再提了,前些日子又刚刚领回俩稚嫩姐妹花。到处沾花惹草,看来他真的要完蛋了啊!
胡乱想着打发时间,回过神时,她们已经回到了暂居的院子。
“看吧,那白鸽飞回来啦!”院子里,白鸽在鸽舍上安安静静地站着。
“哼!还不知道是不是呢?小影可还没输!”小跑过去,从乖巧站着的鸽子的腿上拿下来,那明显是不一样颜色的锦布。
姐姐则是飞快地抢过来锦布条“哈哈,那个家伙,你完蛋了……”
夕阳不解风情,又似多情。那橘红色的光芒,将城市染成一片赏心悦目的美感。
而此时,落日下的客栈外,多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