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诩不是轻轻易易就能被美色迷惑到头脑发昏导致浑浑噩噩的人物,少年很快弥补掉了自己小小的失态。天黑得跟,少女不认为这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可以看见。
“是武特使?”露出简单干净的微笑,少年保持着此间场景下,寻常人不可能存有的淡定和从容。
少年是以一副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稳重的姿态说话,对此,你可以把这理解为少年的一种装逼的行为;当然,作为主角的少年,也可以把自己的行为,当做是与这个年纪的年轻少年特有的肤浅和轻佻区别开来的东西。
我与那些浮夸的纨绔们不一样。再简单一点,可以这么理解。
谁料少女却是受惊的小鸟般后退一步,才怯怯地问“不知郭家郎君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终究还是娘们啊,白天装作一副誓不妥协的硬气模样,晚上就开始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起来了啊。
将少女的举止尽收眼底,少年隐隐得意“武特使莫怕,我只是给武特使送些吃食而已”说着,把手中的包裹送出去。
这可是本县爷亲自跑到点心铺子里买来的,心诚如此,本县爷从来都没有过的。
“郭家郎君不会是在里面下毒了吧?”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武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之余,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他一回。
你是脑袋被门夹了吧?你爹把人家堵在这里,非要人家交出来证人并且任由他宰割才行,你身为敌人的儿子,偷偷跑来见自己,就是为了给我送来吃食的?
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是正常的吧?你这位郭刺史儿子,莫非是想用这一包袱吃食羞辱自己?不敢吃丢面子,敢吃可能有毒之类的?或者说,就不怕自己把你留下来,来威胁你的老爹?
傻子与天才之间,在旁人眼中,往往是一线之隔。
“武特使误会了,我只是不忍……看不惯阿耶的做法,不希望武特使因阿耶的过错而死罢了”来人心中一阵窃喜,却仍旧保持着一阵尴尬而又黯然的容样。
现实敌对身份的尴尬与对之不住的无可奈何,少年自认为这矛盾的神情自己表露得入木三分。如果是在无人处,少年都要忍不住自己给自己竖一个大拇指了。
“……郭家郎君……”少女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来人,话语中幽怨渐起“郭家郎君好意,小女子心领。只如今,你父亲与小女子刀剑相向,郭家郎君单身前来,实为不妥。我大唐士兵有几分风度,然对于这么公堂上那些个蛮夷,即便是小女子,也不敢保证。至于那吃食,郭家郎君还是一同带回吧”说完,便转身要离去。
“武特使留步!”认为少女的的确确是为自己着想,心中得意的来人挂着几分激动神情,上前就要拦住离去的少女。被面色不善的带甲士兵拦住后,脸色一变,很快停步苦笑“古人云,子不言父之过。可父亲所做所为,我岂能一无所知。只是虽多加劝言,父亲从来都不屑置辩罢了。所以,今日之大逆不道之事,我根本无能为力”少年自嘲地笑了笑“若非王司马他们帮忙劝着,我又是父亲的唯一子嗣,恐怕我可能都已经被父亲废掉了”
“那郭家郎君为何不进京向陛下上奏呢”狭长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少女再转过身来之时,贝齿咬了咬下唇,已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不忍模样“……想来郭家郎君也明白,如今天下大定,百姓渴求的是安居乐业的环境。郭刺史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在是痴心妄想啊……要是……要是郭家郎君能舍家为国,那不单单是当今圣上,天下的百姓也会记着郭家郎君的。郭刺史又是陛下老臣,那时候,郭刺史这一时糊涂也有可能为陛下所原谅,保全一条性命……”
“天下大义我当然明白……”少年低着头,略有些颓然地说道“可他总归是生我养我的父亲,要我大义灭亲,之前我根本就做不到”
很明显,少年的言下之意,是自己之前做不到。至于现在,那就不一定了。两可之间,都是给郭正面子。
“那……现在呢?”轻柔至极的声音,听起来又似乎包含些一抹若有若无的激动。
那一边,低垂着小脑袋,少女粉红色的唇瓣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当然可以,只要你成为我郭县爷的女人!
对此求之不得的少年,面上则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惊异“武特使的意思是,要我现在与父亲断绝关系?”
正是自己所希望的是不假,现在你转瞬就提出来,也太沉不住气了吧。所谓的武家小娘子,看来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郭家郎君只有这样做,令堂才有可能保全一条性命啊!”
猛地昂起脑袋,少女有些激动地解释一句,听起来颇为情真意切。也不知是真的为郭正着想,还是为自己现下的处境寻求出路。
“那是在下的父亲啊!”瞬间产生了不愉快的情绪,少年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却可以清晰辨别出来,其中包含着的一丝震惊,一丝愤怒,与随之而来的失望。
“那郭家郎君就眼睁睁看着郭刺史走上末路?看着这些无辜地兵士们自相残杀?看着……小女子死在郭刺史的手中?”用拿尾指将风吹落下来垂到眼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少女微咬着嘴唇,微怒含羞的狭长眸子里,已然开始流淌着丝丝缕缕的媚态。略显稚嫩,或者是羞涩或者是故意“要是逃不过落在郭刺史手中受辱的命运,小女子宁可在明日饿死!郭家郎君要是无所谓,就请回吧,小女子是不会苟活那么几天的!”
要是边上有孙道看见,那他就不能不仔细探究一番了。因为,这心有所属的少女,竟毫不客气地利用起来自己的先天条件来!无疑,这是一种特殊的讯号。
“我自然不愿意武特使香消玉损!”少年激动着急得想要前进一步,被挡住后才稍稍平静下来。垂头的同时,声音也低落下来“可我也不希望父亲恨我……”
不愿意自己死……眼里根本没有数百名士兵的生命,却为父亲欺压百姓的所作所为不赞同。这样的前后矛盾,也想要自己信任你?
心头暗暗地一阵阵冷笑,表面上少女连退三步,看着少年,那无比幽怨的神色流露了出来“郭家郎君是想要鱼与熊掌兼得吗?”
虽是如此,戏还得演下去。因为少女心头的那股子气还没有消散,她要报复回来。所以,这已经是很露骨的暗示了,就差明言自己与父亲你到底选谁了。
实际上,对面的人也愈发看不起对方了。眼角的不屑一闪而过,前一秒钟少年已经将少女归类为“有钱就是爷”的低贱~婊~子一类。这心态如若被少女探去,难免就是喜怒参半的情绪。喜的是对方的肤浅才梳,怒的是他对自己的侮辱。
当然,这些都是两人各自的心理变化,双方无法一一细细地揣测。
夜风吹拂而过,少女刚才撩起的碎发再次不识好歹地垂落下来。遮着那一对细细的细柳眉与一双狭长的大眼睛,配上她不时露出的妩媚而又柔弱的笑容,让少年忍不住多看了无数眼。
这就够本县爷出卖那位没用的老头子了!
魂不守舍的状态只保持了一两秒,少年就恢复了那谦谦君子的容貌。少女的话音落下,他紧紧皱起眉头考虑了很久,才终于犹犹豫豫地下定决心说道“如若武特使不嫌弃……我可以用爱慕武特使的名义,让父亲放弃武特使下手”
“那小女子身边的护卫们是不是……”得到答案的少女面上一喜,上前来两步,高兴道。
然她的话出了嗓子一半,就戛然而止。
“武特使莫要为难我了……”目光从周围虎视眈眈的护卫身上划过,少年露出甚是为难的神色来,成功地令少女欣喜的笑容僵硬在面上。
相信,任人都明白,少女的身边没有了这群护卫们的保护,那她仍旧是郭正刀下的一块鱼肉。人家想怎么切就怎么切,唯一不同的是,她可能的羞辱被遮上一层遮羞布。
“郭家郎君听说过这样的故事没有?”站在原地,收起笑容的少女淡淡问道。
“什么故事?”对方没头没脑的问题,少年只觉得莫名其妙。
“一位女孩对身边的男孩说,我心目中的未来夫君,会是一位盖世英雄,我相信有一天,他会骑着高头白马抬着八抬大轿来娶我!男孩反过来说,我心目中的未来妻子,她会是一位绝世美女,我相信有一天,她会像你梦中情人一样,瞎了眼嫁给我”
看着走到自己眼前的少女,少年忽然觉得一股淡淡的脂粉清香飘进了自己的鼻子。再伴着少女那突然间就是近在咫尺的青涩而又不失娇媚的容颜,在这样的刺激下,少年的心禁不住一阵活蹦乱跳,好像一下子回到第一次摆脱处男身份的那天晚上。如此境态,少年只听见自己迷迷糊糊道“什么意思?”
没回话,少女的小鼻子轻轻耸动,在少年的咫尺之遥处深深地嗅了一口气“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使得少年瞬间清醒过来。嘴角扯了扯,摆出一张他人看来尽可能自然的微笑“武特使说笑了”
“没说笑啊”调皮的小女孩般转了几圈退到原来的地方,少女咯咯笑道“小女子的意思是,郭家郎君心有所属,小女子眼睛不瞎啊”
“而且,小女子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郭家郎君想要听一听吗?”
“摆脱父亲的办法武特使信手拈来,看来是我唐突了”少年的笑容更加难看“既然如此,我就不锦上添花了,告辞……”
说着就要转身原路返回,谁料后身也是两把唐刀阻拦。少年怒气升上心头的同时,后面少女的声音随之而来“远开是客,郭家郎君就这么走了,不是显得小女子礼数不周嘛。何况,这法子还需要郭家郎君配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