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太阳出来得比较早。
而营地的上空,氤氲起的乌云,使得空气中依旧飘荡着凉爽的气息,却无半点压抑的氛围。与此同时,遥远东方的天际,一道道明媚的金黄阳光,与这边厚厚的云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者生死敌人般泾渭分明地严格分成两个阵营,倒成为了一道罕见而又靓丽帅气的风景。
李承乾起床的时候,秦怀玉正带着秦家私卫训练,他们所居住的那片营地,早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李承乾发现了,才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他们操练的声音吵醒的,在迤州时留下的后遗症。
与秦怀玉打了个招呼,李承乾去往妹妹的住处。
走到近处,察觉到直接进入有些不妥的李承乾停了步,问向门口的暗卫“小娘子醒了没有?”
********,分明的曲线,从身形上看就知道这个护卫是个女人。而营地里出现女性护卫,初次同行的李承乾认为是理所当然。
“回大公子,小娘子仍未醒来!”那人垂头行礼,的确是女性悦耳的声音。
“叫醒她吧”李承乾看向东方的天际,想了想“她好像喜欢作画吧,这罕见的天辰美景要是错过了,她应该会后悔吧……”
“属下遵命”李承乾话说到一半,那女性护卫便进门去了。
“趁着承道没起床还有时间,把美景留下,不是很好吗”望着天际喃喃低语,李承乾微微上扬的嘴角中,逸着隐隐的兴奋与喜悦。
美景与美好的心情相伴,起床后的第一时间遇见,真是太美妙了……
待到李承道从睡梦中自然醒来,遂安的画已经接近尾声,天空中的乌云也越积越厚。
发呆的时间过去,快到吃早餐的时候,李承道出了门。
早晨的一瞬即逝的明朗天色渐去,从昨天中午便被乌云笼罩着的天空,这场积聚了大半天的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没有听见声响,李承道认为外面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而他出门之后,却没有看见预料中的早餐,入眼的只有坐在一旁作画的遂安,李承乾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为妹妹打着伞。再远一些,秦怀玉正与一班私家卫士一道训练,在小雨中。
没与秦怀玉打招呼,李承道接过高通递来的伞,走到李承乾身边“有吃的吗?”
昨天他是不是要求遂安将自己的早餐也解决了这种事,他忘记了。
这种事,当然不能承认。
李承乾凑过去脑袋,目???在秦怀玉那边一扫而过,用轻轻的声音小心说道“都还没吃呢”
“他们不关我的事,我饿了”摆摆手,李承道走向临时的厨房。
三米之内的范围,一时间李承道也忘记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李承道捂着肚子进去厨房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被厨房里负责早餐的女性护卫。
“我周围一直有女性暗卫?”他退出去问了高通。
“新派的,因为小娘子需要有人照顾”
“不愧为女儿控”点点头示意明白,李承道还是忍不住在吐槽了一句。
“给你家小娘子做一碗牛乳粥就可以”对着那位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的女性暗卫吩咐一句,而后转向高通“下一次路过城镇,买些豆类食材回来”
高通愣了愣,答道“是”
高通不懂李承道为何要一反常态地不从野外获取食材,但李承道这样要求,应该就有他的道理。
“女儿控的女儿营养不良啊,我也是太无聊了”弯腰端起一盘子野果子,李承道咬着走出去“先把营地收拾了,在雨没有下大之前,我们一定要出发”
这一点被秦怀玉他们鄙视了,李承道觉得有些不爽啊,尽管这或许是他的一厢情愿。
外面的天空之中,酥~润淅沥的小雨还在下着,一点儿要停的迹象也没有。
雨天赶路,是不是应该睡觉呢?
不容易吧,刚睡觉睡到自然醒,吃饱喝足再想睡觉,对李承道来说也不简单。
那么,怎么打发这无聊的赶路时间呢。
吐掉口中的果核,李承道朝着树林的方向走去……
完成了各自的事出发后不久,天气开始变坏。微风徐徐吹过,头顶的乌云夹杂着的淅沥小雨逐渐大起来。
按照李承道的要求分成两车,遂安与那位女暗卫与李承道同坐一辆马车,秦怀玉与李承乾则坐前面的一辆。两辆车之间,是那辆改装过的超级马车。
而马车内,李承道找到了事来做。
让高通按照之前那样做了三十二颗棋子,然后他躲在车里用匕首慢慢刻。
遂安与那位女下属默默地看着,完全不懂得李承道要干什么。总之他刻出一对,就丢给两人,让她们一个人用笔描上黑色与红色。然而纵使有这事儿打发时间,李承道一口气刻出了十几个后,依旧觉得有些烦了。开门望了望天空,针般的雨滴仍在不要钱似的往地上落。
从雨滴到马车,李承道无聊地盯着看了一阵子,才回过头继续着象棋的制作工程。这一回,则没有了先前那样一鼓作气了。刻了一对就停一停发一回呆,中间顺便将棋盘画出来了,当做一种调节。
中午的午餐也只是随随便便对付,李承道的重点是午睡。午睡过后,基本上再过一两个小时天色就要到黄昏了。到时候,哪怕雨一直下个不停,他们也要找地方安营扎寨了。而中间的两个多小时,还是继续着象棋大业。
抱着这样的完美打算,李承道靠着车厢,在有规律的一颠一颠中睡着了。两位女性见状,赶紧趁着这个时间段与他同步,进入浅睡眠状态。
而人的惰性从来不怕完美的计划,明天后天乃至许多天的无所事事,李承道有的是空闲时间来完成象棋的制作。于是,李承道从睡梦中自然醒来之后,并未像计划那样按部就班下去;相反,李承道籍着这个初醒时的机会,望着马车外面,某个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发呆。
也正是由于如此,他没有将两位仍在睡着的女孩儿吵醒。大概那位女暗卫已经醒了,但她明智地选择了装睡,任由李承道一个人在那里无聊。
而遂安揉着睡迷糊的眼睛从包袱上醒了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的样子。
迷迷糊糊的样子,小小女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如同丧尸一般蹦到地上,晃晃荡荡地站了起来。这靴子在木板上碰出的脆响,在格外幽静的马车里显得更加响亮;当然,成功地将李承道惊醒过来。
回头看见小小女孩那因为沉睡变得红了一块的脸颊,李承道明白过来,这个小女孩还没睡醒。好巧不巧,小小女孩跳下座位的瞬间,女暗卫就醒了,及时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小小女孩。
见李承道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小小女孩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而后轻手轻脚地退回去继续坐着。
李承道仍不会观察具体的天色,何况这还是雨天。所以趁着天黑前还有一段时间,当做没看见的李承道,又开始刻字了。
说开始而拿起匕首却又不开始,李承道并非是在磨蹭着消磨时间,他忽然想起来了,一个地方似乎有些不对。
再抬头凝视着前面的马车过了一阵子,李承道终于明确下来,不对劲的地方并非是自己眼睛的错——前面的那辆马车,车辙的深度不对。
正如一个人的脚印一样,泥泞的道路上,不同体重的人脚步的深度不同,甚至时有很大的差别。而前面的马车,却并不是如此。
按照道理来讲,那辆空马车,车辙应该很浅,与李承乾所坐的那辆形成鲜明对比,事实却不是。李承道一眨不眨地盯着两辆马车留下的车辙许久,硬是无法分的清哪个是李承乾所坐的那辆留下的!
这就是个耐人寻味的事儿了,因为李承道清楚地记得,那是辆空马车。而站在,无疑那辆原本是空无一人的马车里,有人存在!
看来,有人受不了这点儿小雨啊。
目光从马车旁驾马同步行进的护卫身上掠过,最后凝聚在奔驰的马车上,面具下李承道的嘴角忍不住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微微摇了摇头,对秦怀玉带来的人下了死刑。
本来,对于秦怀玉今天早晨的早起训练,李承道心里的形象分是回升了的;手中正在制作的这一份象棋,也难说没有为秦怀玉考虑的因素在里面。但一切的一切,在心头的那个偷懒的判断初步成型之后,全部烟消云散。
而心中残存的万分之一的奢望,李承道还是问了问马车前赶马的护卫。可惜,李承道得到的答案,是没有人没有物被装在那辆马车里。
这般验证,李承道基本上就可以肯定了。
不过,幸好自己从来没有事先声明去向的打算。自我安慰的李承道,苦笑着放下手中的工具。
他已经开始怀疑,此次将秦怀玉带出来,是否真的合适。
早知道,贵族中,前两次他不曾带过一位非李姓的人出来……
世界上,有一些人注定会没有了未来,那就是已经但阎王殿报到的人。
而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人注定会没有了过去,同样没有了未来;那就是,已经死过的人。这种人,郑州从郑族手中解脱之后,出现了许多。
只为一个信念而活着,在大唐的户籍册上,他们的名字早已不见。这些人,被他们的主子隐藏了。隐藏在各个地方的黑暗角落,安静地蛰伏着,只等将来有朝一日他们的主子登高一呼,他们就首先冲上去送死。
这些人不多,却也不少,而关西六大姓,自然有幸分得了一部分。这个消息,便连高通否不甚了解,他只知道,自己到了地方找到了某个人,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至于自家主子在那里究竟有多少的暗势力,他一无所知。
日子就这样过,高通他们的时间同样缓缓地流逝。
等到李承道收回目光之时,正是黄昏造访的前一刻。马车,还未停下。
“让高通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