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道将决定权交给李承乾,便彻底撒手不管了。而李承乾绝对地雷厉风行,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不声不响地撤退出到薛族的势力范围之外。悄无声息的行动,打得薛士全有些措手不及。
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一刻,李承乾犹如雷霆般迅速地突如其来的动作,不为外人所察觉。事后才被探知营地里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堆薛士全看不上眼的帐~篷之类的东西。李承乾这招金蝉脱壳,成功地使得薛士全的小院陷入了一片肃杀紧张的气氛当中。
而这肃杀氛围散发的源头,竟是一位白面书生模样的青年,就让人觉得莫名的古怪了。
反观薛士全,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笑得自然“李承道这是对我的威慑啊”
内部李承乾的命令表现在外,俨然就是李承道耍的花招。
“这话怎么说的,李承道不是要与您合作的吗?”
“被监视下,他可以不知不觉地在我的眼皮底下走掉,就能在不被我们察觉的情况下让我死掉。这潜台词,都不需要我费力做出书面上的承诺了”薛士全开了口,解释的淡淡怒气中,包含着些微的讽刺“比势力吗,一国之太子与实权王爷,与我这无兵无权的小小薛族少爷比,他们也不嫌丢人”
听了他的话,白面青年募地变了脸色“我现在就去加派人手,防止他们偷袭!”
说着就要往外面走,薛家少年张口自然叫住了他“怕什么,回来!”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教育着下属,薛家少年恢复了原先那种淡然的神色“既然咱们的隐王殿下要给予咱们威慑,那咱们就等着呗。他什么时候动了薛仁贵的人,咱们再谈阻止六族少年迎娶崔家小娘子的事”
“那我再多派些人出去,盯紧薛家村那边!”
这一回,薛家少年没有再拦着他了。白面青年没有看见的是,他的背影离开主子视线的瞬间,薛士全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瞳中,奇异的精光一闪而过。有规律地敲击了几下桌面,不一会儿,从角落的阴暗处便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时间不久,到了薛士全身边听候他吩咐了两句,那黑影便重又隐回到原处,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不千日防贼,说得容易啊”
而直到此时,薛士全那仿若自言自语的低喃,才从空气中传播开去……
人数上不算颇为庞大的数字,李承乾带从薛士全的眼皮底下撤走时,大约是半夜一点左右。而应当分开的人,化为李承乾李承道兄弟俩深夜拜访的装扮,学着俩人也来了一次深夜造访。
薛仁贵依旧在守着村里所有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南平偷偷摸摸地溜到近处的时候,有了一次经验的薛仁贵,幸而未将她当做贼人。或许,薛仁贵是将她当成了一次锻炼也说不定,在李承道悄然无息冒头之后。
夜黑知墨,凉风将庄稼吹得东倒西歪沙沙作响,似乎掩盖住了南平悄悄移动的声响。到了较为靠近的地方,见薛仁贵仍旧没有发现的样子,南平有些莫名的开心。
薛仁贵仿佛真的没有发现南平,直到南平自己现身之时,他才转过身来。似有似无地,在开口表明身份的同时,南平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中性的嗓音响起,南平没来得及仔细考虑下那似有似无声响的真实性,薛仁贵已经飞快地伸出手,拉过南平蹲了下来。
伸手不见五指不假,不过南平正常的嗓音在空寂的田野上回荡,显得格外响亮。薛士全派来的人本事不小,薛仁贵不得不小心一些。
很快松开手,薛仁贵后退一步,小声问道“小将军怎么来了?”
李承乾想那么多,什么考验帮助的,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告知薛仁贵。直接留下南平走人,李承乾是不想给薛仁贵拒绝的途径。
“奉大兄之命,前来帮薛兄的忙”顿悟开来,南平也压低了声音。
对薛仁贵连番的动作,她倒也没多想。
“小将军家大兄的心意薛某心领了,不过薛某并不需要小将军的帮忙”
“迟了,我家大兄已经带着人连夜撤走了,留下我与一队人给薛兄打下手”
南平顷刻间便融入了角色,变为考验薛仁贵的试题。
黑暗中,薛仁贵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小将军现在去追两位殿下,来得及吧?”
“来不及,他们前半夜走的,我追不上。而且,大兄交代,他会在河东道的边缘地带等我们”
“我们?还有人留下来?”薛仁贵装傻充愣。
“我与你,我们”装傻也好不懂也罢,南平直接给他解释“大兄要帮薛兄并非无偿。一,薛兄需要从我手中拿到这只小队的指挥权;二,薛兄需要安全将我送回到长安”
“还有,二兄让我带话给你,说你要是不行动,他会很为难”两根手指竖过,南平目光盯着薛仁贵“到时候或许会重新回来,谁也阻止不了他”
“这么说,薛某非得接受不可?”薛仁贵的语气中,含着淡淡的怒意与讽刺。
“因为薛仁贵这么聪明,必须可以看出来”忽然就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随后南平补充说道“我也不懂什么意思,这是二兄的原话”
一时间,周围变得安静沉默起来。蹲在薛仁贵面前,南平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给出答复。关于,自己是走是留的答复。
漆黑的夜里,薛仁贵的神情看不清楚,南平凭女孩子的感觉,知道他并非是在生气。按照计划的发展来看,薛仁贵是在分析李承道的那句话。而那句话,南平一路上一直没能想通、猜透。
沉默一阵子,薛仁贵终于开口了“薛某要如何才能拿到,小将军手中这只小部队的指挥权?”
南平的思绪还在乱飞之间,薛仁贵地忽然出声,着实吓了她一跳。表现在外的,便是她愣了一愣,方才捕捉到薛仁贵所说的话。而后,她被薛仁贵的直接再一次吓住了。
虽然,他的意思,是已经接受那两个条件了。
不一会儿回过神来,南平低语道“盲棋。你我对弈十局,你胜我六局,我们所有人都听你的指挥”
“盲棋是什么,薛某从未听说过”
“不用棋盘,口头上动棋子,凭借记忆下棋……”南平顿了顿“之前我也没听说过,据二兄讲,战场上的将军的话,是不可能亲眼俯瞰整个战场的。即便是自己的部队,也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想要成长为一名向着军神冲锋的将军,必须早有从有限情报中推算整个战局的能力。南平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李承道的话“这方面,盲棋要比象棋要有用得多。所以,他要求我们用盲棋比试”
依照李承道的性格,他或者只是在忽悠南平与薛仁贵也说不定。但不可否认,他遮住真实意图的理由足够充分,让人听来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唯一令南平有些不满的是,李承道定的六比四的规则,尽管她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当然了,不满的情绪在一路上被蚊虫叮咬时逐渐消耗殆尽。到了薛仁贵面前,南平已然没了小情绪。
“那,什么时候开始?”
薛仁贵则是一下子接受了,虽说六比四的胜率对他似乎是有些不公平。也正是薛仁贵的这种淡然接受之的态度,让南平原本压抑住的好强心理慢慢地钻了头出来。
“由薛兄决定!”
不愿再占薛仁贵的便宜,南平将主动权送到薛仁贵手中。
黑夜完美地遮掩住南平不屈的神色,也遮住了她洁白的牙齿咬住下唇的女儿家姿态。
许是语调兄透露了些,薛仁贵倒是多看了她几眼……
再将视线转移到李承乾那一边。
树林中、偏僻处,专门挑选人迹罕至的地方走,李承乾他们从半夜里轻装出发到现在,基本上没有过长时间的休息。由专门的人负责扫去路过的痕迹,李承乾依旧是不放心的样子。
急行军了将近半个夜加一个白天,李承乾对照地图找个地方宣布停下来整顿驻扎的时候,
已是傍晚将近。
整个西方的天际,布满了被金黄的阳光染红了的云彩,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站在小山坡上望过去,与视线尽头的绿色树林相接处,毫无狭缝地完美连接到了一块。一道山脉自林海间蜿蜒而过,消失在视线的尽头,直至看之不见。
李承乾让人扎营准备过夜,几乎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唯独李承道多事,径直找上了躲在一旁歇息的李承乾。
“这儿应该还是薛族的势力范围吧,你确定要停在这儿?”
地图嘛,李承道必须有一份。
“我知道”李承乾点点头“就停这儿等她们,我们不走了”
“你就不怕薛士全找到这儿?”
“薛士全还没有掌握薛族呢,他的势力要是能伸到这儿来,他父亲的族长之位就可以不要了”
话是这样说,可世事难料。某一刻起,李承道不会轻易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下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紧皱眉头,李承道坚持己见。哪怕是被人认为胆小如鼠,也在所不惜。
“即便他能找上来,又能派出多少力量来与我们死斗?”李承乾笑了,拍拍李承道的肩膀“放心吧,马上薛仁贵就会行动了。到时候,薛士全一定会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再管咱们”
“作壁上观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李承道深深望了李承乾一眼,转身走掉了。
留在原地的李承乾,则是一个人在那儿苦笑不已。
薛士全恼羞成怒的话请求动用整个家族的力量,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可留下南平一个人在老虎窝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啊!薛仁贵的能力究竟懵达到什么程度,你自己也不是不能确定吗。
望着李承道的背影,李承乾发出了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