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江南水乡之人。或许这个土长要打个折扣,因为从上学开始我就背井离乡随着陌生的火车去了上海。如今,我再次回到苏州,却发觉苏州既是我印象中的故乡,又不是我记忆中的苏州。
对于三元三村这个地方,我已无太多印象,只知道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三元三村是一个已经很老了的小区,文革晚期就已经建成了吧。里面住的大多都是老爷爷和老奶奶。小区虽老,但却不小;小区不小,十分安详。早晨,老人出来晨练。这儿的老人晨练可不是架架腿,弯弯腰而已。在我的记忆里,这儿的爷爷奶奶会练剑、扇子、太极。整得一部武侠电影。我至今还记得外婆那把漂亮的红扇子,小时候央着外婆送我一把,没事就拿来玩,外婆则哄我说等我长大就送我一套,教我打扇。外婆的那把剑我只觉得威风极了,但外婆说我太小怕伤着我,我只能偷偷的拿出来玩。只可惜至今她也没送我扇子,或教我打扇,也再也没机会教我了。那把剑我也不曾再找到了,或许多年以后我可以再次见到。晨练完,有孙子孙女的老人去送孩子上学,没有子孙或是子孙在外地的老人集到一起,坐在石凳上下象棋,打牌,或是唠唠嗑,谈谈子女。
小时候,我最喜欢在院子里玩耍,喜欢跟晨练的老爷爷老奶奶一起打拳,更喜欢晨练完的外婆陪我去后面的运河公园玩。我数着石头铺成的地面上的石头,望着晨练中的外婆在晨练,想着外婆还有多久能结束晨练。每每外婆结束晨练,笑着问我肚子饿不饿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这时,我会拉着外婆,把外婆拉到运河公园。我急切的小跑,外婆在后面缓慢的追赶,还不停的说,慢点慢点,小心摔跤,摔了又要喊疼。我从来都不听话,只觉得能快点到公园里去玩,往往都会摔一跤,爬起来擦擦手继续跑,这时候,外公就会说我好了伤疤忘了痛。我也不可否置,确实如此,小孩子往往都会好了伤疤忘了痛。因为他们往往都不记得有伤疤,所以不觉得痛。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那时总有人为小孩抹去了伤痛,小孩才不觉得痛,因此当那个为他抹去伤疤的人不在的时候,小孩才会感受到双倍的疼痛。
小时候,我家并不富裕,外婆外公也从小就叫我生活要节约,任何东西都不能浪费。邻居给了我一根棒棒糖,我一吃,眉毛就皱了起来,呸呸呸,苦死了。这吃都吃了,吃也吃不得,吐也吐不得,整张小脸都皱到了一块,最后还是一口一口含着泪吃完了棒棒糖。为此,往后的一个月,我都不敢再吃棒棒糖。外婆等我吃完了才幽幽的说:“谁叫你贪吃,人家给你你可以说不要的啊,当时那个奶奶是不是告诉过你味道不太好?”我伸长脖子,极力想为自己辩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但从那天起,我知道了要为自己负责,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是一种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