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宋陵南的声音有些冷，但还不到没有人情味的地步，“你不欠我什么，反而是我欠你们高家，但光凭这一点你就让我放过颜家的人，我恐怕不能答应。”
高澜原本挺直的后背在听见这话的时候终于塌了下来，他像是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囚徒，萎靡地瘫坐在在地上，神色哀戚，令人目不忍视。
“百年前我遭遇过什么，你的先祖高明亲眼所见，他为我报仇，我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是我的兄弟。但你不一样，你虽是高明的后人，与我却半点瓜葛都没有，我的仇恨自然就不该成为任何人的约束，毕竟那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
宋陵南说着，虽然语气没什么波澜，但我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慈悲了：“这话我早该告诉你，但我那时候尚不能现身，导致了这样的结局，我很抱歉。可颜家人之于我，有杀身之仇、灭族之恨，我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是我坚持了百年的，能称之为信仰的东西，也是支撑我走到今天的原因，绝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而产生动摇，明白吗？”
“仇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高澜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似悲哀似愤怒的表情，“哪怕百年前的颜家先祖对你做过错事，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不放下，何况颜欢根本就是无辜的！”
宋陵南原本神色平静，听到这话却突然阴鸷了起来，看着他道：“无辜？你觉得她无辜，那我百年前丧生在颜守业手下的兄弟无不无辜？你的太祖高明无不无辜？时间之论更是荒谬——侵华战争也过去了近百年，你能坦然地说你原谅他们了吗？”
“这根本就是两个性质！”高澜与宋陵南争辩道，“我的确没有原谅他们，但我也不会极端地大肆屠杀回去，那我和他们当年有什么区别？”
宋陵南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我跟你不一样，不需要道德外衣，你要阻止我，除非你有足够的力量把我打倒。”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先给我解释解释？”我茫然地看着他们，最后决定先把高澜扶起来，便劝他道，“你别这样，等会儿颜朔他们来了，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我好容易把他扶到一边，劝他说：“你别光顾着难受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跟之前颜欢的车祸有关？可这一切又跟宋陵南有什么关系？我先前的确听颜朔说你的祖父高明跟颜家不和，但听你们的话音，你的祖父是因为宋陵南才跟颜家反目的吗？”
“大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见高澜不说话，就朝宋陵南问道，“你总是说颜家的人不可信，是因为颜家的祖先害过你？所以，你当初是想报仇，才让我接近颜朔的吗？”
我问出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难怪宋陵南对颜家有这么深的敌意，原来曾经他们是仇人，当初我还还很疑惑宋陵南为什么要让我去学校当卧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当初肯定也想过要害颜朔，但是后来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在一定程度上还帮过他。
“卧槽，诶，你们能不能吭一声？”我无奈地看着他们，但他们却全都沉默着，显然是不想告诉我。
我便拿话套他说：“之前颜朔确实跟我说过颜守业的事情，但颜朔也说他太爷爷就是个地痞无赖，真的是他做的，这里面别是有误会吧？”
其实我心里真正疑惑的是，颜守业一个地痞，究竟怎么把当时身为奉天独立军的宋陵南给害了的？宋陵南生来就是末代王爷，后来又得上位者招揽，被一个地痞给坑了，实在说不过去好吗？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在这胡思乱想，他们却一言不发，弄的我心里烦的不行，正要再问，颜朔一家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见到我们坐在角落里，颜朔就急忙过来问我情况，我只能告诉他们颜欢脏器衰竭正在做手术，其余的倒是说不出来了。
颜总也亲自来了，五十多岁的一个帅老头，身后跟着颜祺枫。颜祺枫见到宋陵南和高澜都在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一副敌意的表情，但是没有多少伤心，反观颜朔就不同了，他不顾形象地靠坐在地上，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副伤心的要崩溃的样子。
我想去安慰他，宋陵南却摁着我的手不准我动作，我浑身一僵，想起来颜家跟宋陵南的纠葛，讪讪地坐回了原地，忍住了没动。
“颜欢怎么到你那儿去了？”颜祺枫代替颜总来问我，“她晚上从家出去的时候说有活动，怎么，她约的人是你？”
我噎了噎，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撒谎说她是无意间碰上的。编故事说那会儿我正在追捕一个犯人，追到那间废弃教室，发现她正躺在角落里，身上有轻微的外伤，但是昏迷不醒，送来医院之后医生说是脏器官衰竭。
几人都顾及着颜朔的心情，说话的时候藏着掖着的，生怕他再闹抑郁。颜朔跟颜祺枫都算是我的朋友，见他们这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宋陵南对他们的仇恨太重了。
“病人家属呢？”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主治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见到颜总，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颜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稳健的身影有些摇晃，被颜祺枫急忙扶住，医生又道：“病人说她想见几个人，高澜、颜朔还有唐墨，你们进来，其余各位……等等看吧。”
说着，带着我们换好了无菌服，让我们进去看颜欢。颜欢的手术并没来及做，因为医生从B超上面看到她的器官功能衰竭非常严重，就算做了手术也是无力回天。颜欢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便求着医生让她跟我们见一面，医生这才把我们叫进来。
颜朔哭着喊了声姐，颜欢就微弱地转着眼睛去看他，伸手与他交握在一起，看着他的脸笑着说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姐姐就没法保护你了。”
“不会的。”颜朔努力忍住眼泪，回答道，“现在没人敢欺负我，我已经长大了。”颜欢听到这话，艰难地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那姐姐就放心了。颜朔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颜欢转头看向高澜。
高澜没有流泪，但那眼眶猩红的吓人，衬得他俊美的脸，有种残忍的美艳。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突然开始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