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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暑

拍摄结束的第二天,制作团队就连夜剪辑了两分钟的预告送到马丁传播。带着这个预告片,马丁和狮子座在万人相亲大会的策划案演绎中,赢得了委托方的高度认可。

这种连贯的剧情,比起涵天国际的明星串场,更能激发剩男剩女们对爱情的渴望。

理所当然地,马丁传播拿下了案子。“这次真的全靠你啦。”马丁激动地把合同书放在了狮子座的手上,“虽然你妈妈最近总和我抱怨,让我给你多点时间解决个人问题,但是我也是有私心的,这个案子结束,我放你大假!”

言下之意,这案子仍然要让狮子座带头去执行。她倒不意外,只是最初接到案子时的那种兴奋感早就烟消云散了。

“对了,小谭回去了吗?没有的话,你可不可以约下他,这次也要好好感谢他。”本准备离开的马丁,忽然转头提到了双鱼座,示意狮子座立刻去联络。

她尴尬地握着手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双鱼座。嘟嘟声隔着电话,远远地传来,终于传来了移动客服甜美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如释重负,冲马丁摊摊手。

马丁遗憾地摇头说:“应该早点预约的。”不想,黄笠刚好从电梯口出来,撞上了叹气的马丁。“怎么了马总?遗憾什么?”

“哦,你来得正好。小谭回去了吗?我们正准备约他吃饭,却联系不到。”

狮子座偷偷地瞥向黄笠。

“唉,我当什么事儿,人都走了,我刚把他们送上火车。可能火车上信号不好吧。”

“好吧,那小林还是记得要好好谢谢他啊。”

目送马丁离开后,狮子座犹豫着该不该问黄笠为什么双鱼座那么急着要走。但转而一想,人家的家事又和自己有多少干系。

她还没想好,黄笠倒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弟弟似乎临考前情绪很不好,所以他妈妈把他叫回去了。”

原来是谭仲彦情绪不好。想到之前他也曾因为谭仲彦的事情而急欲和自己联系,这下狮子座倒是有些不放心这个孩子起来。

但想归想,她还是没有勇气再和双鱼座通话。

这事情又搁置在了一边。

过了几周,万人相亲会五大城市的筹备就开始了。杭州这边因为有前期的经验,所以并不需要狮子座放太多精力。只是武汉的活动本来报名的人数就不太多,马丁怕冷场,催促着狮子座赶紧派人去武汉处理筹备的事情。

一听到是武汉的差事,狮子座就主动把事情揽在了身上。她想着索性就绕开双鱼座,自己去找谭仲彦吧。

周伟听说狮子座要出差去武汉,固执地说要一起同行。狮子座笑着说:“我出差带个拖油瓶干吗?”周伟谎说,武汉基金会的朋友请他过去玩,刚好没定日子,不如就一起算了。

狮子座也没怀疑,两个人就一起去了武汉。各自完成主要任务之后,狮子座说要去一趟樊城,周伟说樊城好啊,那里的汉江很有名。

狮子座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对周伟说:“周伟,我去樊城主要是去看一个老朋友,汉江不在我们的计划里。”

周伟亦有些不甘心,他说:“汉江泛舟是很有名气的情侣必玩项目,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去吗?”

狮子座对上周伟略带质疑的眼光,只好说:“那最后再安排吧。”

从武汉到了樊城,狮子座领着周伟坐上了转到太平镇的车。周伟看着狮子座一路轻车熟路,心里有些不悦。

到了太平镇,狮子座直奔学校。这时候正是午间下课时间,她从门卫那儿打听到了谭仲彦的班级,然后留下周伟径自走了进去。

她在门口喊着谭仲彦的名字,谭仲彦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嗷嗷大叫起来:“姐姐,真是你。”

他兴奋地跑出教室,拉着狮子座就往学校外面走,他说:“姐姐太好了,你来了,我们回家。”走到校门口,狮子座就停了下来,谭仲彦还拉着狮子座的衣袖说:“姐姐,你怎么不走了?”

周伟凑上前问狮子座:“这就是你的老朋友?”他没想到狮子座的老朋友居然是个小孩。

谭仲彦看到有个陌生人站在狮子座边上,不由警惕起来。他像个大人似的审视着面前的陌生男人,一边在心里和自己的哥哥做起了比较。

他问周伟:“你是谁?”

周伟指指狮子座说:“你问她。”

“姐姐,他是谁?”

当着谭仲彦的面,狮子座竟然不敢介绍周伟,她不知道这算什么心态,但是她已经感觉到了周伟的不悦。

“是谁?”谭仲彦又问了一遍。

她终于回答了:“我男朋友。”

谭仲彦有些不信,退后了几步,说:“原来是这样。”

狮子座说:“你要考试了,我特别来看看你。”谭仲彦听了很高兴,他还以为狮子座早就把他忘记了,原来她没有忘记。

她带着谭仲彦去镇上的小饭馆里吃了顿午饭,席间谭仲彦总是偷偷地打量着周伟。

他很想奔回家告诉自己的哥哥,狮子座回来看他了,但是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朋友。

他想,这个答案也许双鱼座并不会喜欢。

下午,狮子座送谭仲彦去学校,他问她晚上还回家吗,狮子座说:“不回去了,你也别说我们见过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他点头进了教室。

晚饭的当口,楚月来了,她走进双鱼座的房间,发现双鱼座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她凑上前,轻轻地抽出被压在身下的画稿。

画稿被抽出的时候,她分明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原来失望透顶是这般感觉,她的手渐渐地松开,一张画轻轻地飘落在地上。

她感觉天旋地转,一切幻想都轰然倒塌。睡梦里的双鱼座侧过了脸,楚月匆匆跑了出去。

晚饭的时候,母亲进来唤双鱼座吃饭。她好奇地问双鱼座,为什么月月今天失魂落魄的,一声不吭就跑回家了。

“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双鱼座不解地摸着脑袋说自己一直在睡觉,根本就没见到楚月。

母亲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儿子真是不惜福。

晚自习结束后,谭仲彦从学校回到家中。因为白日里见到了狮子座,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所以他哼着小曲进了屋子。看着小儿子今天心情不错,做母亲的心里也跟着乐颠颠起来。

“怎么今天那么开心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谭仲彦说这话的时候,拿眼睛不断瞅着双鱼座,他想,狮子座果然是为了自己才来的,这一点上他胜出了。

双鱼座当然不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黄笠曾告诉他,狮子座对他现在的态度是有些避之不及的。在拍微电影之前,他几次电话联系,她都借口说没接到,他知道这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就像他当时,在面对狮子座告白的时候,落荒而逃一样。

现在的狮子座也选择逃避。

加上那次并不能缓和两人关系的拍摄,双鱼座想着大概要很长时间,狮子座才能恢复,以平常心对待自己。

也好,他给她这个时间。可是每次想到她在用时间修复自己,修复到可以漠然对待自己的时候,双鱼座总觉得心如刀绞,内心里有着千千万万个不愿意,而表面上还要堂而皇之地表示他们必须如此。

明明他们相隔不远,他却无法走近一步。

这是多么无力的一件事。他没有因为谭仲彦的异样而追问,又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母亲见了微微叹了一口气。

谭仲彦问母亲:“哥是怎么了?”想当初,他每次得意忘了形,双鱼座总是会伸出手,在他脑门上敲一下,告诫他不要乐极生悲。

可现在,双鱼座竟然就这么悄然离开,根本不准备问他为什么如此开心。

“太不正常了。”谭仲彦感觉哥哥的表现太怪异。想到白天狮子座和他说来看他是一个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他也觉得非常怪异。

狮子座和双鱼座大概都不知道,旁观者清的道理正恰好地诠释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他们自己抱着掩耳盗铃的心态,以为伪装得滴水不漏。但是在外人看来,原本开朗的狮子座居然也畏畏缩缩起来;素来情绪平稳的双鱼座则愈加沉默,不经意间还发出一阵哀叹。

鱼母坐在自己老伴边上,窃窃私语。表面上谭仲彦乖乖地走开了,背地里却躲在墙壁后面偷听。

“杭州回来后,大儿子总是窝在房间里,我觉得怪怪的。”鱼母把心里的忧虑说与老伴听。

鱼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大大咧咧地说:“他不是一直都在琢磨人偶嘛,干事情就是要一门心思才有结果,像小儿子这样心思那么多才读不好书的。”

偷听的谭仲彦不服气地撅着嘴,本来想出去抗议,但是又听见母亲在那里说道:“一码归一码,你没觉得自从他去了杭州,拍了什么微电影后,他就变了吗?话比原来更少了,而且楚月最近也来得不勤快了,这两个孩子之间别出什么问题。”

鱼母又开始絮絮叨叨楚月的好起来,想着谭家若是没有楚月的帮衬,这几年也不能这么顺利地过来,若儿子负了楚月,那他们谭家在太平镇怕是没脸做人了。

鱼父沉吟了一会儿,对鱼母说:“儿子的婚事咱们也得抓紧置办起来,总不能老拖着人家月月吧。”

鱼母颇为同意,连连点头说:“这几天就要上月月家里去谈谈,看看人家到底有什么要求。”

谭仲彦其实对楚月并没有太多讨厌,但是和狮子座比较起来,他当然更倾向于后者。他想也许狮子座临走前的嘱咐并不正确,自己应该把这事儿告诉双鱼座。

他偷偷地往双鱼座的房间瞄去,双鱼座背对着门,站在画板前沉思。此时双鱼座的背影在谭仲彦看来竟然蒙上一层淡淡的灰色,显得忧郁万分。

他蹑手蹑脚地推开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体贴心,生怕动静太大惊着了双鱼座。他站在哥哥的身后,哥哥的个头把他的视线牢牢挡住,他侧着身子看去,那上面是一个女子的背影。

“哥,今天姐姐来看我了。”

双鱼座一怔,手中的画笔停在了半空中。

“我没有撒谎。”谭仲彦又重复了一遍。双鱼座转过头,双唇微启却发不出任何响声,他只听见谭仲彦对他说,狮子座特地赶来给他加油鼓气,但是匆匆走了。

也许是出于一种内心深处的祈盼,谭仲彦并没有告诉双鱼座:与狮子座同行的还有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狮子座说那个人是她的男友。

他是决然不信的,因为就在一个多月前,他们坐在屋顶,他试探性地问狮子座:“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当时狮子座的脸上分明露出了一抹红晕,支支吾吾的口气早就不打自招了。才过去一个月,她身边怎么就多了一个男友了呢?

他不相信,所以就怂恿起自己的哥哥来。

“你快联系她,她肯定没回去呢。”

双鱼座有些不确定,不知道这个电话该不该打出去。

“你快拨啊。”谭仲彦急得吼出了声,他不明白素来聪明的哥哥怎么忽然就变得那么木讷。

“算了,太晚了。”

谭仲彦失望地离开了房间,他想自己的心愿大概就要落空了。

时钟刚刚落在8点上,樊城的夜晚才刚开始。汉江边上灯光旖旎,狮子座和周伟像普通情侣一样,牵着手在江边散步。

周伟说:“你就站在这岸边,摆个姿势,我给你拍个照。”他拉着她往堤岸上一站,自己走到她的对面,“这个风刚好能把你的发型吹得特酷。对了,你朝我笑一下,我就喜欢看你的梨涡。”

她记得她是笑着的,努力地拉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江风拂过耳畔,带着点点湿气,让狮子座觉得脸上痒痒的。她伸手去擦,居然从眼角触及了小小的泪渍。

她想这江风果然厉害,竟然能把眼睛吹得剌剌的难受。她对周伟说,汉江没什么看头,不如回武汉吧,这个点还有一班车,到了武汉她请他吃碗热干面,犒劳他一路护花。

周伟说,既然来了就该好好看看汉江才是。

“你知道吗,这是楚文化的发源地,这堤岸,其实都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在岸边酒肆里喝上黄酒一碗,你就算是体会到樊城的精髓了。”

他颇为得意地看着狮子座,这是临行前他好不容易准备的旅游攻略。他记忆力一向不错,这会儿在佳人面前当然也显摆一下。哪知道他瞧见狮子座只是茫然地看着汉江,便没了继续讲解的兴致。

意兴阑珊间,他心里满是疑惑,也不敢多问,怕触及她的痛楚,又怕自己听后平添烦恼。

周伟说:“的确没什么可玩的,不如就去坐个船到了对岸我们就回去吧。”

她本想拒绝,但是看着对方满怀期待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往码头的方向走。汉江上的船有两种,一种单纯用来摆渡,把樊城东西两边的人往对岸送;另一种就是花船,有一些简单的装饰,可以容纳四个人,一般都是两对情侣往那里一坐,雇上船工,就在江上惬意地泛着。

她当时带着双鱼座的弟弟谭仲彦就坐的花船,看着边上的情侣羡慕得要命。这会儿周伟拉着她要往花船上走,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往摆渡船方向大步地走着。

狮子座说,花船太小,她真怕晕翻在汉江里。这话虽然给足了周伟面子,但是气氛骤时冷却下来。他们双双挤进摆渡船上,因为拥挤,他们被挤在了一起,紧紧贴着。狮子座本能地想要闪躲,周伟张开双臂把她环住。

她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有一些不自在地别过脸。晚上的汉江雾霭茫茫,游人在岸边放着孔明灯,这种用来祈福的纸灯随风吹得老高,有一些飘在半空中又被风吹灭了烛芯,跌落在江水中。

她觉得自己便是那个灯,曾因为双鱼座而悬起的心,终于被现实吹散,跌落到最深处,转而又是一片平静。

手机在口袋里不断地震动,在嘈杂的摆渡船里唱着歌。她掏出手机一看,电话竟然是双鱼座打来的。狮子座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把他的号码解禁了,她握着手机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勇气接起来。

接起来又如何?听他撇得一干二净的解释,还是感激?这些对于此时的狮子座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她既然已经默认周伟走到自己的身边,那么就应该切断一切关于双鱼座的念想。

船靠岸之后,狮子座回望来时的路,心里总算是说出了“再见”这样的字眼。

“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又是这样的答案,双鱼座丧气地挂了电话。

偏偏总在事后开始后悔,偏偏这样的后悔总是无济于事。双鱼座无力地躺在床上,这夜晚真是漫长,他注定无缘梦乡。

一连数日,楚月都没有进过双鱼座家里一步。鱼母觉得不对劲,便去楚月家里走了一趟。

谁知楚家大人竟然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她吃了个闭门羹,心里不是滋味,回到家里耐不住性子,就把双鱼座找来,想要问个仔细。

双鱼座仍旧是一副不明就里的迷茫表情。他心思全都在那个永远无人接听的号码中,倒真的没留心楚月没来家里有些时日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待在家里了,要不要考虑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鱼母还没有说完,便被双鱼座打断了。

“妈妈,我准备等仲彦考完试,再回那边一趟。”他说得很轻松,其实心里也很忐忑。回去是冲动之后的想法,也不知道对方还会不会接受自己。

“去干吗?不是都已经辞了工作了吗?”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母亲从来没有阻止过双鱼座做任何事情,因为他向来很乖,打小就很懂事,只是这一次母亲不会由他了。

“你走了,月月怎么办?”

双鱼座不知道,其实自己的母亲早就发觉了一些端倪,所以她总是特地称狮子座为领导,来划清她和他们家的界限。

她的儿子——双鱼座虽然人缘不错,待人接物都是有礼有节,但在狮子座身上,这些优点都不复存在,双鱼座会歇斯底里地发火,会动怒,甚至会冷漠地无视她的存在。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之处。

她语重心长地对双鱼座说:“你离开家读大学,一去就近八年,这八年如果没有月月的帮忙,我早就累倒了。月月对你的心思,你当真是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双鱼座沉默不语。他当然不是傻子,怎么会感觉不到楚月的心思?但是楚月从来没有张口和自己提过,他以为他们这样就挺好,不越线,不逾规,所以他才能轻松坦荡地和她相处。

“你要是伤了月月的心,别说楚家大人了,就连我和你爸都不会给你好脸色的。”鱼母撂下狠话,便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晚饭,一家四口寂静无声。谭仲彦突兀地说了句:“哥,你联系姐姐了没有?”

他话刚说出口,鱼母的筷子就狠狠地敲打在了他头上:“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吃完就复习去,哪来那么多花花心思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他不服气,还想顶嘴,却难得听到双鱼座站在了他的立场上说:“妈,你有气别往他身上撒。”他拉着谭仲彦进了屋,好言劝他别在意妈妈的话。

这边鱼母一改往日贤淑的模样,竟在屋外嚷嚷起来,早上去楚家吃了闭门羹的气也一股脑儿地宣泄开了。

双鱼座听着母亲话里有话,也不多言,生怕激得母亲更加生气。

这边,鱼父迈着行动不便的双腿,招呼双鱼座往里屋坐。

他说:“你的画让我瞅瞅。”

双鱼座把人偶和画稿一并给了父亲,父亲摆摆手说不是这些,是另外的。他佯装不解,说:“哪里还有?没了。”

双鱼座记得自己明明藏得很好,怎么就会被父亲知道了?他还不想动手,却对上了父亲异常严肃的眼神。

他果真是个乖孩子,不情愿地拉开了抽屉。父亲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画稿说:“画得真像。”

父亲慢慢地踱出了屋子,走的时候他说:“你该收心了,月月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转眼到了7月,他依旧没有主动去过问楚月的事情。谭仲彦的考试将近,他一边张罗自己的生意,一边学着站在弟弟的立场去思考,兄弟俩的感情倒是缓和了起来。

这一天,他在旺旺上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订单。

对方说他想要定制一个人偶,双鱼座激动了一下,他甚至以为电脑屏幕后的那个人是狮子座。

既然对方没有表明身份,那么他就不要揭穿好了。

双鱼座说:“所有的产品都在页面上了,定制的话时间会很长,起码两个月。”

对方说如果赶在8月初就没有问题。双鱼座掐指算了下,8月初的话的确没什么问题。

“你需要把照片发来,然后大概的用处告诉我,我好把握人偶的整个感觉。”

对方说没问题,一会儿便发给他。

“用处很简单,就是我女朋友快生日了,我想送她一个人偶,求婚用的。”

双鱼座一听,本来激动的心瞬间就失望了,原来不是狮子座。他去屋外倒水,心想对方倒也是个浪漫的人。

回来的时候,水杯掉落在地上,撒了一地。

他无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有失望,有害怕,有慌张,更多的是揪心的疼。相片里的狮子座站在汉江的岸边,迎风微笑。

双鱼座忽然感到原来自己的内心是这么脆弱,在看到狮子座照片的时候竟然会难过到无法呼吸。

他匆匆下了线,回味着对方的话:

“我准备求婚用的。”

中考那天,全家都跟着谭仲彦去了考场,一直闷闷不乐的双鱼座也不例外,亦步亦趋地跟着家人在考场外蹲了一天。

晚上,为了让谭仲彦休息好,双鱼座把自己的房间腾了出来,因为这屋子隔音比较好。他没地方画画,于是就想着出去散散步。

太平镇很小,能转悠的地方统共也就是两个,一个是废弃的篮球场,一个是可以喝点小酒的夜市。不过因为这几天镇里的孩子都在备考,夜市也难得歇场。

双鱼座转到了篮球场,因为废弃多时,所以篮球场上长了好些杂草,晚上,借着微暗的灯光,更多了一点荒芜的感觉。

这是借酒浇愁最好的地儿。借着灯光,双鱼座看到有一个人影就在那里吹着啤酒瓶,起初他也没在意,准备绕过人影在另一边坐一会儿。

哪知道那个失意人竟然就在他身后大喊着他的名字。他闻声便知道是楚月,回头望去,楚月正摇摇摆摆地往自己身上撞。

她含糊不清地说:“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看到了还要躲?”

双鱼座一把扯下楚月手中的酒瓶说:“我送你回家。”

楚月大力地挣脱他:“我不要回家。”

她晃晃悠悠地往反方向走去,口中呢喃道:“我不要回家,家里人都笑话我。”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个趔趄就趴在了台阶上。

双鱼座奔上前去扶起楚月,楚月借着酒劲顺势就靠在他身上:“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

双鱼座说:“月月你喝醉了,回家好不好?”

她听见回家就皱起了眉,又挣脱双鱼座站了起来:“我不!回家爸妈都说我傻。”楚月张着双臂,脚尖踮起,在台阶沿上走着。双鱼座生怕她重心不稳从上面摔下来,便跟在后面护着她。

“你别管我。”

他知道她在撒酒疯,依旧好声好气地说:“月月,下来说话。”

楚月一听,果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看着双鱼座,伸出手指,指尖微微地触及双鱼座的脸,从眉心一直滑到下巴,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真是个傻子,明知道你不喜欢我,却还要黏着你。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我是傻子。”

这一次,双鱼座很坚决地说:“楚月,我送你回去。”

他大力拉着她,她拿手推拒,一步也不肯走。双鱼座无奈之下,一把把楚月扛在了肩上,他说:“你必须回家。”

楚月敲打着双鱼座的背,不断地挣脱着说:“我不要回家,不回去,我爸妈都讨厌我,他们说我是倒贴货,贴上你们家那么多年,到头来你正眼都不瞧我!”

楚月的笑声夹着哭腔在夜空里回荡,双鱼座说:“楚月,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楚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说:“对,你从来没有讨厌过我,但是你也没喜欢过我。我自作多情了那么久,现在你不要管我了。”

她哀求双鱼座不要管她,双鱼座果真停下了脚步,然后把楚月放了下来。再走三五步路,就到楚月的家了,他看着楚月,叹了口气,然后径自就要往家里的方向走。

他从心底里感激楚月,可是感激和爱分明是两码事。

双鱼座走了几步,有些不放心,回头看楚月仍旧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他怕出事儿,又重新走了上去。

楚月在哭。这会儿她没有发出很大的响声,她只是啜泣着,瘦弱的身体随之颤抖着。他轻轻地一碰,她就像受到惊吓的兔子,立刻退后躲得远远的。

他再次靠近,柔声细语地说:“楚月,你怎么了?”

这一问把楚月的情绪点燃了,在这个静寂无声的夜晚,素来温婉可人的楚月爆发出生平最大的勇气,她对着双鱼座歇斯底里地质问着:

“我怎么了?”

“我应该问你怎么了,你回来以后便换了个人,你喜欢她对不对?喜欢你怎么不去追,喜欢她你干吗又来招惹我?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我们不只是打小的玩伴!”

她崩溃地说:“有谁会用自己的青春赌在一个人身上?我把我所有对于爱情的期盼都放在了你的身上,你为什么无动于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年,他们高三,楚月问双鱼座想去哪里读书,他说想去南方的那个城市里读那个最好的大学。

可是填志愿的时候他又改了主意,他说楚月我不能去那个学校读书,我爸妈身体那么差,家里条件也不好,我要是去了,家里怎么办?他说楚月我很痛苦。

那时候的她看着心爱的人如此矛盾,咬着牙说:“你去了以后我可以在家里帮你,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学。”

她目送他上了火车,独自走到汉江边上,花了身上最后的五块钱买了一个孔明灯。纸灯飞上天的时候,她说:“让他回来吧。”

幼稚的她竟然以为许下的愿望真的灵验了,他回来了。可是没几天便出现了狮子座。她本来只是怀疑,直到眼睁睁看着他画的画,她才发现自己彻头彻尾做了一个傻子。

她号啕大哭起来,话语也说不大全,她说:“你怎么能蔑视我的感情那么多年!是你太傻,还是我太傻?你知不知道,我爱你,一直爱你呀。”

楚月的发泄终于结束了,她疲惫地挥挥手,露出凄惨的笑容说:“你回去吧。”

整个过程,双鱼座插不上一句话,他知道楚月的感情,但是他没想过原来这感情经历时间的打磨后,居然变得那么炽热。

他没有动,想上前帮她擦拭泪痕,手伸出的时候,人却紧紧地被楚月抱住了。

楚月说:“我爱你,求求你收容我吧。”

她用几乎哀求的口气等待着对方的回应。良久,他才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了一句:“给我点时间吧。”说完以后,他整个人都好似虚脱一般,任由楚月紧紧地抱着。

楚月和双鱼座两家的气氛又恢复到从前,楚月到家里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她从前便和鱼母分外亲,现在鱼母见到楚月更是欢喜得不得了,还时不时暗示楚月,是时候改叫她妈妈了,楚月总是羞涩地说:“还没定呢。”

许久没有上线的双鱼座还是鼓足勇气上了旺旺,周伟的消息刷满了整个屏幕,他想了想,终于回复:“对不起,家里有事,这个时间无法制作完成。”

对方发来一个气愤的表情,胡乱骂了一顿双鱼座不靠谱就下了线。楚月看到对话框上有人责骂双鱼座,有些不高兴地抱怨说:“这人怎么这样,脾气那么大。”

双鱼座耸耸肩,心里却满怀愧疚。也不知道狮子座的生日会怎么过,没有人偶的话,对方的求婚会顺利吗?他想着狮子座生气时总会嘟起嘴,那样子俏皮得令人心生笑意。

他想着,嘴上就也笑了起来。楚月嗔怪道:“你被人骂了怎么还那么高兴?”

8月,狮子座的生日。周伟早早就准备了一束花,守候在狮子座办公楼下。等狮子座下班从写字楼里出来,就看到西装革履的周伟笑意盈盈地向自己走来。

他说:“生日快乐。”然后突然从背后捧出一大把玫瑰花。这招其实周伟早就用过了,但是狮子座还是装着很惊喜的样子,瞪着眼睛说:“哇!还有花。”

她不知道,自己演技其实并不好,周伟看在眼里也没有吭声。等到了狮子座家里,他就捂着狮子座的眼睛,领着她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双眼睁开的时候,狮子座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是真的惊住了,却一点儿喜悦的表情都没有,她的房间里放满了人偶,她不知道周伟这是要干吗!

周伟看着狮子座的表情,想着许是礼物不合她的口味,就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是听你妈妈说你有一阵子迷上了人偶,疯狂地在网上了买了好多陶瓷人偶。”

的确是这样的,狮子座心里点着头,但是那不过是为了鼓励双鱼座。谁会乐意把自己房间装满心上人的心上人的人偶呢?

这话那么复杂,她也不可能对周伟和盘托出。周伟也是好心,狮子座给足了面子,上前摸着一个人偶说:“啊,不错的,你看这质地,软软的。”

周伟知道狮子座是在安慰他,他说:“本来我已经找到一家很不错的人偶店,是烧陶工艺的。你知道吗,就在我们以前去过的太平镇,那里的工艺品就是烧陶人偶。”

她的心蓦地往下沉,周伟说:“我本来拿着你的照片给对方看的,谁知道那个人起初答应得好好的,后来居然就变卦了。”

她的心沉到了最底端,无奈的感觉又缱绻而来。狮子座说:“没关系的,这些已经很好了。”

周伟顺手就打开了网店,指着双鱼座的网店说:“你看,就这家。”

她按捺不住,转过脸看去。

周伟看在心里,脸上的表情不自在了许多。他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从默默关注她的购买行径后,他就开始猜测这其中的关系。

他们在樊城的时候,他的第六感忽然强烈地感觉到,这中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故意发了她的照片,对方的态度加上现在狮子座的表情,不用问,他已然知道答案便是他最不想听到的。

双鱼座的网店现在已经全部交给楚月打理,在楚月的改动下,网店的风格也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楚月学着别人网店,加了一个店主的公告栏。

这个8月,公告栏里俏皮地写着:店主家大喜,全场8折包邮。

狮子座看着“大喜”两个字,原来双鱼座要和楚月结婚了呀。她心里没有一丝愤怒和嫉妒,只是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助感。

她想,要不是自己折腾了那么久,怕是他们早就大喜了吧。鱼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狮子座耳畔响起:

“他和月月从小就很好,他们俩最合适了。”

这个生日,狮子座自评过得有惊无喜。

8月的樊城,非常闷热,太平镇这地方更是燥热难挨。窝在画室里的双鱼座也因为这闷热的天气而异常烦躁,画稿被撕了好多次,搓成一团球,扔在了地上。

谭仲彦收到了通知书,这在他们家算是一件大事,本该高兴的,他却提不起精神,心里头总觉得像是缺了个角,每每在夜里就会突然醒来,然后感到揪心般的疼。

双鱼座看着日历,想着两个月前,那个人说要在今天和狮子座求婚。他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他心里想着,大抵应该是浪漫的吧。

双鱼座恨自己控制不住就要猜狮子座被求婚时的表情,他忘不掉狮子座笑意款款时那若隐若现的梨涡,他忘不掉她骄傲时的神采飞扬。屋外的夏蝉不知趣地使劲叫着,他抓下画稿,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谭仲彦考上了市区的职校,总算是能继续上学了,全家人都松了口气。9月,双鱼座和楚月一起送谭仲彦去学校,报名、缴费、安顿好宿舍后已是傍晚。

从职校出来的时候,楚月拉着双鱼座往江边上走。她说他们从没有在汉江边上走过,双鱼座点头称是。

楚月说:“汉江现在成了樊城情侣聚集的地方了,你看这边都是花船。”她往岸边走着,身体依靠在栏杆上。

她让双鱼座给他照相。双鱼座拿着手机,看着楚月摆弄了很久姿势,最终选择了剪刀手,楚月说茄子。

双鱼座看着屏幕上的楚月,同是以汉江为背景,主角却不一样。想来狮子座大概也是如此这般在汉江上留的影。

蓦地,双鱼座的心抽了一下。他忽然觉得镜头下的狮子座也许并不开心,她本来就是情绪外露的人,为什么在照片里却不如楚月笑得舒畅呢?

拍了照,楚月走到卖孔明灯的摊前,要了一盏孔明灯。双鱼座从前根本不信这东西能起到祈福的作用。不过孔明灯卖得很好,也许有个寄托也是好的。

楚月说:“你去读书的时候,我就买过一盏孔明灯,那时候我就许愿,希望你能在我身边。现在果真如此,我要还愿。”

他们对视,她的眼里都是他。双鱼座淡淡地一笑,接过孔明灯说:“那就把它放了吧。”他们一人拽着两个角,摊贩帮他们点燃了烛芯,温度渐渐上升,灯体也膨胀起来,待到极致的时候他们把手松开,孔明灯随之腾空升起,越飞越高。

楚月说:“祝我们幸福吧。”

双鱼座心里默念,让狮子座幸福开心吧。

回去的时候,楚月伸出手冲着他笑,他并没有领悟这动作的内涵,只是报以她一个微笑,然后又大步地往前走。楚月心急地跑上来,拉住了他的手,双鱼座方才明白原来是要牵手。

他想他们在一起也有些时日了,他倒是真没有主动牵过她的手,自责过后他反手紧紧地握住了楚月的手,楚月的脸上浮现了红晕。

楚月轻轻地念着:“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你愿意的吧?”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想着她那时醉酒后吐露的心声,想着母亲时不时的暗示,双鱼座终于决定就这样接受楚月的爱。

四下无声的时候,双鱼座“嗯”了一下。

婚期并没有就这么定下来,双鱼座告诉楚月,自己的网店刚进入上升期,他还想着让生意再稳定一些,这样才能无所顾忌地准备婚事。

楚月脸上本来激动的神情消退了不少,尽管她内心仍旧有些害怕与不安,但是并没有当面反驳,这就是她和狮子座最大的不同。

她不给双鱼座压力,因为她太明白他的个性,双鱼座之所以能和自己心平气和地相处,也就是因为自己没有给他施加过压力。

除了那次醉酒后的歇斯底里,她抱着最后一搏的精神,本来已经置之死地了,没想到竟然成就了今天。想来想去,楚月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要是狮子座也有这样的一天,自己大概就真的会成为最傻的人了。

这么一分析,楚月也就渐渐放心起来。

星座分析

作为冬天和黄道带的最后一个星座,双鱼座的人有着一种独特的缄默方式。也是因为月亮落在双子座的关系(推测),所以双鱼座往往在感情上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特别是当左边出现了红颜知己,右边又出现真爱的时候,他往往会陷入一种焦灼状态。双鱼座知道楚月的感情,同时也感受到了狮子座的炽热,这两份不同的感情,让他在谈到感情问题时,往往会想要临阵脱逃。除非到了关键时刻,不然他无法作出决定。

而且,带着艺术气息的双鱼座,也比较喜欢幻想,总是自己给自己设定一个状态、一个故事,比如因为不自信,他会设想狮子座的表白是一种挑衅等。

爱表现的狮子座天生有着大小姐脾气,这一点已经在和双鱼座的沟通过程中展露无遗,不用多分析了。这种脾气对上本来就有点自卑心理的双鱼座,产生的效果就是后者本能排斥前者。同时不要忘记我们的狮子座的金星是在处女座上的,所以这注定是一个敏感的大小姐,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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