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城里的月光
永安县。皎洁的月华泄在大地上,给世界渡上了一层薄薄的银沙,安静而祥和。
深夜的夏,燥热尽去,连聒噪的虫子都变得悄无声息,黑暗中,借着破庙漏进来的月光,秦乐看着庙里唯一的一座雕像怔怔发呆。
只见那雕像因年月久远,石料变得斑驳而酥松,坑坑洼洼,仿佛用手轻轻一掰都能轻易地揭下一块来。
雕像雕刻的是一位女性,即使石刻已经斑驳不堪,仍能看出这位女性的些许神韵。
如瀑的长发搭在样式典雅的华服上,眉眼微垂,嘴角含笑,胸前左掌托着一架样式古朴的琵琶,右手几根纤指隐隐似在拨弄琴弦。
听萧琴说,这便是这个世界的乐者,而且不是一般的乐者!
一般乐者只有到了乐王之境,才有资格被故乡修建祠堂供奉,吃平头百姓的烟火。
而乐者的等级,根据体内乐力的浓郁程度大致分为九个境界,而每个境界又细分低、中、巅峰三个层次。
正是:乐者、乐师、大乐师、乐王、乐皇、乐宗、乐尊、乐圣、乐帝。
而想成为一名乐者,首先要做的便是感受乐力。
所谓乐力,并非字面意思就是音乐之力,乐力乃是自然界所有存在能量的统称,只不过圣音大陆的人仅能运用音乐之力,所以才将所有的能量一概而论为乐力。
毕竟无论什么样的能量,只要被乐者纳入体内,都会被用作音乐一途。
“感受到乐力才能成为一名乐者?可自己连什么是乐力都不清楚,又如何能感受它呢……”秦乐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不知多少次嘴角泛出苦涩,低声呢喃道。
侧过头,看向身边模糊黑影,秦乐知道那里躺着在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唯一的亲人。
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不是亲人又是什么。
“乐哥哥?”黑暗中突然传出萧琴的轻细嗓音。
“嗯,你醒了?”秦乐收起杂乱的思绪,转过头面向萧琴的方向。
“乐哥哥是睡不着么?也是,今天只吃了一点点东西,以乐哥哥的食量,肚子一定饿着呢。”
听着萧琴关心话语,秦乐低落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心中温暖,嘴上却说,“不饿,就是天有些热,睡不着罢了。”
感受着空气中深夜的丝丝凉意,冰雪聪明的萧琴明白秦乐是在转移话题。
美目乱转,却丝毫看不到秦乐的脸庞,这让萧琴多少有些气恼,目光一转却看到那被漏进小庙的月光,照得朦朦胧胧的雕像。小嘴里不由叹出一口气,“乐哥哥,要是我们也能成为乐者该多好啊……”
“那样乐哥哥和琴儿就再也不用为吃饭发愁了……”
“如果乐哥哥能够成为一名乐者,琴儿也就能听到乐哥哥吟唱的声乐了呢……”
嗯?听着萧琴的话语,秦乐突然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你的意思是,只有成为乐者才能发出类似声乐的声音?”
“那是当然喽,乐哥哥你怎么突然变得好笨哦,连基本的常识都忘了呢。”
“普通人感受不到乐力,就开启不了音灵,没开启音灵的人又如何能发出声乐之声呢?”
秦乐突然如遭雷击,猝地从草席上爬起来,看着庙里三三两两透进的月光,感从心生,蠕动一下喉咙,就轻轻哼唱出声。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请温暖她心房。”
“看透了人间聚散。”
“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
这曾是前世秦乐在女友离开自己后常听的歌曲,每句歌词都写进了他心里。
尽管人变了,她最终以一张秦乐不曾认识的面孔重新出现,可内心的情感,又怎能说不在意便不在意呢?
不觉中,秦乐哼唱着,眼角却流下泪来,像是在做最后一次的缅怀。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请守护她身旁。”
“若有一天能重逢。”
“让幸福撒满整个晚上……”
秦乐都不知道,在吃过九律魔音果之后,自己的声音竟然随着唱歌的感情变化而自然变化。
就如现在,秦乐正以一种略带沙哑的嗓音哼唱着,唱出的声音,就如同历经人生半世,重新与年轻时喜欢的人儿相见,那种不经意间就流露出的悸动与惋惜,让听者感同身受,闻之心中顿时空落落的。
而一旁的萧琴早已惊讶得同样坐起身来,双手捂在嘴上,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萧琴先前只听到秦乐浓厚的男性中音响起,有些沙哑,像是在呢喃,随后歌词,旋律便流淌进她的耳蜗里,霎时间浑身泛出鸡皮疙瘩,在那美妙的歌声中,萧琴感觉自己仿佛都失去了什么,心中压抑的难受。
然而惊讶还在继续。
萧琴看到秦乐的身体,突然变成一道光源,朦胧似月华的光亮出现在对方的身上,紧接着,那破庙里三三两两的漏进来的月光就像是受了什么吸引似得,居然弯弯曲曲地全部汇聚到秦乐的身上!
而当事人秦乐正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哪知道现实中出现的变故。
不过,饶是闭着眼没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秦乐也在哼唱中突然觉得自己身体竟然莫名地有些微微发烫,像是有着数不尽的小火星跑到了自己体内。
与此同时,本来静谧的夏夜,天空中原本漂浮的云朵竟顷刻间化为乌有,那原本仅是月牙状的月亮也似乎变得更加明亮,晚风徐徐,但风中却伴着若有若无的声乐之声,如果秦乐此刻能听到的话,一定会发现清风中有他的声音!
“声传百里,新曲现世!”永安县县长的卧房中,突然传出一道惊讶的声响。
此人虎目方脸,虽然刚从床榻上惊醒还穿着睡衣,但浑身的气势极为雄浑,正是拥有大乐师境界的强者!
“只是不知此人现在何方,自创新曲,定是绝世奇才,若能为我所用,定会助我谋得更高官位!”
而谋得更高的官位,便能统管更大的地域,资源也将变得更多,那么他自己晋升至乐王之境的可能便更添一分。
“百里,在我管辖的范围,真是上天待我不薄!来人!”浑然不顾还在睡梦中的妻子,一声厉吼,卧室门外便出现了三道黑影。
“传我话下去,即刻起,务必寻找到作新曲之人!找到人重重有赏,找不到,就不要回来见我!”
“是!”
吩咐过后,看着门外的人影匆匆离去,县长才又重新坐回床榻上,眼露精光想着什么。
另一边,秦乐哪知道自己随便唱得一首歌还生出了异象,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
一吐胸中的浊气,心中却是舒服了许多,前世的姻缘也算是测底放下了。
张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的视力竟然增强了一些,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秦乐竟能看清原本黑漆漆的周围,这时他发现萧琴正以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瞪着自己。
“我脸上有花?”秦乐不确定地问道。
“乐哥哥……原来你已经是乐者了啊……”萧琴的声音里突然透露出些许委屈,像是为秦乐故意瞒着自己而心生芥蒂。
“是不是乐者我不知道,只是在你说只有乐者才能唱出声乐之声,我便试了试,没想到竟能唱出一首歌来。”秦乐咳嗽了几声解释到,总不能告诉小妮子我是外星人,我们那地方,人人都能张口哼出几首歌来吧。
“真的?”小妮子露出怀疑的神色。
“真的!要不是这样,我干嘛还带着你天天讨饭啊?对了,能发出声乐就说明我是乐者?”
“当然喽!不是乐者是绝对发不出一点类似声乐的声响的!”萧琴肯定地回复道。
“那我怎么感觉成为乐者,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啊?”秦乐更加疑惑了。
“怎么可能!虽然我不是乐者,不知道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感受,但我听讨饭的王大伯说,乐者开了音灵,能够感受到音律,同时也能感受到大自然的一切能量!”
“而成为乐者便能从大自然的能量中汲取一些,纳入体内,便形成了乐力!”
“你试着沉心静气,感受一下体内的变化,感受一下世界周围的能量。”
秦乐听着萧琴认真的口气,闭上眼,再不去想其他,所有的思绪渐渐被他摒除在感官之外。
慢慢觉得世界仅剩下自己,感受自己的身体。一吸一吐的呼气声,嘭嘭的心跳声,随后心里一突,仿佛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自己便进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
竟然是一处宫殿!
宫殿像是经历了无数岁月侵蚀,破败不堪。
到处都堆放着从宫殿墙壁或屋顶掉落下的石块,没有任何的装饰品,像是曾被强盗洗劫过似得,空空荡荡,除了满地的碎石,和几根承重作用的巨大石柱外,宫殿里最大的一面墙上赫然雕刻着秦乐自己的画像!
不过画像雕刻的并不分明,只能从依稀的棱角找到秦乐的影子。
“成为乐者,原来会在体内生出乐府……”
乐府这个词,秦乐以前这幅身躯绝对没有接触或者听到过,只是如今身处其中,脑海不由自主就将这地方形容成了乐府。
神奇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