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万籁俱静,陆云豪的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走廊里,总发出响当当的声音,如同他的人,无论走都哪里引人瞩目!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前方出现一片黑色的暗影,将他待走进的光线给生生挡住,一个男人的影子撞在他前方,他抬起头盯着林慕群纠结又矛盾的眸子,一时间万念重生。
随即,一拳头便硬当当的打在陆云豪的额角上,他一时没站住,竟随着那拳头蹲下身去,捂住了眼睛的位置,痛得叫起来,“林慕群你……”
“你明明知道沫颜身体有问题,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让她怀上你的孩子,为为什么?她有了你的孩子还不能留下来,你知道这样对她是多大的折磨?”林慕群说这话时满目疮痍,眸子里湿润着,闪亮着晶莹的东西。
他真为沫颜心痛!
这几年她和林家人住在一起,过的快快乐乐,开开心心,自从他决定叫沫颜见陆云豪开始,一切都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他也恨自己,仇恨就能改变几个人的命运!
“林慕群,你都知道了?你偷听我和医生的谈话?”陆云豪拖着本就疲惫万分的身体颤颤巍巍站起来,昂扬着头站在林慕群面前,以衣袖拂了拂被他一拳头打出血的额角,冷漠道,“你好卑鄙!如果沫颜的孩子要不成,你也别想好过!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陆云豪后面的语调平和而安稳,可林慕群听来却抓心挠肝的痛,甚至……还叫他有些震惊!
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导致罗沫颜的命运变成今天这样,谁也说不清除!
但不置可否的,与林慕群一定有很大关系!
“陆云豪,你答应要好好照顾她,为什么要叫她受这样的苦!为什么……”林慕群忽然感觉自己的胸膛像早已被人掏空,盯着面前冷漠的陆云豪大声吼出来。
“我提醒你,林慕群,这里是医院,我不希望我们的话被沫颜听见!”陆云豪倒还冷静,及时提醒林慕群,“我可以不和你计较刚才那一拳头,你走吧!”
林慕群十分激动,上前揪住陆云豪的衣领,直接将他领带拉下来,“陆云豪,你这个畜生!你这个有爸养,没人教育的畜生!”
“那总好过某些人没有父亲养!”
“你……”
林慕群彻底被激怒,陆云豪触及到他的底线,关于父亲的话题,一直是他的禁忌,他挥着拳头的手怎么都再也打不下去,抖着抖着就将手掌沉重的垂在身侧,冷不防陆云豪却上来反击,狠狠凑了林慕群一掌。
“你,你居然敢打我!”林慕群摸着嘴角的血迹,一股腥涩气息顿时布满脸边,指着陆云豪,“你有什么立场打我!”
“就凭我是罗沫颜的丈夫,我们夫妻两个的事,不用你管!”陆云豪刻意将“丈夫”二字咬得紧。
“你既然是她丈夫,就该为她着想,这样关键的时刻叫她怀上孩子,你……”林慕群扭过头望向病房位置,心中的酸楚和苦涩几人能懂。
“我说了,林慕群,这是我和她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陆云豪低吼一声,沙哑的嗓音里透着深沉的痛楚,双手不停颤抖,怎么都停不下来。
“你想怎么告诉沫颜,关于孩子,你想怎么处置你们的孩子!”林慕群依然不减声调。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陆云豪转过身,脚步向前迈,已决定回病房,却被林慕群一掌拦住。
“陆云豪,请对她好一点儿,她的命是我救的,从救她重生那一刻起,我就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如果她过的不好,我也会……”林慕群这次没有准备打人,语气哀求着,声音软软无力。
“你当她是亲妹妹,有哥哥拿妹妹做诱饵,报复自己亲生父亲的吗?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他是你亲生父亲,你害得陆家鸡犬不宁,你的良心何在?”陆云豪字字如刺,扎在林慕群心头,一阵看不见的鲜血淋漓的流着。
“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谈论我们之间的事,当年你母亲还不是一样,陷我母亲于困境,害她颠沛流离在异国他乡生下孩子,独自一人抚养我长大,这些年她吃过的苦,你们陆家人了解吗?”林慕群的眼角不知不觉竟流出泪水。
陆云豪从未见过林慕群这样子,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情绪激动得竟在他这个外人面前落泪,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
“林慕群,你博同情找错对象了,如果这招用在我父亲身上,说不定他还能再签张支票给你,对我……没用!”陆云豪越过林慕群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许久,陆云豪失魂似的扭过身,“忘记提醒你,不要告诉沫颜这件事!”
身后是冷寂的沉默和无声的叹息。
“为她好就听医生的话,拿掉孩子!”隔了许久,林慕群低吟着,有气无力,他甚至不知陆云豪到底听没听见。
……
市政府的化妆舞会持续了两天,很多外地宾客对FMG和米朵的产品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带来很多订货单,随之而来丰厚的利润似乎盖过那晚台风过境时大家的狼狈样!
沫颜依然在病床上,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唯一的麻烦现在是孩子,陆云豪在活动结束后驱车回陆家。
“云豪,你有多久没回家看看妈了!”李雪凌这段日子似乎憔悴不少,拉着儿子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陆云豪盯着楼上望了望,“爸没在家?又去林家了?”
陆威文多年的秘密被揭开,陆家早不把这当秘密,如今他有时会私下去林家找林秋月聊聊天,李雪凌拦也拦不住,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老爷子将来会留一些财产给林慕群。
“我不知道你爸去哪?”李雪凌摇着头,唤家里佣人,“给少爷上茶啊!都怎么干活的,见人来还没动作!”
他自然知道母亲心中苦闷,这场伤筋动骨的爱,到头来三个人俱伤痕累累!他不禁又想起林慕群在医院和他说的话,痛不欲生的又不止林秋月一人。
“妈,沫颜怀孕了!”他想说点好听的哄哄母亲,即便他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留。
“你说真的,快叫沫颜把孩子生带来,这样我们这边也多一个小家伙继承遗产!”李雪凌眸光四射,忽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揪住陆云豪的衣袖,“叫沫颜回陆家住吧,也方便家里人照顾,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陆家的骨肉,云豪……”
“妈,我还没说完,沫颜刚做完手术,正在恢复用药期,医生建议不要这个孩子!担心……胎儿发育畸形!”
“什么?这孩子是陆家的,就算傻子也得给我生下来!”李雪凌豁然如炸了锅一般,“孩子生带来,你爸就不会觉得闷,会留在家里看宝宝,一切都会有转机。”
一阵叹气,盯着母亲忽然充满希望的双眸,陆云豪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搪塞,如果孩子没有了,谁都不会比他更心痛,“妈,您在胡思乱想什么?如果爸想和您分开,这些年他早就做了,如今他不过是感激林秋月为他生了个孩子,自觉亏欠他们林家,他不会和林秋月有什么!”
“云豪,你真这么想吗?妈不这样觉得,你爸对林秋月余情未了!”李雪凌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如今当着儿子的面,她也不怕这张老脸无处可放。
“可他娶了你,不是吗?并且和你生活得时间比和林秋月在一起的时间长,就算他爱给她点儿钱财,能怎么样?你由着他给就是了!”
在他看来,能用钱财解决的事,都不算是,陆威文根本没有想离婚重回旧爱那边的意思,他只不过不想林秋月和林慕群过的辛苦!
“云豪,你实话告诉妈,沫颜的孩子到底能不能生?这决定你爸的心能不能重新回到这个家”李雪凌俨然已把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当成拴住陆威文心的一把杀手锏。
“这孩子不能要,沫颜身体要紧,我打算不让她知道,直接把孩子拿掉!”他低头狠狠道。
“能怎么如此狠心,云豪,那可是你亲生孩子,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男人的心是不是都这样狠?”
“妈,没有人比我更希望要这个孩子,可我和沫颜还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如果青山都不在了,陆家还期望后继有人吗?”
这话是说给李雪凌听的,同时也安慰着自己,自从知道沫颜怀孕一阵欣喜,到后来医生和他讲的话,陆云豪没有一刻不在挣扎中度过!
孩子到底要不要,是冒着巨大风险怀下孩子,等产检发现孩子有问题再处理,还是当机立断直接拿掉不成型的胎儿,这期间无数中可能性他都想过!
所有的结果,他只怕沫颜想不开!
陆云豪转过身,已向楼上走去,这几日真的太疲倦,他只想安安静静睡一觉,走到二楼拐角的地方忽又停下来,朝楼下愣愣站在原地的母亲说,“妈,考虑下让林慕群回陆家吧!这样爸会高兴,自然会回到你身边!”
“云豪,你疯了吗?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叫林秋月生的小野种住到我的地盘来?你是想气死妈吗?看我活得不痛快想和你爸一起气死我是不是?亏我是你亲妈,养你这么大,你居然帮着外人说话!”李雪凌一改刚才平静,闻言便朝陆云豪吼起来,声音愈发响亮,震得陆云豪耳膜发闷。
“妈,林慕群回陆家是早晚的事,爸迟早会叫他进门,如果爸还这样不在家,过一段日子,您就得哭着喊着求着林慕群回陆家!不如趁现在还存有面子,开口还显得您大度!”
这些话,陆云豪万万不敢当着母亲面说,也只有这样母子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看不见母亲绝望的眼睛,他心里好受!
“你这个傻孩子,如果林慕群不在陆家,陆家所有的东西都是你一人的,如果他回来,外面的人都知道你爸有个名正言顺的私生子,如果我们不分一杯羹给他,别人会怎么说我李雪凌,我这都是为你着想啊!”
“妈,我也是陆家的孩子,难道爸还会亏待我吗?我勤勤恳恳在FMG这些年,手握大权,您还担心什么?”
李雪凌愣愣盯着儿子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才道,“对,对,你也是陆家的孩子,你爸他不会亏待你的!”
“这么说妈同意叫林慕群回陆家了?”他不确定母亲的态度,距离太远,除了清晰的嗓音,他看不清母亲脸上的表情。
“容我想想,再想想!”李雪凌怅惘的望着儿子的背影,“云豪,先不要和你爸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