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额沁陪着菲勒到偏院的时候正碰见那个老大夫与胡三爷边往外头走边议论北野寒行为心性的场面。菲勒对这些没留心,即便被丫鬟额沁拉到暗处去了,眼光也一直盯着纸窗上北野寒被烛光拉长的影子。
额沁与菲勒不一样,她表面上是宰相夫人亲手挑选的照料菲勒的管事丫头,可实际上是经宰相额仑一手栽培的,除了没有学习武艺,剩下的运筹帷幄也好,审时度势也罢,在同龄的丫鬟甚至谋士里都是拔尖的。一见到他们两人往这边来了,拉着菲勒躲到一男的地方不说,他们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全听进耳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低声与菲勒耳语,“小姐,,听他们的意思,最近殿下好像也常常冷落那个齐国女人。我觉得您可以多利用这点。”
菲勒倒也是点了头,可实际上并没有听进去多少,眼睛一直望着北野寒的影子出神。她本来与其他被宠坏的北庭富家女子没有什么区别,一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被自己的父母困在深墙或幕布营帐之后,对外界知之甚少,是这个男人强行闯进了她的世界,带着她经历人生中的许多初次,领略花花的大千世界,却又在某天毫无征兆地从她的世界抽身而去,回至战场,从此杳无音讯。对这一切的原因,她一直没敢开口质问。她自己都不清楚害怕的到底是开口后北野寒与她更加疏远,还是北野寒会亲口说出那个她一直不敢想象的答案。
屋里北野寒目不转睛地盯着正躺在沈晴床上的秉烛,一言不发。似乎是等不及要让秉烛赶紧醒来好告知沈晴的位置。对方将秉烛送回来的目的他并没有想明白,因为如果是绑架威胁,那么秉烛的身上至少会附带一张字条信函之类,可据当时站在胡府门口放哨的两个官差讲,秉烛的身上并没有带什么惹眼的东西,就连那个把她从街里运过来的一个老汉也只是收了别人的银子遵话办事,并没有什么再替那个人捎带什么口讯。而且根据那个老汉对给他银两的那个人模棱两可的描述,听着应该也并不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正想着,房门被推开,身着雅棠的额仑菲勒垂首进来,如瀑的黑发柔顺地在背后铺散,和着熏黄的蜡炬烛光,比白天时候少了一些冷峻,多了几分女子的娇媚温顺。
菲勒眉眼低垂地向着北野寒微屈膝开口道,“寒哥,还没睡啊?”
“嗯。”北野寒厢房中心的桐木黑漆圆桌旁坐下,手里取一盏青瓷茶杯,低沉地嗯了一声。
菲勒见他反应如此冷淡,心中再凉一截,垂首不语。随行的额沁见状赶紧轻咳一声,提醒她按着之前说好的继续接近。
菲勒强打起精神,再问一句,“还没有沈姑娘的消息吗?”
“没。”北野寒依旧惜字如金,捏紧茶杯的手指节泛白。
额沁见自家主子一时无话,插言道,“殿下,小姐之前一直念叨着帮忙打探沈将军的下落,您能不能把知道的情况告诉我家小姐?毕竟人多好力量大不是?”
见北野寒面色有所松动,额沁再接再厉,“沈将军现在一个人在外面生死未卜,早一点探知她的消息,我们也好能早日放心。”
北野寒从桌子上收回眼神,抬头在额沁年轻滴面庞上略扫一眼,轻吸了一口气对菲勒讲,“我知道的也不多。她说去购置兵器,然后我们二人分开,下午便失去了她的音讯,只有秉烛被人送回府门口。”
菲勒见他终于又对自己说话,不觉松下一口气,微微上扬着嘴角,皓齿明眸地浅笑一瞬,然后就这北野寒现在掌握的线索与他细细斟酌。可惜她只是公主,并不是谋士,对当前的国家形势与地方格局几乎一无所知,如此一番讨论非但没有帮上什么忙,反倒是北野寒边思量可能对沈晴下手的几股势力,一边还要回答菲勒偶尔提出的浅显的问题乃至常识。
可即便是北野寒说的话菲勒一句都听不懂,可人依旧一手托腮,纤细修长的玉指在青瓷茶杯的边沿有规律地轻点,听得认真。仿佛疾驰的光阴一下子拐错了方向,重新绕回了当初两个相识时候,北野寒也是这样一脸认真地为她讲解外面发生的是是非非。
北野寒讲的累了,抬头正对上菲勒轻笑着的眉眼,跳跃的烛光在那深泉一样的黑眸里闪耀明灭,吸转了浩瀚星河一样璀璨夺目。北野寒微微一怔,很快回过神来,望了一眼窗外西沉的新月,坐直了轻道一声,“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房间好了。”
“你送我?”菲勒的声音明显地染上一丝笑意,眼中清辉更甚,当真美不胜收。北野寒侧首打量了一直站在一旁的额沁一眼,于是一摆手道,“既然你有人同行的话,那就不必了。”
菲勒也扭头看一眼额沁,眼中的失落一点没有掩饰,柔顺地点点头辞别,道他一句,“那也好。我们先回去了,你,你也早点休息。”
一主一仆出了门。外面微凉的月光盛满了小院,开始飘零的梅花在夜风里轻颤枝桠,清香沁人心脾。菲勒一路嘴角微微地扬着,连脚步声都轻快了许多。
额沁看着自家小姐高兴,心里自然也跟着开心。可她也还记得二殿下与自家小姐谈话的内容。既然那个沈晴与二殿下分开的时候是打着出去购置兵器旗号去的,额沁的第一反应也是沈晴极有可能是去了某些铁匠的铺子。只是再一转,先不说这个边疆小县的铁匠铺有没有能武装一支军队的神兵利器,但是凭胡三爷与北野寒两个人派兵搜查了一上午都没有结果,想来沈晴必然不是在去铁匠铺的路上受袭的。
除了铁匠铺可以买卖兵器,另一个可能囤积大量兵器的地方只剩下,无论在哪个市镇都存在的一块黑暗地界儿,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