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屋里的人都遣散了,胡三爷才探过脑袋,把胳膊支在桌子上问一句,“你什么意思?不会是真关心起那个女人来了吧?”
北野寒注视着前方,但默不语。胡三爷以为他这是默认了,当下又骂一句娘,瞪着他再质问一句,“你小子把沈晴当什么了?啊?!现在人不见了,你小子是不是正好得了空子?”话一说到这份儿上,他琢磨了两天两宿的想法也不掖着了,直接摆开在桌面上,“是不是你跟那个叫什么菲勒的早串通好了,她把沈晴赶出去。啊,然后你和她老子联手,一个镇南王,一个北庭宰相?”越说越觉得有可能,不由地再拍一把桌子,引得轰然一声响,“该不会沈晴就是被你给弄出去的吧!我说那个黑蝎帮的找你,要你打沈晴的弟兄你就答应!”
北野寒听了眉头锁得更紧。这两天胡三爷的脾气越来越莫名其妙。他可以体谅他失去女儿的心情,可却不以为着他想一直忍让,在这样下去,他说不定真的会把自己的老丈人给软禁起来,如果,如果那样做的话,应该就能够更快的让沈晴离开他了吧?这样一想,心里还真动了要把胡三爷下令抓起来的冲动。
只是现在局势还乱,真要把人抓起来,到时候他那帮没脑子的兄弟估计会跟疯狗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咬,内忧外患,反而更不好处理。因此也不再理他,就如昨日一样,沿着那条清幽的画廊,一路去了菲勒所在的院子。
菲勒那晚受了惊吓,额沁一刻不停的陪着,就连那些外头盛传的,自家小姐害死秉烛的消息她也是后来才从侍卫那边听来的。只是这些她都对菲勒瞒的死死的,包括秉烛死去的消息。
好在胡府的侍女们也很少过来这边,因而好歹没人把真相高所菲勒。至于北野寒,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王爷对自家小姐那么好,就像是两人重又回到了在王宫那边的日子。
可迷惑的是她,菲勒倒是开心的紧。就连风寒傍身她都给忘了。可别说,人一精神了,那些灾灾病病的,威力好像还真的就减弱了。
现在的菲勒面色红润坐在床上,捧着北野寒昨夜刚买给她的一个齐国人偶倚着床头坐在帐子里痴痴的笑着,眼底清澈,宛若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她还正想着,北野寒果然又过来了。额沁也识趣,立刻乖乖地出去,腾出位置来给他们两个独处着。
“寒哥。”菲勒见北野寒进来,立刻撑着身子从床头上挪开,轻启红唇,眉眼闪烁的望向这边。
“嗯。”北野寒甚是温柔地回应一声,满眼宠溺地走到床边的板凳上坐下。“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了。”菲勒特意挪出一小块来,拿手扫干净了,非要拽着北野寒的胳膊让他做到床边来。北野寒再勾唇笑笑,如她所愿地在她的身边坐下。菲勒心满意足,把人的胳膊抬起来,自己枕在他的腿上躺好,然后再把北野寒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北野寒也配合,任她抓着自己的手捏来揉去。
其实菲勒原本也是不敢这么跟他亲近的。虽然他们两个在北庭王宫的时候,日复一日就是这样过来的,然而她的心里也清楚,自打她来到这边,北野寒对她的态度便再不是之前的模样。尤其是近日沈晴失踪之后,更是从未主动找过自己,就连两人约好的见面他都一直不肯赴约。
可好就好在这场病上。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规定,生病的时候总是能够得到很多平时得不到东西。比如这两天的见面,比如这只手,再比如齐国人偶。
菲勒很小气,所以她不肯放过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温存。他用力的握着北野寒的手,恨不能再也不放开。
北野寒低头望着她娇小的面容,两只满月一样的眼睛紧紧地合着,合的那样用力,以至于连睫毛都轻轻地跳跃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角度的原因,他发现菲勒好像瘦了好多,原先晶莹圆润的脸颊变得苍白而透明,青紫色的血管隐隐可见,就连颧骨都凸在肌表面。
怎么会这么瘦。他很惊讶。这种惊讶像是一个说不清团云雾堵在他的喉间让他喘不上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把这个单纯的姑娘给毁了,在她从一个嚣张任性,还带着点不讲道理的北庭女孩,到一个胆怯甚至卑微的女人的转变过程中,他不是旁观者,而是推动者。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生出一股预感来。他觉得这个像纸一样单薄的女孩迟早有一天要死在自己的手里。这个预感是这样强烈而真实,竟惊得他猛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冷汗瞬间便沿着脊梁沟流淌而下,顺势湿透了内衬。
“寒哥?”正想着,北野寒忽听到菲勒在喊自己的名字,再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把她的手紧紧地攥在了手里,捏的她透白的手上泛了一片粉红。
抱歉地将她的手放开,不太自在地岔开话题说一句,“你,额,等你病好了,我们去外面?”
“嗯?”菲勒听见了北野寒的话,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北野寒预料中的欣喜,凡儿只是面色如常,轻轻地颔首,“嗯,好啊。”
“你不想去吗?”北野寒低下头,有些疑惑地问一声。
“想。”菲勒睁开眼睛,瞳孔里满是憧憬,“我在家的时候听说过,南疆是齐人居多的北庭市镇,这里有很多很多的齐国风俗,我真的好想看一看。”
“嗯。你想看什么?等你病好了,我便带你去,随便哪个地方。”
“一定要病好了以后吗?”菲勒仰起脸,轻轻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北野寒颇是不解,菲勒扯唇笑笑,“没什么啊,我就是想早一点看到。”
北野寒回应地一笑,“当然要等病好。外面冷。不然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哦。”菲勒小声地答应着,忽地抬起脸郑重地望着北野寒的眼睛,“等我病好以后。”
“嗯,你病好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