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平息了段景跟马夫的争端,沈晴也不好再把他放出去,免得一会儿又打起来不好收拾。索性就让他坐在自己这辆马车的前头守着。旁边的马夫低头看了一眼,默默地往一旁挪了挪,与他保持些距离。
小侯爷这时候也早从那辆车底下钻出来了,匆匆地掀帘闯进去。只望了一眼便又扭回头,语气又是惊讶又是失望冲着奉茶喊,“这不是没死呢嘛!”
沈晴脸上一黑,也不多理会。就这样,一行车队走走停停,穿街绕巷,最终在潘觉的府邸前歇了脚。这也是乐易跟他商量后的结果,毕竟这回小侯爷车队的随行护卫也不少,有他们守着,也便不必担忧沈晴在这里的消息走漏出去。自然不能再把沈晴放在妓院里头藏着了。
小侯爷不喜欢那些谦辞敬语横篇满幅的官方说辞论,因此不等着潘觉他们把为他接风洗尘的宴席办好了安顿好,便嚷嚷着舟车劳顿,浑身乏力,拉着沈晴与奉茶两个就跑到了后院住房。剩下他们几个在大堂里头大眼瞪小眼,各自干站着。
另一头,北野寒与北野锋兄弟两人的军队在天山脚底下驻扎了整三天三夜。中间也不是没有人质疑,可提出要派兵追杀沈晴的几个副将都被北野锋给杀了,每次用的理由还都不一样,到最后连士气不高,想杀两个人来祭祭天的说法都扯上了。
北野寒对他的举动自是更加疑惑,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拓跋燕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拓跋燕是专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不带兵,不带火,一个人摸黑去了北野寒军队驻扎的营地。进去以后,先是一掌劈晕了北野寒营帐外的岗哨,也不心虚,全然没有私闯别人地界的领悟,大摇大摆地掀开帘幕进去,在北野寒面前席地坐下。
北野寒正望够了山,刚回来也没多久。这会儿正一个人坐在了案后。没一会儿,听着外面有异动,一抬头却见拓跋燕大步走了进来,板着一张脸在自己面前端坐着,瞪着一双赛过公牛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也不说话。看那样子与其说是一个将军,不如说是一个深闺怨妇。
“有事?”北野寒低眉问道。
拓跋燕双手撑在膝上,吸一口气,却欲言又止。
北野寒心中疑云更重,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坐正了对他讲,“有话直说。”
“哎。”拓跋燕偏过脑袋叹口气,慢慢地摊开膝盖,竟变坐为跪,偏过头双手抱拳,道一句,“燕某特来向王爷请罪!”
北野寒一敛眉,不知道他唱的又是哪出戏。沉默了片刻,微微启唇问道,“拓跋将军何罪之有?”
“在下曾教人暗害过王爷,还率人千里追杀,故请王爷责罚!”
“这些话你在胡府便说过了。”北野寒誓要追问到底,撇开这些,装作神色淡漠地道一句,“如果你没什么其他事,那便离开吧。”
那头拓跋燕心里一震,再一想,既然现在跪都跪了,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于是也不多隐瞒,索性便把自己这回来的目的一五一十地对他讲了。“其实先前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与大殿下无关!”请罪不假,可听这语气却并不见示弱。
“所以呢?”北野寒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顿了顿,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没什么所以。”拓跋燕梗着脖子,“总之就是他没想杀你,是我燕某会错了意思,一切都与大殿下无关!您要是想找人出气,便冲着我一个来好了!”
这话给北野寒触动不小,不是因为拓跋燕讲的多真实,而是这话是沈晴说过的。很久之前便对他讲过。拓跋燕瞧见北野寒变了神色,还以为是他不相信,抬高了嗓门解释,“燕某所言句句属实!大殿下他,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你。”
北野寒这才回过神来,正色问他,“那你为何过来?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害他?”
“哼,笑话!”拓跋燕对北野寒这句话报以十分地不屑,冷冷嗤笑一声,看也不看北野寒说道,“就凭你的本事,再过十年也不是大殿下的对手!”
北野寒也不愧是深谋远虑,善于韬光养晦的主,听到拓跋燕这样直白的嘲讽还能沉得住气,张嘴将话题重新引到原来那话上,,“既然如此,你先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拓跋燕这才回忆起正事来,也怕他说话太冲,把人得罪了。稍稍收起了他的嚣张跋扈的脾性,垂下脑袋讲,“大殿下...大殿下是遇上麻烦了。帮不帮就看你的意思。”
“他有什么麻烦?”
“您先给句话,能不能帮他?”拓跋燕也是挺精明一狠角儿,像这种蛮不讲理的无赖路数,断不是平时的他能使出来的,必然是逼到了绝境。看样子他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北野锋是有大麻烦了。
北野寒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没有半点幸灾乐祸的喜悦。深吸一口气问他,“什么麻烦,你不说,我又该如何解决?”
“大麻烦。”拓跋燕仰头看他一眼,心里计较一番作了答,“这两天您也看到了,大殿下杀了不少副将。您觉得这事儿正常吗?大殿下的本事与为人兄弟们都是有目共睹,哪个见过他的不心悦诚服,死心塌地跟着?可那些被他杀了的都是不受管的,我还是头一遭在自己的队营里头看见有质疑殿下的。”
北野寒微一点头,他这话说的倒对。北庭人向来尚武,像他王兄这般骁勇善战又头脑精明有魄力的男人几乎是所有北庭人眼中的武神,尤其是他的部下,对他的崇慕几乎可以称作是病态。想当初不足百的小队骑兵就是凭着这股子狂热,随着北野锋一路几乎杀进了中原腹地,自此齐国人谈之色变,遇之丧胆,那支部队被民间人神化,狼骑的称号也是由此而来。
而现在,北野锋正值壮年,体力智力均是巅峰,按说他的部下该是更忠诚痴慕才是,又哪会有那么多不服管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