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沈晴一路上过的有惊无险,小侯爷这里可就真真是步步惊心,九死一生的。好容易不知道那北野锋抽的什么风把他俩给放到后院拘着了,本也指望能过两天舒心日子,却不想那个北野锋却是三天两头地往他这里跑。
这天也是。雄鸡扯脖子鸣了没几声,连同窝的老母鸡都没叫醒呢,那北野寒又大步似流星地奔了过来。
按他以往的行事作风,这回开门的可是真心的温柔如春风,轻绵似细雨,就是搁娘胎里头呆着那会儿他都没这么轻手轻脚过。可在那一同往这边赶的奉茶眼中,这就是一头熊闷着头在树干上磨爪子呢。照旧地野蛮狰狞,连在这清晨时候,鼻孔里喷出的白雾都是红的,像是里头燃着熊熊的火气,随时都要怒吼着爆发出来。
果然没过了多久,那北野锋便往后退了一步,抬脚猛地踹过去,一拳厚的红心杨桃木漆门应声崩裂,外面的奉茶,床上的小侯爷俱是浑身一颤,结结实实地出了一脑门儿的冷汗,然后才听着那北野锋一边把破碎了的两扇门从门框上踢下来,一边嘴里头低声咒骂着,“他娘的,睡个觉插什么门闩啊。齐国人就是爱倒腾些没用的。”
里面小侯爷从锦被里头露出半个小脑袋,颤悠悠问一声,“谁......谁啊?”
“我!北野锋!”这句是用大齐话讲的。难为他三十岁的人了,捧着纸笔蹲在那于江身边学了几句大齐话。虽说吐的每个字在尾调上都扬着他们北庭男人那股子豪放霸道的嚣张气焰,可好歹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至少小侯爷当时就听懂了,紧跟着齐刷刷留下两行泪来,躲进被子里喊一句,“没人...你,你走!”
“去你的没人!”北野锋也不管那些,直直地大步奔过来,一把把被子从他身上揪了下来,拎着他的脖子,就像拎个小鸡仔似的把人提溜到地上,“找你!事!跟着走!”
除了用来骂人的,剩下的话他还真没学利索。倒是奉茶看着他那凶狠的样子,第一个奔过来,抱着他的胳膊就咬,咬完了回头喊一句,“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小侯爷也是吓懵了,一时连怕都忘了,脸上还挂着泪呢。倒先委屈着脸问那奉茶,“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还用咬的。
奉茶比他还委屈,小声地回答,“我忘了怎么用了......”
北野锋听见他俩人那对话,这才记起自己大齐话终究还是不够,这便听不懂了。记得那丫头好像会说两句北庭话,于是又一把把她也拎起来,“你!懂人话?”
“嗯嗯。”奉茶慌不迭狠狠点下头。甭说是人话,就是鬼话,只要能保住她这条小命,她嚼碎了舌头也得说啊。
小侯爷被揪在半空,好歹脚尖还触着地,抬袖子抹了一把脸嘟囔,“我也会说人话。”
奉茶连忙捂住他的嘴,这关节眼儿,少说一句算一句,千万不能把人惹恼了。北野锋倒是不在意这个,点点头把人放下来,指了指床边,道一句,“衣裳。穿!”
奉茶连忙奔过去把随被子一同衣服滚到地上的衣裳捡起来,抖干净了给小侯爷拿过去。
小侯爷望一眼衣裳,再扭头看看北野锋,低低说了声,“你出去...行不?”
奉茶脸色当时就黑下来了,不该讲究的时候就委屈一下呗,干嘛招惹那头蛮子。果然北野锋找她来翻译了,奉茶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小心地翻译,“他说,请,请您到外面等一会......”
北野锋立时瞪大了眼睛,上下把那小侯爷一打量,说话也瓮声瓮气,“齐国人真能摆谱!罢了,罢了。随你们。”临了出门前又嘟囔一句,“穿个衣服也避人。要不怎么说长得就跟个娘们似的。”
“他说什么啊?”小侯爷看着人走了,这才敢大声问奉茶。
这奉茶哪能原话相告啊,一边帮着穿衣系带,一边回道,“他啊,夸您长得英俊呢,礼数懂得也多呢。”
“那是!”小侯爷立时挺了挺腰板,“咱大齐人可讲礼数,比他们那帮子蛮子强多了!”
“是,是。”奉茶黑着脸帮他整理整理衣襟,小声嘱咐,“不过主子啊,有时候您可不能太循礼,也得顺着点他们。”
“这叫什么话!”小侯爷一锁眉,义正言辞。“咱大齐人说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对付这种人就不能示弱!”
“是。您说的都对。”奉茶抬袖拿手绢把小侯爷脸上的泪给沾去了,“哭成这样了都,还真好意思谈气势。”
“那...那又不赖我。”小侯爷一咬牙,“眼泪自己要出来,我还能拦着不成。”
正说着外面砰然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就听那北野锋喊道,“快点!”
“哎......”小侯爷也顾不得形象了,慌慌忙点头应个声。奉茶脸上又是黑了一片,小侯爷终于肯垂下脑袋来跟这丫头认个怂。
等他穿戴好了,北野锋径直领着这两个人出了院子,一路是往山顶上去的。这把小侯爷吓得,这时辰,这地头,这是要毁尸灭迹啊他!没成想那北野锋到了山头,环顾了一周后竟坐了下来,也吩咐他俩与他一同坐着。
“您带我来这儿干嘛啊?”小侯爷一慌张这都用上了敬语。还是奉茶有些骨气,翻译个,“你想作甚?”
北野锋盯着他俩看了半晌才回答,“山头好啊,有没有人偷听,打眼一望过去就知道了。”
还有人敢偷听你啊?小侯爷心里一惊,忙回头看一眼,是谁活腻歪了,偷听这位,还不如偷听老虎呢,好歹还能死个痛快。
北野锋被他蠢蠢的这样子给逗乐了,爽朗笑两声道,“怪不得你跟沈晴是兄弟,两个人还真像。”
这话奉茶都是原汁原味地翻译的,小侯爷一听立时瞪大了眼,“你见过沈晴?”
“哎,哎。这是北野寒他哥,沈主子肯定见过的。”奉茶阴沉着脸,这翻译,智商太低的人还真干不了,这要直接翻译过去了,还不丢了咱大齐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