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偶尔传来鸟鸣，这日是阴天。
珺绾泣不成声，却听见凌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木已成舟，就算你永远不肯原谅我，也只能这样了。”
他的眼睛有些发胀，只是感觉到蜷缩在他怀里的珺绾浑身战栗，他就全然没有了委屈的理由。
当日是他一时冲动，即便他是想成全上官云霓，至少让她留有一个念想，可是如此做法，其实只是伤了所有的人。
他以为，只要他还清了上官云霓的恩情，其余的所有后果珺绾会愿意与他一同承担，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与珺绾死在一起罢了。
然而他太自私了，仗着珺绾爱他至深，居然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
但是倘若时光倒流，他又能如何选择呢？这仍然像是个谜。
“她说她知道留不住我，只想要一个孩子。”隔了很久，凌骁哑着嗓子说，“我以为这便是我唯一能给她的了。”
珺绾抽噎着用力抓住凌骁的手臂，疼痛的滋味如细小的银针穿过凌骁的心脏，他红着眼眶，咬牙忍着心痛。
“你说得轻巧，你以为这么做就是报答上官云霓了吗？你不止负了一个血性女子，还负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珺绾从来都明白，上官云霓做这件事的用意，纯粹是为了利用凌骁对她的歉疚，顺理成章地成为凌骁真正的女人。
珺绾也明白，面临此事凌骁没得选择。
假如他效仿沈威，终身守护着一个女人，那么难免上官云霓会成为第二个沈夫人，最后伤害的还是珺绾。
纵然他一朝成全了上官云霓，仍是要伤了珺绾的心，他甚至预测不了珺绾还会不会回头，肯不肯原谅他。
只是因为他能给其她人的寥寥无几，却能保证自己献给珺绾的是完完整整的一颗真心，所以觉得格外愧疚于上官云霓。
上官云霓与林栀不同，林栀表面上不择手段，其实心里明白不属于自己的最好趁早放弃，而上官云霓是真正的不择手段。
她深谙人心，又知道如何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所以珺绾真正的敌人不是林栀，唯有上官云霓。
凌骁听完珺绾的话后，身体一僵。
显然珺绾方才说的，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没有想过，一个孩子若是没有父亲，会不会和当初的他一样，茫然渴望。
珺绾离开凌骁的怀抱，红着眼睛：“我知道覆水难收，我珺绾也从来不喜欢夺人所爱，事到如今，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为妙。”
凌骁怔了怔，同样红着眼睛：“你分明知道我不爱她！”
珺绾下了床，孤寂的背影对着凌骁，语气讥讽：“你不爱她，还会与她生一个孩子？”
凌骁更是气极，“噌”一声站起来，走到珺绾身后：“我以为你会懂我，我以为你明白我有难言之隐！”
“我的确明白！”珺绾高声打断他，“我什么都懂，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报答她！凌骁，有时候我也看不透你！”
凌骁气血倒流，前三个月他之所以未曾见珺绾一面，正是因为担心造成今日的局面，他更怕珺绾厌恶他。
“你厌恶我了？”他说这话时，浑身都在颤抖。
珺绾回过头，无法平静地注视着他，而是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没错！我已经无法接受你这种三心二意的男人！”
“当日你是被我的话激怒，以为我对肖喻川仍有旧情，其实我那些话都不是实话！只是如今我宁愿面对那个傻瓜，也不想看见你！”
话音刚落，只见凌骁眉心皱得沉重，他把珺绾拉到身前，愤怒地低吼：“你厌恶我，可以……”
他梗咽了一下，竟立刻换上一副盛气凌人的狠厉模样：“但是我不准你拿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和我相提并论！”
“我更不想听见你说，你愿意面对他！”
凌骁十分用力的捏住珺绾的手腕，却见珺绾偏过头不肯看他：“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知这个傻子是个丧心病狂之人？”
珺绾原是想借此机会让凌骁松口，岂料凌骁只是愣了一愣，旋即掰着珺绾的下巴，强迫珺绾望着他的眼睛。
“我无瑕和你废话，你告诉我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见他！”凌骁的语气已经凝结成冰，眉宇间尽是凛冽气息。
珺绾哂笑道：“是你亲手把他送到我身边，用他来羞辱我的，现在你又让我不去见他，他就在我宫中，如何不见？”
“凌骁，你终究负了我一次，而我却要事事听命于你吗？”
有凉风从门缝钻进屋里，风不大，却让人浑身寒凉。凌骁猛然松开珺绾，颓然地踉跄了一下，他苦笑了一下。
“我将他送到你身边，以为你会杀了他以示真心……”
珺绾敛眸，手腕上一片青紫，可是她已经不再觉得疼了。
她告诉凌骁：“如果我杀了他就能阻止当夜你在上官云霓宫中所发生的事，我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可是我现在却很庆幸自己没有蠢到去伤害一条无辜的性命，凌骁，你已经不值得我为你这么做了！”
话音刚落，却见凌骁身躯一颤，想必他已经被珺绾气到极致，又无从辩白，竟扶着桌案出人意料地吐了一口血。
珺绾一愣，听见他声音沙哑：“他不无辜，你应该知道。”
“而你口口声声说我不值得你为我做什么，为何还要如魔无惧府上，帮我拉拢他来制衡风拓？”他的语速很慢，很疲倦。
珺绾有些意外，他居然连珺绾说了什么都知道。
此刻珺绾分明有些心酸，脱口而出的话却不是心中所想，她鄙夷道：“你堂堂魔主宰也不过如此嘛，几句话就被气得吐血。”
凌骁脸色铁青的白了她一眼：“昨夜我要抵挡魔边关的煞气，还要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子，自然要受点内伤。”
说罢，他在身上找了找，又对珺绾道：“给我一条丝帕。”
这么多年了，他倒仍是有些洁癖，在如此沉重的场面下，他还不肯用自己的手背擦掉嘴角那一丢丢血。
珺绾不为所动：“你不会直接用手擦一下吗？”
凌骁却快速躺在方才珺绾躺过的软榻上，声音慵懒：“我累了，你替我擦一下！”言毕，他就那样眼巴巴地望着珺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