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利沾染鲜血淋漓的刀子,无声的扯着嘴角,眼神露出凶光,却异常镇定的看着前方,眼神空洞,四周诡异异常。
滂沱大雨,大牛颤着声音喊了好几声,但田芳却依旧不回答,他脚步尽可能的轻,然后顺着走过去,他赫然看见田芳身后有个男人,还不止一个。
他们横竖倒在地上,大雨浸湿了他们的衣服,有血水从他们腹部缓缓流淌出来,而更令他惊慌失措,震惊不已的却是……
那两个死去的男人旁边,吕萌萌居然跪坐在一旁!她的眼睛睁的很大,脸上也有蹭的血迹,瞳孔失焦,她脸上害怕惊慌的表情全然僵硬在脸上,身上都是那些男人的血,她静静的看着他们,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大牛,嘴唇颤抖的厉害,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大雨还在下着,磅礴的气势使得大槐树的枝叶猛烈的左右摇摆,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无止境的大风,呼呼的刮过,死一般沉静的夜晚,唯有浓重的血腥味在鼻尖萦绕,令人恶心难受。
不知道过了许久,那个蹲在地上的女人咯咯咯的笑出声来,但眼眶里却流出眼泪,她咧嘴,带着无措的声音说:“大牛,怎么办……我杀人了……”
“那后来呢?”喘着警服的那个小姑娘看着平复下来的田芳问道。
另一边的审讯室,大牛看着警察不动声色的抠了抠掌心:“后来?我陪着小芳把他们埋了,地点就在那棵大树。”
警察问:“害怕吗?”
大牛摇了摇头:“我杀过人,这次只是分尸,除了有点紧张,地上积水有些滑之外,我还好。”
“看不出你还挺镇定的,那你知道田芳是为什么要杀他们的吗?”
大牛垂眉:“我赶到的时候,小芳对我说——”
“大牛,怎么办……我杀人了……”
“大牛,快快快,不要让人给发现了,把他们分尸,埋了埋了!”
“大牛,你知道吗?就是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啊!是他把我卖给别人的!是他!是这个男人!是这个王八蛋!”
“你动作快点!快点!怎么?你不愿意干?行啊,我去警察,我去认罪,你也逃不掉!你也是杀过人的!你也是杀过人的!”
“大牛……我求你了……帮帮我……帮我……”
“大牛……”
一闭上眼如潮水般的记忆涌入自己脑海,那天下着大雨,满地的血水被冲刷的干净,他拿着刀,干净利索的斩下,血溅了一地,殷红血腥,惊悚恐怖。
他听见田芳说是这个男人卖她的,心里觉得这个男人毁了田芳,他们俩再次碰见,恨意又重新涌进心口,慌乱的争执,失了手,一切都成了错误。
但大牛却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陈先生曾经是田芳的爱人。
无人顾及旁边还有孩子,一个疯癫失控,一个正紧张的杀人分尸,那一幕幕血腥黑暗的画面就在自己的眼前,吕萌萌僵着身子看着,不敢动弹。
等一切都做好已经是凌晨四点,大雨还在下,地上的血迹已经渐渐消失,大牛手指发抖,转过头正对上不远处那双澄净剪水的双瞳,她正在惊恐万状的看着自己,瞳孔放大,这让大牛心脏骤然一紧。
他缓缓走去,想问她到底看到了多少,但还没有碰到她衣角的时候,吕萌萌便全身瘫软无力,晕死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吕萌萌便不记得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的表情真诚,惹不了大牛怀疑,大牛感到庆幸,心里松了口气,一家人又重新恢复往日,就当是场梦。
哪怕每晚大牛都会做噩梦,都会觉得自己这双手脏、恶心,他也在不停说服自己这是在做梦,一场噩梦而已。
田芳自从那晚过后,并没有去提这件事,她像也是忘记了,一家人都不敢揭开这层痂皮,潜意识,渐渐的,都忘了。
直到这次风扬的项目,居然想要把砍掉这棵大树!尘封多年的秘密居然要曝光于大众,这让两夫妻感到惶恐不已,打着一开始祖宗留下来的这个编造的谎言,外加上一开始杀人过后,大牛就急忙借了点钱买了那片土,以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才让大牛有底气拒绝反抗。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被自己女儿算计了,但按照吕萌萌所说的她是真的忘记了那件事,居然主动帮起外人,可是这件事绝对不可以发生,那棵大树万万不可砍掉。
索性听到她说这是假的,不是真的,夫妻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思回镇上,却被抓了个正巧。
这是做了个什么孽!大牛怒意加深,当初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都杀了的,要怪就怪自己心太软,没能下的去手,可风水轮流转,这件事到底还是没藏住,败露了。
看着手上的手铐,大牛后悔不已,但不知怎么,却暗地压抑这么多年的神经也松了下来,他竟然觉得解脱,至少,以后,他不会做噩梦了……
这一边,吕萌萌听完之后,整个人始终僵在床上,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态的。
王岸很有耐心的陪着她,差不多过了半响,吕萌萌突然掀开被子,拔腿就要往前面冲,好在王岸及时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她。
吕萌萌激烈的反抗:“放开!放开!我要去看我爸妈,你放开!”
王岸看着她噙着泪水却还要镇定自若抹样子不禁心头微微一动,然后下一秒,竟把她伸手抱在怀里,动作温柔缱绻。
吕萌萌愣了一下,然后使劲的想要挣开他:“王岸你放手!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你给我滚!我要去看我爸妈!你让开!”
“萌萌……”他突然缓了嗓音,把下颌放在她肩膀上,声音温润如玉:“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是不是真的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吕萌萌僵住,手脚瞬间冰凉的不像话,她咬着下唇,不出声,但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片刻,她靠在王岸身上,终于哭出了声。
楼下苏薄听到骆晖极其耐心说的之后,呆滞半响,她被他抱在腿上,很清楚的能感受到她全身僵硬。
他捏住她的下巴,将她失神的表情收入眼里,笑了笑:“没想到?”
苏薄回过神嗯了一声:“确实没有想到。”
当初看见吕父吕母如此极力的维护那棵槐树时,确实有些不能理解,但她就还真以为是这家人思想观念太传统,过于死板,却怎么也不曾料想这背后还有这种事,她不由得感到震惊,而且据他这么说,吕萌萌和他弟弟也不是亲生的了……
她担心的往楼上看了一眼:“那……先生,查出来萌萌他们是谁家的孩子了吗?”
他玩弄着她的发梢:“这与我无关紧要,我现在主要的事是在这计划上面,发生了命案,这个项目就不能启动了。”
“那先生,吕父吕母会被判什么样的刑?死刑吗?”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指腹划过她的腰线,沉声道:“宝贝,你不关心你男人做这笔生意亏没亏,反而还关心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苏薄愣了,他不在乎人命,在乎项目,金钱,其实如果遇到从前的苏薄,她大概也会这样,不问世事,因为那不关乎自己的利益。
可吕萌萌不是外人,苏薄是真把她当自己朋友了,她对于其他人,可以做到薄凉冷血,但对于看重的人,则会花百分之百的心思来关心他,爱护他,很意外,吕萌萌居然成为了这样的人,所以对于吕萌萌家里的事,她做不到骆晖那样的绝情。
但这同样也让苏薄再一次见识到了,这男人心真冷。
“先生……”她低着个头,“萌萌是我朋友,这真不常见,所以我不能丢下她不管,不去帮她。”
再说这件事其实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引起的,她做了那个揭伤疤的狠心人,让原本表面上还和谐的一家人,闹的天翻地覆,还抖出来这等血淋淋的真相,她不能不负责。
“那我呢?”他突然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我是你的什么?”
苏薄愣了,观察他的神色,却发现他的眼神很认真,这让苏薄没来由的感到紧张。
“嗯?”他开始逼迫她,重复问道。
“我……”她的眼神四处闪躲,在他炽热的视线下,最终还是如实回答。
“我们是男女朋友?”
因为他曾经说过的,他们是男女朋友,虽然两人相处不像是恋人,但苏薄直觉认为,骆晖应该很满意这个答案。
果不其然,骆晖眉梢上扬,唇峰露出愉悦的弧度,显然苏薄说的很令他满意。
“还记得,记性不错。”
“那先生?你能告诉我萌萌父母,他们会……”
他的食指按住她冰凉的薄唇:“女朋友拜托我,我怎么会拒绝?”
苏薄愣了愣,难得这么好说话?刚才都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现在真的容易就答应了?这男人翻起脸来真不比女人慢!
“先生,真的?”她还是有些怀疑。
“当然。”他看着她粉嫩的唇瓣眸色加深,“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
他猝不及防的吻上她,薄唇摸索,温柔缱绻,刚想要深入,骆晖敏锐的察觉到楼上有细微的动静,他有些不悦的退出来,意犹未尽的了舔了舔被他吻红的唇瓣:“先放过你。”
苏薄懵住,还不等思考,楼上王岸就下来,看着他们俩的姿势不言而喻,有些不好意思的打破他们的气氛,开口道:“苏小姐,萌萌找你。”
苏薄打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看见蜷缩在床上的吕萌萌,她埋首在腿上,缩在床的边角,孤苦无依,看起来特别可怜。
苏薄有些心疼她,她和吕萌萌都有一个不太快乐的童年,同病相怜,更有共鸣了。
她脚步轻缓,走到床沿,看着她,然后轻轻的开口:“萌萌。”
吕萌萌抬头,一双大眼睛哭的红肿,眼睛里含着泪,很无助,她看见苏薄,瞳孔渐渐聚焦,然后扑进她怀里,号啕大哭。
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个拥抱,而作为朋友,她义不容辞。
她拿出少有的温柔,耐心的轻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你还有我,还有我。”
她哭的更凶了,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泪腺绷不住,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砸在她的衣服上,****了一大片。
苏薄很少安慰人,所以手忙脚乱的给她递纸巾、擦眼泪、还要平复她失控的心情,等能把吕萌萌的眼泪有效的给控制好后,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她终于不哭了,这让苏薄松了一口气,但她的嗓音有些哑,眼睛湿润,感觉一不注意,眼泪又会夺眶而出。
“苏苏……你,你说……我爸妈会不会坐牢……你说……他们会不会……这虽然是他们的错,可这是那两个男人罪有应得!不怪妈,你说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说着说着,好像又要哭了,苏薄连忙让他打住,捂着她的嘴巴,无奈道:“你不用担心,应该不会的,不会的。”
“可他们杀了人!杀了人!”
“你不要激动。”她按住她,“这件事是有贩卖人口发生的,法律会给他们公正的审判的,你不要担心。”
“可他们杀了人啊!苏苏……对了!我求求你,你帮我给骆总说说好不好,他一定有办法的,我爸妈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萌萌……”
“苏苏,你不是骆总的女朋友吗……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苏薄诧异:“你怎么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王岸看出来的,她说你们两个的关系非比寻常,我想又联想几天,骆总平白无故来看你,又对你百般的好,然后……我也觉得你们俩关系不一般,也就是试探你……”她偷偷的瞄了她一眼,声音更低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
苏薄嘴角轻抽:“行啊,吕萌萌,没想到你在这儿等我呢!”
吕萌萌紧握她的手,慌道:“苏苏,我求你了,你帮帮我,你是骆总的女朋友,你只要说一声他一定帮你,吕生现在还不知道这事,他才读高二啊,承受不住这样打击的,我恳求你,我求你了……”
说着就准备从床上下来给她跪下,苏薄连忙制止住她。
“苏苏,我真的求你了……”
“你起来你起来!你干什么!”她将她扶起,有些生气道:“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不管你的,你没必要做这些!”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说:“真的吗!真的吗!谢谢苏苏,谢谢苏苏!”
她感动的流下眼泪,苏薄看了之后,好笑的摸摸她的头。
其实……说实话,她也没有把握。
杀人是判死刑的,而且还是三条命,就算有钱,中国的法律也不是吃素的,命是救不了,最多只能缓刑。
但她不能这么告诉吕萌萌,太残忍,她实在做不到。
王岸向医院请了假,来照顾吕萌萌。
她现在一个人根本放心不下。
本来是苏薄照顾的,但骆晖说,她既然住了酒店,就没必要回别人家去,再说了打扰人小两口也不太好。
小两口?苏薄诧异:“你……是说,王医生和萌萌?”
“嗯哼?”他耸了耸肩,没点穿,然后拿着洗漱用品去了浴室。
苏薄咬着指甲,苦思冥想,按照骆晖说的,王医生和萌萌的关系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但不可能啊!他们两个的行为举止很有分寸,不会让人感到太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把握的恰恰好,就像是老朋友,不像是恋人。
但骆晖说话向来不会空穴来风,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骆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腰上只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专门买了一天新的。
他的头发还湿哒哒的,苏薄很狗腿的想要去给他吹干,骆晖挑眉,对于苏小姐的讨好他向来不会拒绝。
她把电吹风来到最小,方便他们两个说话。
“先生……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们两个会是两口子的?”
她的手插进他的发丝里,动作轻柔,令骆晖感到很舒服,他闭上眼睛,忽视了她的问题。
摆明了不想告诉她,苏薄哼了一声,加大的的风力,报复性的把吹风口只对着一处,时间一长骆晖感到头皮有些灼热,他蹙了蹙眉,然后在苏薄暗自得意的时候,手指轻轻环着电线,然后用力一拉,风声即可停止。
苏薄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人按在床上,紧接着一大片阴影罩了下来。
他略带寒意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存心的?”
苏薄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没有!”
“苏薄,你可长点心吧!”
他伸手指了指她还挂在嘴角的笑容,眼神危险的眯着:“当我眼瞎?”
“绝对没有!”这是老实话。
“呵呵……”
他说着就把她砸在身下,手指开始挑开刚才给她穿上的睡意,苏薄无力的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间,凌晨五点了,这男人不困的吗!
又被他逼迫着做了一次之后,苏薄眼皮子就完全撑不住,开始上下打架了,骆晖抱着她,更加将她的柔软贴紧自己的胸膛,苏薄蹭了蹭,想着白天吕萌萌的事,还是打起精神问他:“先生……萌萌家的事你能解决吗?”
骆晖讶异的挑了挑眉梢:“居然还有力气?”
“……”
“苏薄……”
“……”
他看了她一眼,她已经阖上眼睛,装睡了。
无声的扯了扯嘴角,他紧紧的抱着她,梦里面就回想起白天那个王医生在苏薄上楼后对他说的话。
“骆总和苏小姐是恋人吧?”
当时楼下就只有两个大男人,王岸觉得有些尴尬,不免开口问道,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回答,毕竟他是堂堂骆总,而他只是个普通的医生,身份那儿去了,架子自然摆的高一点。
可他却回答了,是在令王岸很意外。
“嗯,我们是恋人。”
王岸颔首,没有说什么,气氛又僵下去了,难得骆晖这样的好雅致,竟然开口问道:“你和吕小姐关系也不一般的吧?男女朋友?”
王岸愣了一下:“不,我们不是,只是普通朋友。”
骆晖挑眉:“王医生,你表现太明显,你担心吕小姐那份心太重了,聪明人都知道。”
他讶然,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还是被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