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海海一夜未眠，从彦歆的房间出来，他无处可去，外面的天还是黑的，离着上班的时间还早，他又回到酒吧独自呆坐着。那个服务生将那瓶打开的白兰地酒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能给我一个酒杯吗？”
他一个人开始自斟自酌，服务生和酒吧老板都没去管他，他也没有麻烦任何人，这是海海自我封闭的性格，不论身处何处，都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内心。他孤独惯了，便不觉得孤独，寂寞久了，反而不喜欢人多热闹。
天亮了，酒吧打烊了，他走出酒吧，到了酒店外面，一股寒风吹在他的脸上，他清醒了许多。
这是2014年12月21日的清晨，雪过天晴，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发白，几颗星星争相闪动了几下，便藏在渐渐发蓝的天深空处。清雪车和扫雪的清洁工都已经开始工作了。
2.
公交迟迟未到，他在公交站牌下等车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那是昨天为他带路的女孩儿，是这个女孩儿，将他带到这个地方，让他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彦歆。
真巧啊，她和他一样，她也在等车，而且是同一辆车。
这个女孩儿，海海其实一点儿都不陌生，他几乎在每天晚上9点下班的时候，都会见到这个女孩儿从公司对面的书店走出来，海海在等公交车，那个女孩儿也在等公交车，而且，等的车是同一路车。只不过，他们一个往东，一个向西，一个在马路的南边，一个在马路的北边，他们乘坐的是同一路车，却从来没有乘坐过同一辆车。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在白天见到她，没有一路之隔，她近在咫尺。
他这才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样子，她个子中等，不胖不瘦，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前面的刘海用两只发夹拢在耳后，露出一张粉嫩光滑的脸颊，微微上翘的鼻子，一副顽皮的样子。只是，她细长的眉毛下面，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不过，看起来还是挺可爱的样子。
海海想：“她若是笑起来，眼睛一定眯成一条缝了。”
他又想：“昨天那个阿姨说她即将27岁，但是为什么会感觉到她更像一个十八九的小孩子？如果细算起来，她只比彦歆小两岁而已，可是，她看起来倒更像十年前的彦歆。”
女孩儿也发现了海海，她转过头来，和他四目相对，他看到这个人正看着她发呆，她并无怯意，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好奇，她快步向他走了过去，来到了他的面前，她的脸一下子凑了过去，几乎要挨着海海的脸了，她看到一张受到惊吓的脸，一张通红的脸，一张不怎么好看的脸。她想起来了，这不是昨天问路的那个人吗？
她看到他惊慌的样子，她看到他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一个垃圾桶，她看到他差一点摔倒。
她看着他，最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叫萧娅娅。这一年，她26岁了。
其实，她也很早就认识海海了，只不过在一开始，她没有注意到海海。那时候，她经常光顾海海公司对面的那家书店，最初吸引她的是这家书店的老板。可是，慢慢地，她意外地发现，她居然能天天看见海海。她只是觉得好奇，觉得好玩儿，他们每天都会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方见到他，一条马路横在他们两个之间，在夜晚的路灯下，他们经常彼此凝望。但是，他们却彼此陌生，从没有说过一句话。
有一天，她突发奇想：如果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那么，今世的五百次凝视，又能赢得什么呢？她和他相对凝视，估计已经不止五百次了吧？那又是什么呢？会不会是下辈子的迎面相撞呢？
她想到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最后又得出了一个新奇的答案，于是一个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她笑的时候，眼睛果然会眯成了一条缝。
可是，今天，海海没有和她迎面相撞，他只是在惊慌之时撞到了一只垃圾桶而已。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白天见到海海，他的个子比她高一些，却瘦得皮包着骨头，即使他裹着厚厚的衣服，依然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长长的脖子，他总是一副通红的脸，头发蓬松，又是一副没睡醒的疲倦神态。
她在想：“他若是头上长两只角，脖子再长那么一点点，那么，他就很像一只长颈鹿了啊，而且还是一只会脸红的长颈鹿，哈哈。”
她看着海海，一时间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其实，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眼睛也会眯成一条线。
3.
“对不起。”他首先向她道歉，虽然面对着她，但是他始终低着头。
“咦？你在和谁说对不起呢？”娅娅肆无忌惮地瞧着他。
“呃，我刚才那样看你实在是不礼貌，对不起。”海海不会撒谎，更要命的是，还不怎么会说话。
“哦，看一下别人就不礼貌了吗？看一眼别人就要说对不起，那么，你一天下来要和好多人说对不起喽？”
“这个......这个......这倒不是。”
娅娅抿嘴笑了，就算是抿着嘴，却也笑出了声音，她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和昨天晚上一般无二，她觉得他昨天并不是在装傻，他是真傻啊。她问海海：“天晚上，你见到你的女朋友了？”
海海一愣：“什么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你难道连女朋友是什么都不知道吗？”她皱了皱眉头，突然睁大了好奇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海海。
海海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说：“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而已？是吗？有谁见普通朋友，会是你这个样子？”
他诧异地问：“我什么样子？”
娅娅向四周瞧了瞧，最后拿出了手机，后退了几步，又说：“站这别动。”她话音未落，手机背后的闪光灯闪了一下，海海下意识地闭了眼睛。
她用手机拍了一张海海的照片，自己先看了一眼，又将手机递到海海的面前，笑着说：“你看，就是这个样子。不过，好像本人比照片强一些，是要强一些，嘿嘿。”
海海看了一眼，脸更加红了，他看到了一个满脸忧郁愁苦外加疲惫不堪的自己，而且，照片里的自己还闭着眼睛。没想到，自己是这个样子，连这个陌生女孩儿都看出来了，那么，在彦歆眼里，自己会不会也是这般模样呢？
海海心里有些懊恼：“什么叫本人比照片强一些？强一些有什么用？强很多又能怎样？”他不忍再看，恨不得将那部给自己拍照的手机摔碎了，可是，手机不是他的，也不在他的手里。
娅娅收起了手机，又说道：“不过，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啊！噢，不，是普通朋友。”
“你怎么知道？”
“昨天晚上，我向咖啡厅里望了一眼，我一眼就发现了她，那个穿着紫色格子裙的女孩儿，我猜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他重复着相同的问话。
“我猜对了？嘿嘿，不过是一种直觉而已，很简单。不过嘛，像你们男人那样的思维感觉，那是很难理解的，因为，这种直觉是女孩子才有的。”娅娅一脸的得意，可是，一瞬间又有些困惑，她说：“那个女孩儿好面熟，好像在哪儿见到过。”
她想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又看向海海，她看到海海震惊的模样，又问他：“她不是你的女朋友，那么，你有女朋友吗？”
“这个......”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这个那个的？”
“......”
“哼，你这个吞吞吐吐的样子，估计是不会有女朋友的。”她又做出了准确的推测，海海就觉得无地自容，只好将脸转向另外一边，女孩儿却还在追问：“她有男朋友吗？”
“谁？”
娅娅瞪着眼睛，皱起了眉头：“和你说话真的费劲，以后谁和你在一起，说话都会累死！”
“你是说她？她......”海海不知如何回答，他从来不会对陌生人说起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彦歆的事情。
“好吧，不说就算了，不过，我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
“他喜欢我？”海海想着都觉得可笑。“开什么玩笑！她能喜欢我什么？”他像是在反问娅娅，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她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哦，没什么。难道这也是你们女孩子的直觉？或者仅仅是你的直觉？”
“我看到她一直在看手机，她好像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或者是和别人约定了时间，那个人迟迟没有露面，那个人不就是你吗？”
“你还看出了什么？”
“她脸上带着忧伤。”她说。
“哦，不过，那些应该都和我无关。”他想起彦歆只是为离婚的事情烦恼，这的确和他无任何干系。
她神秘兮兮地一笑，又说：“她难过当然和你有关！”
“你不了解其中的缘故。”
“她见了你，并不高兴，那么，她的忧伤就和你有关，虽然不是你引起的，但是，是你延续了她的忧伤。”
“有这种逻辑？”海海认为娅娅说的有道理，便信以为真，他紧张地看着她。
“想知道原因吗？”她又得意起来。
海海点了点头，娅娅吸了一口气，继续发问：“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
海海为难了，这让他怎么回答呢？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难道要让一个陌生女孩儿知道吗？他看了看前后左右，看了看同样等车的其他人，又向马路通向的远处望望，他惶急的神色一下子缓和了下来，他说：“哦，公交车终于过来了。”
4.
公交车远远地缓缓地向着他们过来了，车来得不早不晚恰到时机，正好解救了因为不知如何作答而陷入尴尬境地的海海，他回头冲他笑了笑。娅娅的好奇心并没有得到满足，于是一脸的不高兴。
海海觉得很抱歉，他想说一声对不起，可是又怕她奚落他。
时间尚早，等公交车的不是很多，排队的时候，他想让她站到自己前面，可是，她不领情，远远地站在队伍最后面，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他只好排在娅娅的前面，上车的时候，他为了表示歉意，又为她投了一元钱。
她依然不理他，只顾着和开车的司机打招呼。今天的司机可不是昨天的那位张阿姨，今天的司机可是个男的，也是五十多岁，女孩儿管他叫李叔叔。
打完了招呼，她坐在了他的旁边，海海只是侧目瞧了她一眼，结果还是被她发现了。
“哼，虚伪。”她嘟着嘴，又冷冷地哼了一声。
“虚伪？你是在说我吗？”他疑惑地问。
她接着说：“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我哪里虚伪？”
“你喜欢她？”
“这和虚伪有什么关系吗？”
“你喜欢她，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是吗？”
“你怎么知道？”海海惊讶地看着娅娅。面前的这个女孩儿仿佛有特异功能，她能看穿他心里的一切，他其实更想问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个女孩儿到底是谁？她会不会很早就认识他？他们之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吗？为什么她如此地了解他，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我有火眼金睛啊！”她冲他笑了笑。
“你真的能看穿别人的心思？”海海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女孩儿却收起微笑，一本正经地说：“不，我只能看穿你的心思。”
“你又在开玩笑。”
“不，我没有开玩笑，你和他很像。”女孩儿若有所思地说。
海海忙问“谁？”
“另外一个人。”
海海又问：“他和我一样？”
娅娅歪着头瞧了海海一眼，说：“他比你好看多了。不过，你们的性格倒是很接近。”
娅娅说着，将头转向另外一边，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想起那个人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忧伤难过。尽管现在那个人不在这里，可是，眼下这位，和那个人，是多么的相像啊！当然，他可比这位好看多了！
她想到那个人，便不由自主地翻出了一本书，海海发现，女孩儿拿出的书，就是昨天的那本带插图的儿童读物。她每次看这本书的时候，都会从第一页开始，这本书她看过很多次，每次都看得很认真，不过，她真正看完这本书，却只有一次。
女孩儿再也没有和海海说一句话，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始终都没有找到一个轻松的话题。海海想问她手里书的名字，他还想问她为什么会认识那些公交司机，不过，他最后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两个人都想到了那个让自己难过的往事，当然，人和事是分不开的，没有那些扫兴的人，哪儿来这么多烦人的事呢？
5.
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路上的积雪还没有清理干净，公交车在缓慢前行，离着终点站还很远，时间还很漫长，但是，海海要下车了，他没有机会到达终点，因为他已经看见了公司大楼，也看见另外一边的书店。
“我到站了。”他站了起来。
他以为她会和他说话的，可是，她只是抬起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然后，又继续低头看书。
海海下了车，车门关闭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失落，莫名其妙的失落。已经很久没有人和他说这么多话了。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十几分钟里，那个女孩儿和他说了很多话，他自己都奇怪，他们并不认识，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说？
昨天，他和彦歆聊了一夜，可是，彦歆带给他的却是越来越多的压抑，越来越多的失落，但是，这一切，就在刚才，和这个女孩子聊天的时候，他把这些压抑和失落都忘记了，一夜未眠的困倦也一扫而光。
但是，他连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终归是陌生人，尽管，他们见过对方无数次，尽管他们有那么一刻，觉得彼此言语相投，但是，他们的心里各自藏着一段旧事，一段旧情，不论旧事还是旧情，虽然远去，可是，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旧事重提，他们就是人们常说的保守派顽固派，他们怀旧念旧守旧，他们往往忽略眼下的事情，很轻易地，就忽略了。
6.
在公司的这一个上午，海海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幸好白天没什么工作，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满脑子都是彦歆，又时不时地想着公交车上那个陌生女孩儿和他说的话，他百无聊赖地向窗外望了望，对面的书店还没有开门。他想着彦歆，又想着那个一路同车的女孩儿，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中午时分，他醒了过来，又望着外面，太阳底下的雪景有些刺眼，他怔怔地发呆，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下班去吃午饭了，他又想到了彦歆：“她醒了没有？她吃饭了吗？昨天喝了那么多的酒，现在好些了吗？”
他给彦歆打了一个电话，对方没有应答，他挂了电话，便有些无所适从。
这时候，他看到了老袁。老袁是经营管理部的经理，48岁的胖男人，脸上总是带着微笑，没事的时候喜欢找海海聊天。可是今天，他脸色阴沉，好像遇上了急事。
“袁经理。”他起身和老袁打招呼。
老袁问：“海海，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
“市东的那所聋哑学校的工程有些问题，你和我去一趟。”
“就是那个学校礼堂的项目吗？我听说十月底就已经完工了，还没有交接吗？”
“工程核算上面有些出入，交接的事情延期了，眼看年底了，听说总部要来人，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需要马上从新核算。我现在缺人手，所以，你去帮个忙，我已经和你们财务经理打过招呼了。”
“可是工程上面的业务我不懂。”海海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想：“彦歆那里万一有什么事呢？有事的话她会不会找我？”
“没关系，我只要你记录整理就好，那可是你的强项。”
“可是......”
“你有什么事吧？是不是要去约会？如果是去约会，我就换别人帮忙了。哦，对了，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我上午已经过来好几次了，见你睡得正香，便没有打扰你。”
海海尴尬地摇头，他不擅于解释，却硬生生地岔开了话题：“学校还是我去好了，最好能够忙到晚上六点，我可以直接回家了。”他露出一个看似凄惨的微笑，原来，那个市东的学校紧挨着他现在的住处。而且，他觉得，彦歆也许不会找他了。
海海突然感觉到了疲惫，这七年来，他每天都遵守着自己的作息时间，每天晚上9点才会下班回家，可是，就在今天，他突然不想再遵守下去了。他觉的很累，只想回家睡一觉。
“希望一觉醒来的时候，谁都没有出现过，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心想。
下午三点，他们来到了学校，公司这些年一直负责这所学校的承建，礼堂是这所学校最后一个工程，它就建在校园的中央。工地四周临时建起的院墙还没有拆除，工程早就完工了，施工的工人两个月前就撤离了这里，院子里堆满了建筑垃圾。还好，昨天的那一场大雪将这里的杂乱完全掩盖了起来，午后的阳光照着这栋新崛起的哥特式的建筑，尖尖的屋顶上，积雪最先开始消融，雪白的墙壁，半拱形的门窗装了深蓝色的玻璃，和天空一个颜色，像童话里的一座城堡。
海海听到围墙外的校园里，传来一阵喔喔呀呀的声音。这是孩子们在上课，这些在听力和语言上都有障碍的孩子，居然能够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他在工地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下午的工作进行的的确很快，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核对好了所有的数据。
工作的事情忙完了，走出学校，老袁问海海晚上有什么安排，海海说他现在只想回家睡觉，老袁看了看表，皱着眉说：“现在才是下午的四点，你见过有哪个年轻人会在这个时间睡觉？”
海海带着自嘲的口吻说：“我哪里年轻了？”
“你很老吗？”
“我都三十岁了。”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八十岁了呢？我是指你的心态！说起人的心态，我认识一个人，她的心态就非常的好。”
“谁啊？”
“之前我好像和你提起过，我有一个表妹，我一直想引荐你们认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两个比较合适。她是这所学校的老师，要不今天我安排你们见个面？你觉得如何？”
海海想起老袁曾经确实和他提到过这样一个表妹，但是那次老袁是半开玩笑地说过这件事，还说他非要当这个媒人，一说一笑，海海没往心里去。他对相亲这样的事情总是感到排斥和厌烦，他喜欢的是潜移默化的感情，他会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一个人，而不是被别人硬拉着去喜欢一个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给过他那么多时间？谁乐意接受他那些不见行迹的感情呢？
他回头望了望那所学校，最后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今天是2014年，12月21日，是这一年当中，北半球白昼时间已经接近于最短，但是，对于海海来说，这个白天无比的漫长。
7.
真正漫长的依然是黑夜，老袁在约见了他的这位表妹，地点就在青城西街的一家餐厅。由于工作忙碌，他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见过他的这位表妹了。他等着他的这位表妹很久，几乎要失去最后的耐心了。到了晚上8点多钟，才看到她轻盈地走了进来，这个女孩儿看起来很年轻，若说是老袁的表妹，没有人会相信，若说是老袁的女儿，反倒没人怀疑。
老袁假装生气地看着那个女孩儿，冷着脸说：“我等你快2个小时了，你怎么才来？”
女孩儿来到老袁身边，伸手拍了拍老袁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哎呦，大忙人今天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我还以为你跟我开玩笑呢！那咱就赶紧点菜呗！”女孩儿一脸的顽皮，笑的时候眯着眼睛。她，就是萧娅娅。
老袁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了，转过头又问：“娅娅，你这大半夜的不回家，瞎溜达什么呢？嗯？”
“我能干什么啊？这不是学习呢嘛？”
“你学习？你学习什么呀？还天天泡在那个书店里？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当然是学习的呀？我不泡在书店里学习，那你说我应该在哪儿学习？在酒吧里学习？”
老袁看着娅娅，缓缓地说：“那家书店我去过，那个书店里的老板我也见过，这人也真有意思，不过他那些书就差了点儿意思，哎？你和他很熟吗？”
娅娅的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你猜猜？”
“我猜？好，猜就猜！你要么喜欢那个书店的老板，要么......”
娅娅见老袁突然不说了，便追问道：“要么什么？”
“你天天学英语，不会是想着去澳洲吧？”
娅娅的脸色渐渐地阴沉下来，愤怒地看着老袁。老袁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便低头无语，只等着这位表妹发飙。但是很快，她那愤怒的眼神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丝凄凉。
“哥，你今天请我来，不会只是想挖苦我吧？我跟您什么仇什么怨？”
“不不不，当然不是了，我希望你能忘掉那个人，你当他不在澳洲，你就当他死了。还有啊，书店那老板也忒不靠谱了，就卖那几本破书，这么多年了，一般人早饿死了，他到底是个干什么的？。”
“好吧，我以后再也不去那家书店了。”娅娅眯着眼睛看着老袁，接着说：“那我以后下班了该去哪儿呢？回家？”
“要不你来我们公司？我们公司男的多了去了，说不准有适合你的。”
“咦！算了吧，一定没有。”她摆出一脸嫌弃的样子，身子故意往后撤了撤。
“你瞧瞧你，你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我见过，诶呦，奇葩啊！”娅娅想起了那个王海海，不由得咧了咧嘴。
“什么奇葩？总比你以前那个......”
老袁还要说下去。娅娅立刻变了脸，伸手指着老袁，冷冷地说：“你再敢提以前的事儿，我和你绝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