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宋出离大喝道：“你个骗子！骗本少爷冒了这么大的雨去陪你去祭奠一个无名氏，可然后呢，然后呢，孟叶檀抱着死去的江漓哪去了？是言素苏在背后操纵柳杺儿暗害江漓吗？你他姥姥的讲故事讲一半，本少爷要跟你绝交！”
骂了一顿，没见韩青衣有什么表示，“噗！”宋出离将一身湿淋淋的衣服照地一扔，照着蜡烛用力一吹，扯过被子盖住脑袋，气呼呼的睡觉去了。
第二天，难得睁开眼睛就看到轻微的阳光从窗格子里照进来，宋出离哇了一声，伸了个懒腰，去开窗子，窗子开到一半，一个黑影搜的一下站在窗下。
“妈呀！”宋出离大叫一声，差点滚下床铺，只瞧窗下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黑衣，抱了柄剑，一动不动的站着，就像雕塑，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作死啊！老子被你下掉半个魂！”宋出离一边骂着，一边从架子上扯过衣服穿上，看那少年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又是骂道：“你他妈是人是鬼，干什么的，叫何名号，报上来路！”
“没有名字！”少年声音干的就像秋天的落叶。
“那行，你来干什么？”宋出离不耐烦道。
“找韩青衣！”
“青衣，有人找你！”宋出离转头问道，却瞧韩青衣的床榻收拾的干净整洁，人早不知去向：“嗯？一大早的，又去上香了，那无名氏什么来头，一天三顿的不忘上香！”
“找韩青衣什么事？”宋出离转头问道。
“什么是江湖？”
“？？？”宋出离脑袋冒出三个问号，想伸手摸摸这小子是不是发烧说胡话，但看他一头冷冰冰愣里愣的样子，搞不好脾气上来赏自己几个血窟窿，可不划算。便指着院中的凳子道：“看到没，那个凳子，韩青衣最喜欢在那下棋了，你去坐了他的位置，他一生气，说不定就会告诉我你什么是江湖了。”
宋出离说着，都忍不住奸笑，臭小子武功高了不起，瞧待会儿青衣怎么收拾你。见那少年似乎奇怪看着自己为什么一个人在笑，宋出离忙咳咳两下，“看什么看，本少爷换衣服你也想看，没见过美男更衣啊？”砰的一声，把纱窗撤了下来。
扑凌凌，少年坐在凳子上看着一只猎鹰围着院子饶了一圈，落在门前，就瞧一个人影飞也似的从屋里奔了出来，掩面道：“阿青啊，你终于回来了，你瞧我这脸色发青，双手发抖，双腿发麻的，我的魂儿啊，都被这臭小子吓没了！阿青啊，快来给我招招魂！”
韩青衣忙抓住扑上来的宋出离，只瞧他蓬头垢面，衣服都没穿整齐，嘴唇上还不忘抹了面粉以示苍白。
“韩青衣！”那少年起身道，“国师说，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江湖！”
“你是？”韩青衣道。
“我叫长安！”安字还未说出，眼前突地白光一扫，宋出离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软剑，向着少年扫去，“好孙子，这会有名字了！”又是一句未完，已经连出三剑，剑法凌厉诡速，惊得少年连连后退，柱子后一个躲闪，拔剑格挡。
宋出离不等他丝毫喘息，又是连刺三剑，少年堪堪避过，眼瞧又是一剑刺来，少年突地手掌探出，竟抓在宋出离的剑刃上，也不管手心被剑刃划得鲜血直流，一手缠住剑刃，一掌拍向宋出离肩头。
韩青衣拂袖而上，抓了宋出离衣领向后提去，一掌接出。二人掌力相对，震得二人各退一步，“这就是江湖！”韩青衣道。
少年看着自己掌心，有看着韩青衣，一脸不解。
“去把棋盘拿来。”韩青衣向着宋出离道，棋盘摆下，韩青衣掂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该你了！”
“不会！”
“不要紧，你只要把我所有的白棋堵死即可！”
少年沉吟着，掂起一枚黑子落在白子跟前，韩青衣下了一枚白子，少年接着又是一枚黑子落在白子跟前，如此韩青衣白子下到哪里，少年黑子跟到哪里，很快一盘棋结束，少年黑子被困，再无下足之地。
“再来一盘！你先落子！”韩青衣向着少年道，少年沉吟在棋盘一角落了一子，韩青衣在对角落子，少年又在对角落一子，韩青衣依旧也在对角落子，如此十几步下去，二人依然在各地的地盘上下着自己的黑白棋，没有任何接触。
“你们这是下棋吗？双方半点边都沾不到，来来来，你起来，我帮你下！”宋出离去拍少年肩膀。
韩青衣突然一枚白子点到黑子布好的范围内，少年一愣，点了一颗黑子在旁边，韩青衣又落下一枚白子在黑子的范围内，少年跟着在旁边落下黑子。如此韩青衣直落下五枚白子，少年突然也拿起一枚黑子落在韩青衣白子的范围内。
韩青衣挑了挑眉，继续把白子落在少年黑子的布局内，二人你来我往，各把黑白子下到双方的圈子里，一边下，一边吃，最后依旧是黑子被吃完，韩青衣胜出。
“还有一局！”韩青衣道：“猜先！”手抓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是少年持白先行，第一步直接把白棋点在了开元的位置，韩青衣也在旁边落了一子，少年沿着开元的位置布局，韩青衣则依旧布局到边角。
“有时候不一定占了最有力的位置就会赢，也不一定占地越多，赢得几率便越大。你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把我的棋堵死，但你用了最下等的方法，围棋想赢，不需要玉石俱焚。”韩青衣抬了抬眉：“就像方才，出离的武功根本不如你，你战胜他绰绰有余，而你却用了最笨的打法，拼着自己受伤，才能打出那一掌，得不偿失！”
“砰”的一下，韩青衣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正要讨伐的宋出离呆了一下，“你你你……你们……三劫连环！”瞪向韩青衣，“你竟然引导他把棋下成了三劫连环！”
“是啊，三劫连环，你来我往，谁为先手呢？永远打不开的结！什么是江湖呢？”韩青衣抬头看向少年：“这就是江湖，江湖在你的剑刃上，在你的棋子中，在我们的棋盘上，在你的手中！”
“出离，去把我准备好的卷轴拿来！”韩青衣打开卷轴看着，递给少年道：“这是赣州，文丞相正在这儿招募义士起兵勤王，你去找文丞相，他会告诉你，什么才是江湖！”
少年拿着地图愣愣看着，“你说，文天祥？”
“是！”韩青衣点头。
少年卷起卷轴小心翼翼放在怀里，胳膊放在胸前弯腰一辑，蒙古人行礼的姿势，踏步离去。
“慢着！”韩青衣突然起身，直视少年，目光中的黑沉，似乎要看到少年心里去，“记住，你的江湖，就是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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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少年远去，韩青衣慢慢坐下，拿起一枚棋子，略有所思的点在棋盘上，宋出离愣了一会儿，突然叫道：“你你……你个卖国贼啊，这小子方才行礼的姿势，分明是蒙古人才用的姿势，而他刚才说什么国师，一看就是蒙古贼人，你介绍一个正跟我们打仗的蒙古贼人去文丞相身边，你知道这些人有多凶残狡诈，什么法子使不出，你你……你竟然让他去找抵抗蒙古人主力的文丞相……你……你真是卖国贼！卖国贼！”
“嗯，对了，现在什么时候了，我们还没去后山呢！”韩青衣好像没听到宋出离的话，突然惊觉似的道。
“你早上不是刚去过？”宋出离气愤。
“没有，我只是去看了一下我的奇门阵法，有没有被山洪破坏，不然最近怎么什么人都能走到雀之祠！”
“估计被山洪崩了，你赶快换地吧！”
“并没有的！”韩青衣道：“你不是想知道后山坟里的人究竟是谁吗？其实，就是孟叶檀！当年君山一役不久后，他就死了。所以，言素苏哪怕找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
“啊！好你个卖国贼啊，还是个大骗子！”宋出离骂道，心中忽然替言素苏伤心，找了十年的人，却在十年前已经去世了，她去不知，依旧十年十年的找着。从上次见她的样子，黑发间的屡屡白发，虚脱的模样，可见她这十年过的不好，就是因为孟叶檀当初一句猜忌的话，她找了他十年，从当年风华绝艳的江湖第一美人，到现在满心伤痕，疲惫不堪，却依旧不肯放弃的女疯子。
究竟是怎样的爱和恨，让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宋出离忽然想起当日站在大雨中的言素苏，一身如火的红衣疼的刺目，那血沿着刀刃一点一点滴下，那是她的血，一场恶战，突破元军的埋伏而重伤的血，却只为了来问一句，孟叶檀，究竟在哪里？
“你个大骗子！大骗子！”宋出离越想越气，又冲着韩青衣骂了一句，愤然回屋，却突地又回头怒道：“你说他是孟叶檀，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里面埋得就是孟叶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