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人捕鱼为业……
走过遥遥的山路,跨过一条深可及腰际的河流,坐在河畔的老妇人正在敲打着自己手中的衣服,在远处,则是有几个黄口小儿正在嬉闹。
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竟然也是有人家存在的,袅袅的青烟从那几座房屋之中悠然升起,好似垂直的长蛇,直冲霄汉,南宫启皱了皱眉,他觉得那烟气,有些奇怪。
太快了一些,好似猛鬼奔逃。
锄地的老农望从劳作之中挺起了自己的脊梁,摘下了头上的草帽,脸上挂着一串的汗水。
只见他极目远眺,望见了从山上走来的三个身影,脸上便是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挥舞着自己的草帽,朝着那三人奉以最诚挚的问候。
“看到了么,那里是就是武陵……那里就是我所说的,有好酒的地方,虽然不比我的仙酿,味道也是浅薄了一些,不过……不过,嗝,依旧是能够醉人的。”
丁三郎朝着那老者兴奋地挥了挥手,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脚下一步三晃悠,他一边用咯吱窝夹着一脸苦涩的章雨,一边还朝着他的嘴里灌着酒水,大氅解开,露出了自己的肚腹,邋里邋遢,可是浑身上下真元荡漾,却是给人一种无比厚重之意。
丁三郎的玄铁法门乃是一种古怪的土相法门,所以他所修行的,也是彻彻底底的人仙之道,南宫启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自己的修为运转速度,竟然也是变得迅猛了许多,人仙之道果然神奇,怪不得被人称之为长寿的法门。
南宫启的佯装醉意,可是心中却是清明地狠,虽然发现了那村落的异常,可他并未做声,而是跟随着丁三郎,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村落走去。
丁枝文的双眼散着精光,纵使山间充斥着迷雾,但依旧是看清了三人,只见她紧紧地攥着自己手中的纸条,脸上生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怎么,心疼你的小情郎了?”
听到那声音,丁枝文的脸色骤然冷漠,猛地回首,可是玉颈之上,却是放了一把短剑。
“南山南北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你月蟾宫如此咄咄逼人?”
丁枝文横眉冷对,可是那雪白短剑之中的力量,却是令她无法生出一丝的抗拒之意,而那持剑之人,则是强迫她,跪了下去。
净化之火,专门破妖驱邪,对于灵魂之体,也是十分有效。
于是赵枝文的身上,便是多出了一丝的虚化之意,仿佛她的魂灵,随时都能破体而出一般。
“井水不犯河水?那么我那几个下人,是怎么死了的?”
“难不成你这孽畜把持不住自己的口舌之欲,将他们的魂灵,尽数吞了去?”
“那可是秘军,我月蟾宫的人,纵然修为有限,也不是你们这种家伙能够比拟的,因为他们,比你们忠诚。”
只见一阵光华闪过,一个身着银甲的女子便是出现在了丁枝文的身前,她的脸上带着一副银色的假面,假面的额头之处却是凝刻着一轮漆黑的圆月。
诡异的力量从她的身体之中迸发而出,顺着手中的无锋钝剑,直接侵入了枝文的身体之中,令其手脚抽筋,顿时跌倒在地上。
“怎么是你,小青呢,小青到哪里去了?”
望着面前的女子,丁枝文的脸上顿生惊恐之色,虽然并未见到女子的面容,可是那熟悉的力量,恰恰证明了她的身份,乃是月蟾宫四大法王之一的苍罗。
“哦,你是说,那个小丫头啊,前些日子惹到我,差点被我宰了,现在还在养伤呢,所以本仙,只好亲自前来,处理你们这帮前朝遗民。”
听到前朝遗民的字眼,丁枝文的双眼之中流露出一丝的暴怒,可是没了迷雾的凭仗,在苍罗的面前,却是好似一块待人斩开的鱼肉,只是一招的功夫,苍罗便是将其直接压制。
枝文被其一脚踢翻在地,喷了一口逆血,苍白钝剑劈下,剑气散了她满头的青丝,碎发散落一地,看起来很是狼狈。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群老古董桀骜不驯的眼神,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等不过只是生得好了一些,也敢妄称为尊?”
一只着铁的重靴狠狠地踩踏在枝文的脸上,将她嫩白的肌肤割得鲜血淋漓,苍罗的声音仿佛尖利的刀子,狠狠地切割在枝文的心尖上,将其的心肝挖得粉碎,而她的精神,也是受着同样的折磨:
“放心,娘娘说了,只要你等这次做得好,便抹了你辈苦囚千年的责罚。”
听到苍罗的话语,枝文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要在这贫瘠荒芜的巴山南界生活了,脸上流露出一丝的惊喜之意,可是随即却是有些难过,曾几何时高高在上的王女,此刻只能沦为他人的阶下囚徒,甚至被免除了责罚,都要生出欣喜之意,是自己本来就是这般的卑贱,还是三年的囚禁之刑,令她心生恐怖,甚至失了最基本的东西。
巴山以南,闲人勿进,因为这里,是永远没有尽头的监狱。
“赵枝文,这个世界,不再是你赵家的了。”
苍罗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那声音仿佛来自于遥远的深渊,仿佛化作一阵阴冷的风,吹凉了枝文的内心,将她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尊雕像:
“大魂国,亡了。”
丁枝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她是赵国的王女,至少在三年前,她还是。
可是大魂王朝覆灭的那一刻,他们这些人便是成了前朝的遗老遗少,在茫茫虚空之中游荡,离了自己的故土,仿佛孤魂野鬼。
如果不是有诸多王将护佑,他们这些人,早就被当年的诸国铁蹄,碾碎了吧。
可是后来,自从父王旧伤复发的那一刻,就算是当初保护他们的诸多将士,也都生了反骨,成为了背叛者。
又到了后来,他们来到了这里,远离家乡的地方,虽然这里名为般若之境,乃是传说当中佛陀涅槃之地,可是当她到了这里,才突然明白,哪里有真正的佛陀之地呢,佛陀什么的,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
佛陀救不了赵国人,因为这世界上,所谓的佛陀,不过是修了所谓的宗法罢了。
他们的心中,根本没有所谓的佛,只是一些得过且过的假和尚罢了。
说是般若,人人喊着佛号,可是这里的家伙们,都是不折不扣的混蛋,他们喝血吃肉,却妄称自己为佛陀,修真者的尊严,都被他们这群家伙给丢尽了。
佛魔佛魔,怪不得诸界的修士,将他们称作禅宗余孽。
而赵国的遗老遗少,则成为了他人眼中的肥肉,人人都想要吃上一口,人人都想要挖掘他们王族的宝藏。
“这三个人,一个元婴,一个化丹,一个结丹,若是成为了养料,足够你们再多活一阵子了吧,等到仙战再开,你们,就是我月宫,不,是我大月仙国的先锋。”
苍罗轻轻吸气,然后轻轻开了口,双眼之中露出一丝的憧憬之意,还有,一丝无比的狂热。
“仙战……你们疯了!”
枝文嘶哑地说道,面色突然变得苍白,艰难地起身,抬头望着那高大的身影,巨大的勾玉月轮从那人的背后灼灼闪烁,仿佛滚烫的烈火,而她,只是这烈火当中,一只挣扎垂死的飞蛾。
“当然不是,三年的失败,并未伤及我辈的根本,而是,少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其中一样,就是你们地灵一族的族魂,若是不然,也不会被天方的混子们破了我军的仙阵。”
“族魂……原来你是想……你之前不是那么说的!”
丁枝文发出了一声悲戚的尖叫,可是那尖叫却是戛然而止,一柄钝无锋刃的短剑,插入了她的心口,彻底将她的心脏念成了一遭血肉。
“是啊,你们赵人,一只都愚蠢得很,一直都将复国的希望,寄托于我辈的身上,还以为我们是救世主来着,而你,也本应相信那个小叫花的,毕竟,他还是向着你们的。”
“放心,你的肉身,会成为我这把剑的给养,你的魂灵,会化作我剑中的剑魂,这是你不可逃脱的命运,也是你那些族人的命运,你们会成为,大月国,最锋锐的,利剑。”
苍罗发出了一声愉悦的笑声,她的目光变得火热,注视着濒死的枝文,注视着插在她胸口的那柄剑,她仿佛看到了美丽事物的诞生,啊,又遇到你了,无锋。
“那三个人,会成为你族人铸剑之前的祭品,放心,我不会亏待他们的,我不会让他们,那么痛快地死去。”
苍罗将自己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前,那尚未愈合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她要等得时候终于来了,本来按照月蟾宫的律法,她本不能来追杀南宫启,可是他捅破了结界,坏了大阵,便足以遭到般若境所有宗门的集体追杀。
追杀令已经到了她的手上,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死那个小鬼了。
“你……”
枝文的脸上滑下一道血泪,她悔恨,悔恨自己的天真,悔恨自己的无知,悔恨自己失了智,竟是将上君和上君的旧友,推入了火坑之中。
不会……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枝文这样想着,眼角的血泪流得更盛,若是南宫启身在此处,或许会明白她做了些什么,可是苍罗并非鬼道修士,怎么会知道,鬼道所特有的天魔解体大法?
大魂国,皆数都是修了两世的修士,前世的肉体,和此生的魂灵,相互融合,再互为抵触,迸发出最为强大的力量,是为,天魔解体。
天魔解体,可以顺势而为,发挥出自身的全部力量,也可逆向而去,散去自己的修为,散去自己的肉身,散去自己的魂灵,最后消散于世间,什么都不会剩下。
看着枝文身上的力量愈发强盛起来,苍罗这才反应过来,刚欲有所作为,却是见到枝文化作了一股青烟,融入了四周的迷雾之中。
自此,魂飞魄散,堕入阿鼻地狱道,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只会坏事的家伙,就不能安安心心地去死么!”
苍罗低声喝骂,可却无可奈何,这一阶段和修为晋升相同,皆是冥冥之中有着天地大势所守护,旁人不可阻拦,所以只能看着那枝文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