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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血战

心脏猛烈得跳动着,好像快要跳出胸腔一般,握刀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但脑中却从没有如此冷静。当断剑刺进月狼的头颅时,段卿感觉自己脱胎换骨了一样,他已经见过血了,只要能从这场中活下来,提着亲手杀死的月狼尸体回到宛城,将狼牙串一串项链挂在墙上,他就会被承认是一名老兵,一名老猎人,那么天下之大,就处处可去了。

狼的夜间视力远远优于人类,几个跳跃之后四只月狼便把段卿包围在了中间。原本它们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低吼,此时突然长啸一声,然后便从四面同时扑出。段卿看准时机,对着一只月狼的方向翻滚出去,在黑暗中伸手抓住一只狼腿,借着前扑之势,在空中用力抡了两圈,瞄准魔法塔的大门甩了出去。月狼砸在建筑石料上方的墙壁上,撞出一个豁口。挣扎的过程中,狼爪也在段卿的两臂上留下几道血痕。月狼掉在地上,惨叫一声重新加入了战斗。

月狼的爪子里带有神经毒素,虽不致命,但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能使人麻痹,不能动弹。平时月狼围猎巨型生物,便是昼伏夜出,千里随行。偶尔乘其不备偷袭一爪子,总有一天猎物会被积蓄的毒素麻痹,等到猎物轰然倒地时,再一拥而上。段卿已经感觉到双手的肌肉里不断产生刺痛,不过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他要赶快跑到二楼,那里有炉火,有光线,还有一个古老陷阱。

月狼第一次扑空之后,马上组织起了第二次进攻。这次段卿没那么好运,躲过了前两只,却被第三只月狼扑倒在地。这只月狼张口向段卿的脖子咬来,段卿毫不犹豫得填了一只左手进去,月狼两边的尖牙毫无阻碍得刺进了段卿的肌肉,等它想要撕下一大片血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段卿的右手握着小刀,准确的刺进了它的咽喉,搅动两下,彻底割断了动脉。狼血“呲”的一声从伤口处喷溅出来,高压的血柱迅速打湿了段卿的衣服。

段卿艰难地掰开狼尸的嘴巴,将左手抽了出来。手臂上两个巨大的伤口汩汩地向外流着鲜血,段卿感到有些眩晕,而且左手被注入了过量的神经毒素,已经毫无知觉了。他挣扎着再次站了起来,继续向魔法塔的二层走去。

魔法塔外的战场也比想象中的更糟。狼群已经适应了火光,攻势越来越猛,这只队伍已经接近支撑不住了。他们名义上是个镖队,在镖行挂名叫做安顺镖局,但也借着走南闯北的机会顺便做些生意。这次他们接了趟长镖,从帝国西南重镇鹤岭关接了镖物,先往西境首府西极城,最后送至帝都。这趟镖赏银给的极多,镖物也只有一个长匣,只需要一人全程背着就行,省下的骡马车辆,都可以装些西南的山珍奇物运往帝都贩卖,一趟至少有一倍的利。一路上也只是路难走些,尽是些沙漠沼泽,丛山峻岭,本来想着只需要应付些山匪盗贼,镖队里有三个突破了旧时代的镖师,也足够打发了,这趟镖没有不走的道理,却没想到,在这宛城边的沙漠里,竟然遇到了月狼群这样的移动天灾。

三位突破旧时代的镖师里,有两位剑灵一位圣骑士。除了冲在最前方的那个剑灵之外,另一个剑灵已经死了。在狼灾的一开始,他便找上了那只独眼狼王,只要狼王一死,这场狼灾也就算消了。但当他竭尽全力冲出重重包围,来到狼王面前的时候,已是强弩之末,狼王干净利落得咬碎了他的咽喉。

几十人的镖队现在已经减员接近一半,剩下的也个个带伤。好消息是距离魔法塔已经不远了,只要进了塔,借助狭小的塔门,防守的压力将会大减,伤员也会有机会做简单的包扎,这恐怖的一夜也就算过去了。不过坏消息是狼群也发现了这一点,它们终于结束了前菜,开始了最后的总攻。

狼王对月长啸一声,整只狼群骤然停下了攻击,也都跟着长啸起来。这样整齐的狼啸即使只是远远听上一声,就足以让人冷汗直流,更别说在现场还有满地的死尸增加说服力了。落在队伍最末的那人当时便被吓得双腿发软,跪倒在地,转瞬便被狼群扑倒,变成了满地的碎肉。

原本幽绿的狼眼里似乎泛出了一丝血红,狼群好似被打了兴奋剂一样,一改之前灵活游斗的风格,开始以命相搏。独眼狼王也开始跟着狼队小跑起来,它狭长的狼眼死死盯着队伍正中的那名圣骑士。这名圣骑士是整只队伍里战斗力保存的最好的一人,和冲锋在前的那名剑灵一起支撑起了这只摇摇欲坠的镖队,他手握一柄重锤,全身发出淡淡的辉光,随时口吐神令,支援着他的战友。他不曾发现狼群已经慢慢的向他的位置汇集而来。

魔法塔内,一层躺着两只月狼的尸体,剩下的三只已经跟着段卿来到了二楼。段卿背靠着书架,拖着已经完全丧失知觉的左手,大口得喘着气,受到月狼毒素的影响,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沉重的睡意涌上脑海,触觉也开始消退,他明明用力得握着刀,却感到手指无力,像抓着一团棉花一样。机关的按钮就藏在书架上,但段卿不敢回头去看,他要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三只月狼,月狼习惯于在猎物的视野死角行动,只要一脱离视线,它们就会马上发动攻击。

毒素同样也影响了段卿的视觉,月狼在他眼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渐渐的他只能看见三团模糊的银色虚影。段卿屏住一口气,突然右手握刀刺进了左手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段卿稍稍清醒了些,他赶忙又继续寻找那个机关按钮。这时三只月狼听见塔外的狼王嚎叫,也跟着叫了起来,然后便一改谨慎的进攻方式,不在等待狼毒彻底发作,开始了更积极的进攻。

“找到了。”段卿心中一喜。他的右手在一堆数学书之中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方形按钮,根据魔法塔主人的日记记载,这是他留下的一个机关,采用流沙重力提供动力,只要基础结构不被损坏,这个陷阱的可靠性就有保证。段卿祈祷了一声,旋即按下了那个方形按钮。

段卿听见从魔法塔的内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机械传动声,那些几百年没有保养润滑过的链条至今任能运行真是奇迹,脚下传来一阵晃动,段卿看见那扇壁炉轰隆隆得移到了旁边,露出了里面的魔法结构。里面是一面刻着魔法阵的墙壁,那些线条组成的结构虽然低效,但应付眼下的场景已经足够了。整个魔法阵由一块紫水晶提供能量——这种水晶虽然储能小,但纯度高,能量逸散的速度也慢,如果使用的是红水晶或者蓝水晶,这个陷阱恐怕就只剩下考古学上的意义了。

魔法阵闪烁几下,最终还是亮了起来。紫水晶在提供出最后一点能量之后,啪的一声碎成了碎片。一个亮斑从阵的中心遍历过每一个线条之后,回到了原点,魔法阵算是最终正式被启动。一道纯白色的高温射线从阵的中心射出,洞穿了一只月狼的腹部,留下一个碗状的穿孔,被击中的部位好像被气化了一样,伤口周围的组织也迅速的碳化,结成黑色的硬痂。月狼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感觉到疼痛,但已经于事无补,挣扎两下之后便躺在地上,踢了两下腿之后便痛苦地死去。

光束再次发射需要几秒钟的蓄能。在第二只月狼倒下之后,第三只终于反应过来,嘶吼一声便猛扑而来。段卿因为中毒和失血已经没有太多力气,能做的只有向旁边倒下,受伤的左臂被再一次受到撞击,彻骨的疼痛袭上脑海,双目只能看到一片炫白,连呼吸的力气也几乎丧失。月狼扑在段卿身上,尖锐的爪子嵌进了他的肩膀,沉重的鼻息打在他的脸上,月狼的尖牙已经抵在他的脖颈,只要再一秒钟就将咬断他的动脉和气管。

就在此时,第三发光束终于蓄能完毕,魔法阵闪烁两下,一束白色光线划破空气,准确地击中了月狼的脖子。段卿的面颊被烤得发烫,他觉得自己的眉毛已经快要烧起来了。段卿奋力推开狼尸,倚着墙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向窗外。他来不及产生劫后余生的狂喜,甚至连高兴一些也做不到,外面地战场才是人狼逃杀的主战场,如果那只队伍全军覆没,自己早晚难逃一死。

段卿从窗口看出去,那个被狼王盯上的圣骑士已经死了。他在死之前引发了一场圣光殉爆,沙地上被炸出了一个圆形深坑,里面血肉淋漓,已经分不出哪些部位属于人类,哪些属于月狼了。圣骑士握着的那柄战锤无助地跌落在一边,自顾自地发出呲啦次啦的圣光。失去了圣骑士在队伍中央作为支撑,镖队被迅速得分割成两段。前一段十几个人依旧在前进,后一段的毫无疑问被狼群包围。被包围的镖队试着突围了几次,失败之后就不再努力,转而原地结阵,只求为战友多拖住一些月狼。在前开路的那个剑灵见状想要回去救援,却被他身后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人扇了一耳光,又指着鼻子骂了两句,这才愤恨地一跺脚,转身继续前进。

后面的那一半队伍很快便被狼群淹没,为首的那名剑灵也终于冲到了魔法塔下。狼群紧追不舍,这群人要一个个地从顶端翻进塔中的话,怕又要丢下一半。此时段卿听见一声怒吼,赶忙探头出去看。那名剑灵和段卿一样想要移开挡住大门的建筑石料,他双手扣进缝隙中,大叫一声便开始发力,那块不知几千斤还是几万斤的石料在巨力之下竟然开始缓缓转动,等转出一条边的时候,那位剑灵再次怒吼一声,抓住石料的一边,后退两步,竟然将巨石抽离出来,借着腰力一甩,将它甩进了狼群之中。

魔法塔一边的墙壁失去了支撑开始晃动。那位剑灵赶忙将另一块石料举起顶在头上,抵住了半边欲塌的墙壁。承受如此的重量早已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他的双臂已经无法伸直,石料落在他的肩胛上,再接着是他的双腿,在重力之下一只只地跪了下来,他的膝盖砸在地上发出巨响,听着好像碎了骨头一样。好在他在最后一个人进入魔法塔之后及时抽身,没有被落下的石块活埋。建筑的倾塌只维持了一会便停止了,整座塔又矮了几分,大门被石块瓦砾掩埋,塔里的人暂时安全了。

段卿拿下卡在窗外的火把回到一楼,在火光的映照下,这些活下来的人一个个全都状若恶鬼。看着他们的伤口,段卿忽然间觉得,此时自己也许是战斗力最高的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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