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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心中藏之,无日忘之

1、

初中时,廖晓俊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因为他成绩优秀,样貌出众,随便穿一件白寸衫行走在阳光下就能引无数女生魂牵梦绕。

初一入学考试,廖晓俊就拿下全校第一的荣誉,这使得他走进黄山中学所有人的视野里。

廖晓俊安安静静的不爱说话,特别高冷,学习之余的爱好只有看小说还有写故事,没有任何男生、女生能够近的了他的身。

同学们觉得他可能是一个内向的人,还可能他是为了逃避某种情绪,因为没有人生来喜欢孑然一身。

廖晓俊写的故事常见于一些报纸和杂志上,夏薇薇喜欢这个叫廖晓俊的作者已经很久了,他的每篇文章都被夏薇薇从报纸上截下来保存在笔记本里。

夏薇薇是一个听话,文静懂事的姑娘,每天循规蹈矩的生活。她做过最疯狂的事,莫过于瞒着父母,偷偷熬夜打着手电筒读廖晓俊的文章。

她爱慕他的才华,欣赏他的胸襟,对他是实实在在的仰慕。

夏薇薇想这是有过怎样经历的一个人呢?文笔细腻描摹市井人情,心中又似有广阔天地与人间大爱,他是来自山川胡海?还是囿于厨房与爱?

她的生活太单调了,她想去外面世界看看,直到夏薇薇遇到廖晓俊的文字,她走进故事里,跨越空间距离,看了一碧万里的湖泊和广阔无垠的大海,感受了人世间的温暖和凉薄,至此她平淡的生活变得熠熠生辉。

她习惯给廖晓俊发电子邮件,都是千篇一律的简短问候。“尊敬的廖晓俊作家,您好!我是您的忠实读者夏薇薇,您一定要坚持写下去,衷心地希望您越来越好!”

廖晓俊回复过她一条消息:“谢谢你!”,现在这条消息仍然躺在夏薇薇的收件箱里,她一直舍不得删。她说这是生活对她额外的馈赠,她是如此幸运。

喜欢一个人,恰好又得到了对方的回应,这种感觉就像觅食的昆虫发现蛛网上有食物时一样快乐,殊不知一旦跌落进去就永远无法挣脱开来。

读廖晓俊的文字成了夏薇薇每天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去见他,心灵的交流胜于一切会晤。

2、

初三分班,廖晓俊和夏薇薇恰巧被调整在同一个班。他的成绩一直稳排第一,他也知道初三真的很重要了,不再像初一、二时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创作故事上,他已经不再写故事了。

夏薇薇留意到这个男孩子竟然和自己偶像重名。但她从没想过他们两是同一个人。

廖晓俊抓住琐碎的时间争分夺秒,他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但是夏薇薇向他请教问题时,他会立马抽出时间,亲切耐心地给夏薇薇讲解,即使一个简单的问题讲上两三遍,他也不嫌夏薇薇笨,而是温柔地鼓励她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

班级在五楼,值日生倒垃圾特别不方便,需要楼上楼下的跑,还要穿过操场才能到达垃圾场,又脏又费力,廖晓俊总是热心的主动帮助大家倒垃圾。时间久了,大家干脆就不倒垃圾,廖晓俊承包了初三一年的倒垃圾。

夏薇薇总是被廖晓俊吸引着,她不自控的靠近他,无论是铺天盖地的新霁大雪晃着白闪闪刺眼光茫的深冬,还是蝉虫高歌,太阳惨烈如葬没有一丝凉风的盛夏,每天放学她都默默留到最后,和廖晓俊一起倒完垃圾才回家。

廖晓俊总是腼腆又紧张地说:“其实不用你陪我,你快回家吧!回家太晚,你爸妈会着急的。”

夏薇薇坚定的说:“没事,我不会太晚回家的,但是我希望我可以帮到你。”她脸上流淌着热烈的红晕,和天边的晚霞相互映衬,渲染着他们懵懂的爱情。

夏薇薇和廖晓俊在同一个学习小组,相处的时间多了,夏薇薇渐渐发现他是一个容易相处、话不算太多,但又睿智善良、自律坦诚的大男孩。

老风扇在学生头顶窃窃私语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伴着午后的困乏,一众人都陷入了酣睡,廖晓俊还在看书,没一会儿,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准备去打一杯水。

路过夏薇薇的时候,他不小心擦落一本笔记本,四五张报纸残页飘落在地上,廖晓俊拾起来,发现全是自己的文章,一时心头悸动,他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笔记本放回原处,又望着夏薇薇恬静的睡容陷入沉思。

他记得有一个叫夏薇薇的读者,非常喜欢他的故事,但他不确定是不是眼前这个夏薇薇。如果真的是她,她早就知道他是作家廖晓俊了吗?她对他仅是偶像的崇拜之情吗?

有那么一刻,廖晓俊希望夏薇薇不是自己的读者,他和她只是互生好感的同学关系。

十天后,夏薇薇惊喜地发现廖小俊的一篇新作,读到廖晓俊写“如果我身上的光芒,变成了阻碍我们靠近彼此的尖刺,我愿意卸下全部的它,不显山不露水,只做你的意中人。”夏薇薇滴落眼泪,她想这样的感情真动人,将来她也要谈一场这样的恋爱,她眼前就浮现了同学廖晓俊的脸。

中考前经历了一场十个多月的厉兵秣马,疲惫和松懈都席卷上来。每天重复来重复去,读读背背,一节自习课上老师让同学背书,但同学们都不约而同的聊起天来。

吴佳和夏薇薇聊天,谈到激动时吴佳把夏薇薇的头发一把乱揉起来,哈哈大笑。夏薇薇吃痛的吭了一声。

廖晓俊闻声转过身来,低声问了一句“夏薇薇,你怎么了,没事吧!”又提高了嗓子冲吴佳吼了句:“你不会尊重别人吗!为什么随便乱揉别人的头发!”

夏薇薇从那时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他,她偷偷不露痕迹的喜欢他,眼睛情不自禁的锁向与他有关的一切,她漫长的暗恋拉开了里程碑性的帷幕。

3、

中考之后,夏薇薇和廖晓俊同校不同班,但两个班级隔的不远。绵长的记忆开始于每天午后,廖晓俊穿着白色t恤,沐浴着明亮的阳光,穿过夏薇薇面前的窗户。

他好看的侧脸被午后白晃晃的太阳照的透亮,挺拔的山根,俊俏的鼻翼,纤长的睫毛烙下一片阴影在冷峻的脸颊上,牵动着无数少女的心绪。他目光撞上夏薇薇的时候,夏薇薇惊慌失措的低下头,心砰砰直跳,大脑一片空白。他脸上也染上一层红晕,接着露出腼腆笑容对她说:“最近,还好吗?”最后夏薇薇红着脸看着他,一句“我很好”卡在喉咙里,想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虽有千千万万的牵挂和爱慕,却在看见他时被排山倒海般难以平复的情绪打败,说不出话来。

每天中午路过夏薇薇面前的窗户,晚上从夏薇薇班隔壁的楼梯下自习,其实他是想能多看她几眼。而夏薇薇特意慢一点收拾书包,走在廖晓俊后面,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尽管高中夏薇薇近视,她也能一眼辨认出廖晓俊的背影,当然他也能用余光一眼认出夏薇薇的身影,其实他们一直被对方深深刻在心里,根本不用用眼睛看,但他们的关系一直停留在“初中同学”。

廖晓俊依旧刻苦上进,而夏薇薇越来越漫不经心的学习,上课都在想着廖晓俊。她的成绩掉到下等,和廖晓俊的差距越来越大,自卑的心结越来越重。

她知道廖晓俊知道她暗恋他,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廖晓俊没有给她一点回应。她想是因为她不够美,所以她花很多的时间打扮自己,留了如同瀑布般的黑色长发,穿白色的棉布裙,可是,廖晓俊仍然没有给她回应。后来,她想只要她做一些疯狂的事,廖晓俊一定会注意到她。于是,她学着逃课,打架,被老师罚站的时候她开心极了,她想廖晓俊一定注意到她了。

违反校规次数多了,夏薇薇被学校劝退,她明白现在满身破败的她是真的配不上廖晓俊,最终夏薇薇做出了辍学的决定,高二没读完就辍学了。

她一直被笼罩在强烈的自卑感里,寻求救赎自己的方法,却跌入了真正无底的深渊,以舍弃自己的前途为代价,这使她和廖晓俊在今后的道路上不得不分道扬镳。

以后夏薇薇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廖晓俊。高三上学期,冬天来了。夏薇薇产生了想给他做双棉鞋的想法,就当作朋友间的问候,她不会允许没有文化,浅薄不堪的她再有靠近廖晓俊的想法。

夏薇薇微信他:“你鞋码多少,我想给你做双棉鞋。”他说:“还是算了吧,做一双棉鞋很麻烦。”

他不想夏薇薇太辛苦去学做布鞋,但他又不敢说一句心疼她的话。

廖晓俊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鼻子一酸,胸口似有千斤巨石压迫,七尺男儿的泪就涌了下来。他想:“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只会让你过得辛苦,给不了你幸福,我只能在一开始就推开你,当我从来没爱过你。”

他怕他给不了夏薇薇未来,他去读大学,夏薇薇和他异地恋,但异地恋太辛苦了,他认为夏薇薇值得一个身边人的悉心照顾,而他给不了。

如果夏薇薇去他的城市,陪他在身边,廖晓俊觉得他太自私了,夏薇薇不是他的附属品,也不该为了他付出那么多。廖晓俊只希望夏薇薇为她自己活。

而廖晓俊还没有到三四十岁志得意满,事业有成还的年纪,他没有勇气成为夏薇薇生活的全部。

廖晓俊清醒的抑制自己的爱,也狠下心拒绝了夏薇薇。

夏薇薇还是希望他能接受,遭到拒绝后心里有些难过。

最后夏薇薇去她奶奶那学做了一双棉鞋,却送给了她最好的闺蜜。这双鞋虽然不好看了点但是很结实,一针一线都饱含了夏薇薇的深情。

春节,夏薇薇只给廖晓俊一个人发了新年祝福。廖晓俊回的简洁明了“新年快乐。”廖晓俊泣不成声,窗外烟火绚烂,红色春联在灯火通明的除夕夜里映照着热闹蜂拥的人群,他靡颓的瘫坐在阴冷的白色地砖上,一堆啤酒壳散在他身边。

4、

廖晓俊大学四年,夏薇薇和廖晓俊两人都没有互相联系过,但夏薇薇一直努力生活,努力成为最好的自己。

但无论怎么努力,她始终无法逾越他们之间的鸿沟,她有时候会趴在桌子上发呆,她想现在她和廖晓俊的共同话题肯定很少,他在一步步登山,越战越勇,而她在一步步走下坡路,不进则退。

夏薇薇渐渐明白他们越走越远了,差距也越来越远。夏薇薇是小镇上一个奶茶店的老板娘,生意做的倒也红火,但每天对顾客微笑换来微薄的利润,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一次夏薇薇和奶茶店里一个失恋的员工一起喝醉了酒,夏薇薇在微信里对廖晓俊说:“我还是想听你拒绝我。”廖晓俊没回。

她等不到他的回复,也永远等不到他的人,就像在机场永远等不到一艘船。

深夜里,夏薇薇突然看到qq空间访客记录中有廖晓俊,夏薇薇就忍不住痛哭起来,隐藏这么多年的思念和心酸一下就全部如同潮水涌上来,她只能任由眼泪倾盆而下。

她明白她不能和他读同一所大学,不能和他一起工作,他们之间虽然差的只是学历,但是隔开他们不是学历而是阅历、知识、文化底蕴,她现在连继续爱他的勇气都没了,这一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她终于要全身而退了。

这几年独自打拼,现实生活给她灌输的思想是:恋爱也讲究“势均力敌”,她越来越觉得他们再也不可能了,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廖晓俊。

她流着泪发信息给廖晓俊:“我无缘陪伴在你身边,既然我和你在一起不可能。就让它结束,成为青春情窦初开岁月的一个秘密。时光荏苒,你我都不复当初,只有那关于你的暗恋悠远绵长,和懵懂的少年少女记忆依旧深刻。”

十七年后,谁都没能逃过岁月横扫一切的魔爪,夏薇薇不在是二十岁的样子,她眼角生出淡淡的细纹,但笑容还是一如年少模样,气质愈来愈显清淡从容,从她的眼睛里探不出半点忧伤的往事,一晃十几年,她终于都放下了。

她开了连锁奶茶店叫“等一个人”,当客人问她为什么还是孤身一个人时,她总是从容的笑笑,从来不讲自己的故事。

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跑进店里,开心的高喊:“爸爸,今天我跟你一样,我要一杯柠檬汁。”

不一会儿,一个女子挽着廖晓俊的胳膊走进来,夏薇薇看见了廖晓俊。

她对廖晓俊露出轻松笑容,说:“柠檬汁太酸,我给他换一个甜的吧!”

廖晓俊看见夏薇薇后愣怔在原地,原本看着儿子宠溺的笑容也迅速凝结在空气里。

小男孩一把抱住夏薇薇撒娇说:“其实我可不喜欢柠檬汁,我喜欢甜的,是爸爸一直喜欢柠檬汁。”然后对廖晓俊做鬼脸。

夏薇薇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宝宝真可爱!”她露出宠溺笑容,好像孩子是自己亲生的一般。

这么多年来,夏薇薇第一次这么开心,当她见到小男孩的时候,她才知道她的心结全部解开了。

虽然夏薇薇已经放下廖晓俊,但廖晓俊早就刻在夏薇薇生命里了,廖晓俊的孩子,夏薇薇爱屋及乌,发自内心的喜欢,她对廖晓俊的爱情早就演变成了一种亲情。

早就听说过廖晓俊的妻子和夏薇薇很像,今天见到,夏薇薇才知道她们眉眼像极了,都是杏眼,柳叶眉,左眼下有一颗若隐若现的泪痣。

其实廖晓俊哪里爱柠檬汁,他只爱甜的,爱柠檬汁的是夏薇薇。

女子走过来,对夏薇薇礼貌的微笑一下,然后牵着儿子对廖晓俊说:“我带宝宝去隔壁的玩具店看看。”夏薇薇看得出来,女子善良有智慧,又有宽广的胸襟,不是为鸡毛蒜皮斤斤计较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懂得生活得智慧,爱情才会持久保鲜。

廖晓俊和夏薇薇坐下来,廖晓君点了两杯柠檬汁,夏薇薇打断他:“你还是点甜的吧。”

廖晓俊没有吭声,而是点燃一支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飘着会鹅毛大雪,天色灰蒙蒙的。夏薇薇看着廖晓俊,他这么多年没有发福,反而清瘦了,眼角也堆上了细纹,西装革履样子,往事就从他深邃的眼睛里面一点一点爬出来。

漫漫长情,昨夜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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