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羿进了房里,对着床榻上坐着的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参见太妃娘娘。”
“快起来,几月不见,羿儿怎么与我生疏了?”薛太妃慈爱的朝着独孤羿招了招手,又拍了拍床榻边缘,道,“来,过来坐。”
“多谢太妃。”虽说薛太妃也不过大他不到二十岁,可终究是长辈,独孤羿自幼也受过她不少恩惠,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半点也不敢逾越。
“太妃的身子近日可好?”顺从的走到床榻边坐着,独孤羿关心问道。
“老样子,说好也就这样,说不好也坏不到哪里去。”薛太妃叹了口气,眸子落在盖住自个双腿的锦被上,“腿废了,哪都去不了,整日呆在这院子里,也不知道外边是什么光景。”
“羿儿我您出去走走?”独孤羿瞥了眼放在一旁的轮椅,而后询问道。在薛太妃面前自称‘羿儿’让独孤羿极不自在,可偏偏薛太妃喜欢,她总说‘我’字太过生硬……
“不出去了,我这双眼睛也不好,怕光。”薛太妃又是一笑,而后握了独孤羿的手,请拍了拍,“听说羿儿带了个女子来?”
“嗯。”独孤羿点头。在薛太妃面前,这个男人乖巧得像个孩子。
“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啊,多大了?”虽然月嬷嬷说独孤羿带来的是青楼女子,可薛太妃还是不愿相信,要从独孤羿嘴里亲口说出来,她才信!
“月嬷嬷该是告诉您了,鸿儿是潇湘馆的花魁,并非哪家的千金。”说到‘月嬷嬷’的时候,独孤羿的语气明显阴沉了下去。吓得一旁的月嬷嬷一个哆嗦。
“她是告诉我了,可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羿儿,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信你会这么糊涂!”薛太妃说完了话,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独孤羿,似乎想要他亲口否认。
“羿儿我将她带来看您,想必您应该知道羿儿的意思。”独孤羿也回视着薛太妃,只是说出的话却无疑是让薛太妃失望了。
“羿儿,你糊涂啊,你若只是想玩女人,这天底下的女人多的是,可大将军夫人的位子,绝对不是一个青楼女人能当的!”听了独孤羿的话,薛太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
大将军夫人的位子,她一个青楼女子坐得稳吗?
“太妃,羿儿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已经过深思熟虑,鸿儿是这十年来唯一一个能让我动心的人,既然动了心,又岂会在意她的身份?”这大抵是独孤羿在薛太妃面前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
“可是羿儿,你想过没有,你那位已故的夫人可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千金,倘若你娶一个青楼女子做续弦,你对得起她吗?”见独孤羿无所动容,薛太妃的语气变得激动。
“我无须对得起她!”听薛太妃提及那个女人,独孤羿的脸色阴沉下来。所有人都只知道她是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可独孤羿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可他不能说。
“你……唉,罢了罢了,你若是想,我也拦不住你。”薛太妃恨恨的道。
“我让鸿儿进来,您见见?”独孤羿试探的问道。
“我身子不适,今天,还是别见了……”薛太妃自然不愿意。虽说她松了口,可也不代表她愿意见到独孤羿沉迷一个青楼女子。
“那您好好歇息。”话落,独孤羿起身朝着薛太妃拱手告退。
出了房门,楚惊鸿果真乖乖的等在院子里,独孤羿一笑,走近她,“去前院。”
“为何太妃会住在长公主府上?”路上,楚惊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问独孤羿道。
“薛太妃是当今圣上和长公主的母妃,可她出身低贱,皇上登基之后众臣都上书不愿封她为太后,不过,也是因为薛太妃的双腿在先帝在时便被当时的宠妃打残,
没有人肯要一个废人当太后……迫于朝臣的压力,皇上也就只封了她为太妃,长公主一向孝顺,担心薛太妃在宫里宫人照顾不周,便请旨将她接来了长公主府,
盖了这个专门的院子。”楚惊鸿问了,独孤羿也不瞒着,一五一十的都讲给她听。
“他是皇帝,竟连自己的母妃都护不了?”楚惊鸿嗤笑一声,楚国这是什么规矩,废人不能做太后?皇帝连自己的母亲能不能当太后都做不了主,传出去才更让人笑话吧!
“皇上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有些事情却也做不得主。”独孤羿冷然一笑,楚惊鸿的想法他自然能猜到。以前的燕国,只要是皇帝生母,便一定是太后,哪怕是死了……
“皇上如今也登基几年了,还不能做主?”楚惊鸿继续问道。她知道独孤羿不过是给赫连景逸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呵,一个功高震主的大将军,竟然这么护主?还真是奇怪!
“鸿儿,你若有这样的闲心,不妨多关心关心我。”独孤羿侧首看向楚惊鸿,浓眉之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无语,楚惊鸿并不答话,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
“羿哥哥……”赫连钰的声音传进耳里,本是高高兴兴的语气却在看见楚惊鸿的那一刻变了调,“惊鸿姑娘?”
“长公主。”楚惊鸿朝人笑笑,双手叠在腰间福了福。
“惊鸿姑娘怎么会来?羿哥哥,你带她来的?”赫连钰眸子轻颤,看着独孤羿的眼神无疑是在等着独孤羿摇头。
可偏偏事不如人意,独孤羿淡淡点头,承认了。赫连钰的眸中一时间像是失去了光芒,变得暗淡。
原本听家奴提及她还不信,可这时候,也容不得她不信了。
眼前这个女人,眉目如画,绝美无瑕,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勾人,赫连钰自问,她长的确实不及楚惊鸿,可她爱了独孤羿这么久,为何偏偏被一个青楼女子比了下去?
独孤羿将她带来是为了什么?拒绝她?羞辱她?
楚惊鸿放佛能在赫连钰的眼里看见泪光,险些涌出来,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而后,赫连钰笑着道,“羿哥哥去见过母妃了吗?”
“嗯。”独孤羿应了声,而后从袖间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赫连钰,勾唇道,“这是你今年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独孤羿难得一笑,以往看见独孤羿对着自己笑赫连钰能高兴半天,可现在……
“很喜欢,谢谢羿哥哥。”盒子里边躺着一支玉钗,玉色通透,做工细致,即便只是粗略的看一眼,赫连钰也知道这支玉钗价值不菲。
独孤羿送她的东西,何时便宜过,可她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喜欢就好。”独孤羿似乎看不见赫连钰的心情并不高兴,只是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就快开宴了,羿哥哥先去前厅,我……想跟惊鸿姑娘说说话。”赫连钰敛下了眸中的委屈,仰面朝独孤羿道。
“鸿儿?”独孤羿转首看向楚惊鸿,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这一动作落在赫连钰的眼里,格外扎眼。
“既然长公主有话要与惊鸿说,大将军,惊鸿等会再来找您。”不是不明白独孤羿的意思,楚惊鸿也不愿与赫连钰独处,可她总不能说‘长公主,惊鸿没有话要跟你说’吧……
呵,那不是找死吗……
“我等着你。”虽不乐意楚惊鸿对自己的称呼又变成了‘大将军’,可独孤羿也不会在赫连钰面前发作,反而格外宠溺的看着楚惊鸿,唇角勾起淡笑。
独孤羿没有去前厅,反而就在那儿候着,赫连钰将楚惊鸿带到了旁边的一个亭子里边,眸子不时的看一眼独孤羿,心里隐隐作痛。
他是担心她会欺负楚惊鸿吗?还是不过分开一会儿,就这么不舍?
“长公主,您要与惊鸿说什么?”见赫连钰盯着不远处的独孤羿愣神,楚惊鸿率先开口将人拉回现实。
“姑娘与羿哥哥是何时相识的?怎么相识的?”赫连钰回过神来,看向楚惊鸿,出声问道。
“两年前,大将军曾施恩于惊鸿,惊鸿挂牌之后,便成了惊鸿的常客。”楚惊鸿转而往独孤羿的方向看去,略作沉吟之后才答。
“两年前?姑娘可知我与他相识多少年了?”赫连钰随着楚惊鸿的视线看过去,独孤羿也正巧看着这个方向,那双鹰眸却明显是落在楚惊鸿身上的……
“惊鸿无需知道。”楚惊鸿偏头朝赫连钰勾唇笑笑,无所谓的答她。
“那你知道他带你来长公主府是为了什么?他可带你去那个院子了?”赫连钰眉头一皱,楚惊鸿这么无所谓的模样她看着碍眼。
“大将军说……他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我。”楚惊鸿不再是懒洋洋的态度,美眸定定的看着赫连钰,“他也的确带惊鸿去了一个院子,却不知道是不是长公主口中的那个。”
楚惊鸿答得并不委婉,她今儿来了便注定赫连钰的心情不会好,她又有何必要去考虑赫连钰的心情……
“他竟带你去了。”有泪盈眶,赫连钰赶忙转过身去。独孤羿每次来长公主府都只会去一个院子,那便是她母妃所住的那个院子,楚惊鸿所说的与她说的,自然也就是同一个院子。
“你见到里边的人了吗?”冷静下来,赫连钰继续问道。
她相信,母妃一定不会同意独孤羿这么乱来,堂堂的大将军,怎么可以和一个青楼女子在一起,母妃一定会阻止的,一定会!
“惊鸿没有见到。”楚惊鸿先是摇头,可反应过来赫连钰背朝着她看不见,旋即才开口道。
“惊鸿姑娘,羿哥哥还在等你,你先过去吧。”知道楚惊鸿没有见到薛太妃,赫连钰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就知道,母妃一定不会见楚惊鸿,也不会同意独孤羿与一个青楼女子在一起。
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赫连钰强忍着心里的不甘愿说出这句话。而后看着楚惊鸿出了亭子,走向独孤羿。
看着不远处的独孤羿带着一脸宠溺的笑意对着楚惊鸿,赫连钰银牙暗咬。
曾经,因为独孤羿很少笑,所以她觉得他的每一个笑容都弥足珍贵,可现在独孤羿却对楚惊鸿这样笑着,赫连钰第一次觉得独孤羿的笑容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