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满地的院子，一看就是荒废了许久，玄色华服的男人逐步靠近，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灌了铅，用尽了气力，艰难的挪动。
踢开院门，拨开蛛网，这是时隔十年之后，独孤羿第一次踏足合欢院——合欢，象征着夫妻恩爱，两两相好的意思，也是那个女人居住的院子。
院里的陈设还是同以往一样，半点没变。只是，他不许人靠近这个院子，所以这里的一切都被尘埃覆满，青砖里钻出了杂草，又变得枯黄，将这院子变得更加脏乱不堪。
独孤羿站在院中，鹰眸森冷的落在那道紧闭的房门之上，却又没有再往前多走一步。
过了许久，一道黑影在他身后显现出来，暗影看着自家主人站的笔直的背影，拱手道，“主人，前些日子殷柳柳也去过那个院子……她已经离开楚京了。”
“找到她，杀。”独孤羿想也没想，薄唇已经开合，下了命令。
“是。”暗影领命，却没有要退下的意思，而是继续道，“那个女人该如何处置？”
墨沁么，独孤羿突然觉得头疼了起来，他将墨沁留着就是为了折磨她，让她为她的姐姐所做的事情赎罪！可到了现在，怕是不能留了……
“加大药量。”独孤羿沉吟了会儿，还是狠了心。
……
“是。”暗影并没有脱口应声，反倒是犹豫了，很明显的犹豫……
“下不了手？不忍心了？”感觉到身后之人的犹豫，独孤羿转过身来，寒潭一般的眸子紧紧盯着暗影。
“属下不敢。”察觉到独孤羿眸中的危险，暗影单膝弯下，跪地请罪，为自己那一瞬间的犹豫请罪。
十年了，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除了独孤羿，便属他最清楚，他也一直都知道墨沁有多无辜，可主人的吩咐，他绝不会违背。
想到那个那薄弱的身子一直在代她的姐姐受罪，真要死了，倒也是种解脱……
“退下。”独孤羿不再看他，将人挥退了，便又转过身去，朝着那道紧闭的门走了过去。
独孤羿推开门的那一刻，尘埃漫天，落在他的身上，蛛网遍布，粘在他玄色的华衣上边。
渡步进了里屋，熟悉的物什与摆设让独孤羿心烦气躁。
冰冷的眸子落在床榻上，他似乎看见了在上边翻云覆雨的二人，一个娇喘连连，一个喘着粗气，一个在身下承欢，一个在身上驰骋……
他们相连的地方，发出‘啪啪’的撞击声，可见这二人多么的渴求对方的身体。
那个女人的腹中，甚至还有个快满六个月的孩子……
“啊…四郎，嗯…你轻点，当…当心孩子……”深陷进情，欲里的女人，这个时候才放佛反应过来她还怀着身孕。
“那你告诉我，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身上的男人喘着粗气，不止动作半点没有轻柔下来，反而更是卖力。
“是，是你的，啊…这个孩子，是你的，我…我和独孤羿，喝了，喝了药的，啊嗯……”女人一边呻，吟，一边摇晃着笨拙的身子讨好身上的男人，祈求着他可以对自己温柔一些。
“好玉儿，真是我的好玉儿。”男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抬手抚摸着女人被汗水打湿的墨发，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亲吻着，身下的那活儿浅进浅出，温柔至极。
“独孤羿传来家书，他已经班师回朝，后天就能到楚京了。”男人的动作轻柔下来，身下的女人也终于可以讲一句顺畅的话。
语气里却半点没有夫君平安回来的兴奋，反而，显尽了失望……
“他回来了，你我又不能见了……玉儿，我想你。”
“啊……”男人的话音刚落，出其不意的加快了动作，女人更是兴奋，呻，吟声渐渐从口中溢出来。
房内交，欢的二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外间，此时正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独孤羿提前回来了，脱去了盔甲，原本是害怕盔甲上的血腥会吓着墨玉和她腹中的孩子。
可此时，独孤羿的脸上怒火正茂，可眼里却仍旧森寒一片，冰冷的像是要化作冰锥，刺进那二人的心脏。
砰
独孤羿脑中的画面突然消失，下一秒，一阵掌风已经劈出，布满蛛网的床榻砰然倒塌……
该结束了，十年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死了，那个女人，墨沁……这十年她被体内的毒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该给她解脱了……
独孤羿从合欢院出来，没有多留，快步离开了这个令他蒙上耻辱的地方。
回了书房，没一会儿，折戟也推门进来，拱手道，“主人，惊鸿姑娘已经平安送回了潇湘馆。”
“嗯。”独孤羿许久才应声，单是一个‘嗯’字，已经让人竖了汗毛，如置身冰窖。
“主人，皇上也去了潇湘馆，见了惊鸿姑娘。”折戟看出独孤羿的心情不好，本来犹豫着要不要禀，可想一想知情不报的罪过好像更大……
“哦？说了什么？”独孤羿从案上起身，走近折戟。
“皇上的意思，说是要把惊鸿姑娘接进宫里。”说到最后，折戟似乎看见独孤羿的眸子像是要喷出火来。
“知道了，退下。”过了许久，独孤羿的神色才平复下来，将人挥退。
“是。”即便心里疑惑，折戟仍旧乖乖的拱手退下。毕竟自家主人是怎么想的，折戟不敢随意猜测。
“主人，惊鸿姑娘拒绝了。”临走的时候，折戟又留下这么一句，话音还未消失，人便已经不见了。
独孤羿又坐回案上，拿着兵书放在面前许久，最终，眸中怒火再也抑制不住，铁臂一挥，兵书被挥落到地上。
……
那天夜里，合欢院边上同样算是几乎荒废的院子里，墨沁卷缩着身子躺在摇椅上，双臂紧紧环着身子，她的脸色惨白，汗珠密布，痛苦不堪。
身子，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着，特别是心脏位置，几乎已经因为疼痛而麻痹，墨沁紧紧环着自己，抓紧了胸前的衣物，她想要缓解这样的痛苦。
“将军……”迷迷糊糊的，墨沁的口中吐出两个字来，这十年来这样的痛苦每天每夜她都在经历，可今天却格外的疼痛，像是要撕开她的身子。
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暗影渡步进来，看着摇椅上的女人，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将军，让你来的？”或许是太过疼痛，墨沁的脑子里却突然清晰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墨沁知道，她知道，独孤羿，她的良人，终于要给她一个解脱了，终于，终于不再折磨她了……
“嗯。”暗影点头。
“抱我进去，死在这里，太难看……”墨沁的声音虚弱至极，也透露出明显的痛苦，原本如水的眸子变得暗沉，却是祈求一样的看着暗影。
“……”暗影眉头一皱，脚下并没有动作。男女有别，他就是再可怜这个女人，她也是主人的女人，岂是他能碰的。
“我都要死了，还怕什么，你把我抱进去……倘若，倘若将军在这里，她也，也会抱我进去的，求求你……。”见暗影不动，墨沁纤瘦的玉臂朝人伸出。
这一动，半个身子几乎要掉在地上，暗影赶忙过去将墨沁的手臂拉着，以免她真的掉下来。
“沁姨娘，你还是别动比较好。”暗影的声音没有起伏，平静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
“求求你。”墨沁赶忙将人的衣裳拉住，姿态放得极低。
玄色的身影落在暗影的眼里，独孤羿站在院子外边，朝着暗影点了点头。墨沁说的对，倘若他在那里，也会将她抱回房里……
可他知道，墨沁也知道，他不会去，绝不会去……
院内，暗影将人从摇椅上抱起，大步进了房里，放到床榻上，暗影毫无表情的眸子冰冷的落在墨沁卷缩在床上的身子上，而后，看着她渐渐失去知觉。
确认墨沁已经没了呼吸，暗影出了院子，走到独孤羿面前，拱手道，“主人，人已经死了。”
独孤羿点了点头，而后，旋身离开。
……
那天夜里，大将军府上起了一场大火，大抵是救火救得快，旁的什么都没烧着，只是相连的两个院子被烧毁了，据说其中的一间，里边还发现了一具焦尸。
即便已经烧焦，可将军府里的人都知道，那里面住的是一个极不受宠的侍妾，本身就体弱多病，这一场火，直接便烧没了……
都说是那个女人夜里用火不当，估摸着是打翻了油灯引起的火灾，真是可惜了这两个院子，好在没有烧到别处去……
怡儿说起那事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可惜。
“不过，怡儿从来没听说过将军府上有个侍妾啊。”怡儿可惜归可惜，却突然想到自己在楚京这么多年，竟然从没听人说过独孤羿府上有个侍妾。
“你说她怎么死的？”楚惊鸿一边摆弄茶具，一边问道。
她昨天才见过那个女人，体弱多病是真的，更是疯疯傻傻的，可才不过区区一晚上，那个女人就死了……
若说是烧死的，她信！可若说是那个女人自己烧死自己的，楚惊鸿却是不信，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分明是有人要她死——独孤羿。
那个女人知道独孤羿的秘密，所以她死了，可今天她几乎是要将那个秘密脱口告诉她了，独孤羿可都看到了……
他，会不会连她也杀……
砰
“嘶……”茶碗从楚惊鸿的手上落下，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烫到的地方立马红肿起来。
“姑娘，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怡儿赶忙跑上去拿了娟帕抹去了楚惊鸿手里的茶水，而后又去将药膏拿了来抹在楚惊鸿手上。
“没拿稳……”楚惊鸿清冷的声音哑了些。即便独孤羿说了他的刀枪不会对着她，可独孤羿的话，能信吗？
楚惊鸿嘶哑的声音带着颤抖，怡儿若是仔细听了，定然能听到楚惊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的颤抖，可她此刻只关心楚惊鸿的手伤了没有，哪里会仔细去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