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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渤海神仙岛(2)

“这些都是什么?”我悄声问。

老单并没理会我,只是四周看着。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这里比较安全,上去看看吧,我希望你能解释这些是什么。”

我一纵身,爬到那狭小的六边形地面上,看着这个比我高一头的椭圆,伸手碰了碰,冰冷而坚硬。“石头?”我心里嘀咕着,继续摸索。上面似乎有个裂口。借助着昏暗的青光朝里望去,一具骷髅!不知道那骷髅在里面待了多少岁月,甚至有点化石的感觉!

我轻轻一触,那骷髅竟然化为了粉末!

“妈的,都是些什么?这个世界怎么了?”我小声地骂着。

我再仔细地扫视周围,才发现几十个椭圆石头有大部分都是破损的,这里似乎在很久之前被破坏过。而天顶上挂着的那个巨大的“葡萄”状物质,似乎也是废弃很久的遗迹,破败不堪。

我俯下身子对老单说:“我不知道是什么,大概是个坟场吧。”

老单摇摇头:“下来,走。我要找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了。”

命已不由己,我跟着老单继续前行,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通过漫长的水道,终于登上了一处还算干燥的地方,周围一样有若隐若现的青蓝色光芒。我们坐在一处黑石边休息了一会儿,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水池。

我顺便查看了一下随身的装备,56式冲锋枪,还有4个弹夹和军刺,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其他所有的东西全部丢到鱼雷艇上了。还好,还有枪。不过肚子似乎有点饿,竟然咕咕叫了几声。

“饿了?”老单看了我一眼。

“没有。”我不太好意思。

“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起了身,朝面前的墙壁走去。

我瞪着眼睛:“这里有吃的?”

他却不回答我,在墙上摸索着,一会儿工夫便回到这边,随手递给我一个黑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问道。

“蓬莱果。你有口福,传说中吃一个就可以延寿50年。在海上打拼一生的人也见不到几次,只有很少人在打鱼的时候混杂着鱼虾捞上来过。这就是蓬莱产的仙果。”老单给我介绍着。

“果子长到墙壁上?”我望着手中这个黑色的散发着异香的圆果。

老单并没有继续回答我,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咯吱咯吱吃得很香。

我一看也不犹豫了,别管有毒没毒了,吃吧,张开大嘴咯吱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异香中带着一丝酸甜,质地清脆,用牙齿咬着甚是过瘾。

很快,吃完了一个,似乎还未尽兴,正想再去摘一个的时候,忽然听见石头后面的水池中似乎有动静。我心中一惊,是什么?

我抄枪趴到黑石边,朝水池中望去,水中荡漾起几个小旋涡。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水中竟然浮出一只人鱼,她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人。只见她在水中来回地游着,似乎有点焦急。我从没有向人鱼开过枪,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可以抵御子弹的袭击。不过,单从外表上判断,这种东西似乎可以用枪干掉。

我抄着枪继续瞄准,只要有必要,我会立刻把这只人鱼击毙。

老单发话了:“不要动。我不叫你,你千万别出来。如果我喊你,你就出来!”

他似乎很激动,说话时甚至有点哆嗦。我不禁好奇了起来,这个是谁?难道是救过老单的人吗?

却见老单蹒跚着走到了水边,他竟然对着池水跪了下来。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我看明白,却见那人鱼浮出了水面,露出半截身子。她托着老单的脸,似乎在嗅着什么。两个人的手势在瞬间变得丰富了起来,似乎在交谈。远了点,我实在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可以确定,这只人鱼的确就是曾经救过老单的人。说到最后,两个人似乎拥抱在了一起。

我在后面趴着,我非常想弄明白他俩是什么关系。我像个傻子一样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不知道是该跑,还是该继续留下来,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会给我安排什么样的命运。

两个人似乎在抱头而泣。过了好一会儿,只见老单朝我这边招了招手:“刘同志,过来吧!”

我并不想和这个人鱼牵扯,一切对我来说都太不可思议了。但是没有办法,我还是战战兢兢地端着枪走了出去,保持着高度戒备。一直走到他们两人所在的水边才停下脚步,不过我的枪却依然没有放下来。

我望了那人鱼一眼,说不上美丽,却还算妩媚,清秀的面容下透着一丝忧伤。看样子也就三十多岁,上身赤裸着,白白的乳房挺在胸前,看得我有些害羞。只不过她腰身以下却拖着长长的鱼尾巴。这个打过多次交道的对手,如今已经尽在眼前了。

“放下你手里的东西,孩子。也不用害羞,我的年纪可以做你奶奶了。不用担心,在这里你们暂时是安全的。”

人鱼说话了,声音冰冷清澈,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老单也冲我点点头,示意我可以放心了。

我很不情愿地放下了枪,半蹲在水边,对他们说道:“两位,事到如今了,还请给我说个明白。即便是死,我也不希望做个糊涂鬼。”

“所谓蓬莱传说,自古就有,不外乎三仙岛、成仙之类的老生常谈。而我如今这副身躯,却是那传说中的神仙之体。”那人鱼似乎不像老单,见我有疑问,便张嘴给我道出了她的身世。

“很久以前,我乃威海城内一女子,嫁了一个教书先生。我自己也读了几年私塾。两人感情甚好,育有一子。生活算不上富裕,却也平安快乐。事情总有意外,某年夏天的一天,我随夫乘船由威海出航,要去辽东看望个亲戚。你也知道,山东与东北之间联系甚密,东北好多人祖上都是山东逃荒过去的。就在航行途中,我们被这蓬莱所劫,船上所有人均被我这样的人鱼绑进了蓬莱。我这个人身体从小就好,从不生病,意志也特别坚定。也许是这样的原因,我并没有被人鱼的声音完全迷倒。在半昏迷状态中,我被什么东西送进了一段曲折的管道,然后再也坚持不住,失去了意识。当我醒来的时候,处在一个球形水晶中,而身体也变成了这副模样。也许是幸运,也许是不幸,我所在的水晶球在我睡在里面时,被什么东西砸破了。你也了解,这个蓬莱存在于世上不知多少岁月了,很多地方已经破败得如同古墓一样,很可能是天顶上的房瓦之类的掉下来砸破的。于是我挣扎着进入水中。而和我同船的那些女人却没有我那么幸运,她们一直到我出来很长时间以后,才陆续被放了出来。她们的身体已经和我一样,但是却如同行尸走肉般没有意识,只是在这水中不停游荡。我看不到太阳,也没有钟表,实在不好估算时间。”

“我无法和她们交流,也出不去,像个野鬼一样游荡在这庞大的蓬莱之中。没有日,没有夜,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其他人鱼都会长时间在蓬莱深处休眠,而我却因为有意识,本身也化为这蓬莱的一分子,所以长时间地在这神秘之地寻找答案。饿了就吃蓬莱果,很多墙壁上都会不停地生出这样的东西。时间久了,我也逐渐发现了一些秘密。”

“首先,你的身体只要化为这样的怪物,那么你就和蓬莱一体。即使你出得了这里,你也能感受到它巨大的能量。我想这个巨大的东西同样也可以感受到你。虽然我曾经想过逃跑,但是我这副身躯能跑到哪里去?回到了人间,还不是被其他人当做怪物一样对待。在我小的时候,也见过小杂耍班子带着人鱼的干尸四处展览收钱,本以为是骗人的把戏,没想到自己却变成了这样的东西。”

“其次,这个所谓的蓬莱在我看来,根本就不是一个石头所化的岛屿,它更像一个巨大的生物。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某些地方破损后,过不了多长时间,便如同人体的指甲一样会自动修复。但又不是完全这样,有的房间里的东西似乎已经腐朽千年,至今仍未得到修复,到底是为什么,我仍想不明白。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蓬莱侧边的底部。而这个岛屿的另一侧边,我却没有任何机会进去。但是我却可以感觉到,另一边蓬莱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至于送进来的人怎么处理,我还没完全搞明白。不过似乎女人大部分都被化成了人鱼,而男人则会被分类,转化成不同的怪物。具体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上面就有一间转化间,我可以带你们去。”

我晃着脑袋,不知道该相信还是不相信。相信,这么荒谬的东西怎么能相信?蓬莱竟是有生命的活物?不相信,我却恰恰处在这个神秘诡异的地方,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人鱼见我不太相信她说的话,伸手就把老单的衣服掀了起来,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胎记赫然呈现在他的背后。接着她又背过身去,把自己的长发卷起,竟然也有个同样的胎记。

“我家的孩子在背后均有这样的胎记。你眼前这个老头,就是我的亲生儿子。这位官爷,你相信了吗?”

五百年前,我们相信地球是圆的吗?

三百年前,我们相信有美洲新大陆吗?

二百年前,我们相信人类有一天能在天空翱翔吗?

一百年前,我们相信人类能踏上宇宙吗?

如今我也遇到了同样的疑问,我该相信什么?

“还有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正当我还在研究这位大姐,不,应该是这位大娘所言真假的时候,她又语出惊人,道出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什么?”我非常好奇,还有比这蓬莱更麻烦的事情?

“我所知道的蓬莱,几乎从我进来以后就一直处于半死状态,几乎长年都在海中某地停泊。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蓬莱及其内部的各种海怪频繁出动。就在不久前,蓬莱内的各部几乎倾巢出动,从岸上抢回来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雷总!”我第一反应就是他,“仔细说说,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我不清楚。不过自从那以后很短的时间内,蓬莱内部各个房间组织的复苏速度明显加快。拿这黑池来讲,本来这里并不生产蓬莱果,如今也密密麻麻地结出了果实。其他老房之中的天灯也逐渐转亮,而且另一侧的蓬莱之内也有了微弱的生命气息!这个怪物好像正在全面苏醒,这是最麻烦的。”

“你又怎么知道的?这里的事情,你知道得过于清楚了吧?”

“我本身就已经化为人鱼,心智似乎与这蓬莱丝丝相连,我能感觉到蓬莱的脉络。”

我忽地站起身来,冷漠地举起枪,冲着她道:“你说的我全部相信,不过你说错了一点。”

“什么?”他们两个非常吃惊我有这样的动作。

“那就是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安全!”

在人鱼身后的水中,已经冒出数个张牙舞爪的青色夜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已经被这群怪物包围。最要命的是,还有一只巨大的龙虾人混杂在其中。

不由分说,我一枪打翻了一只刚刚冒出水的青夜叉,它咕噜着又沉入水中。

我拉起老单就要走,不料手却触到冰冷的甲壳上。他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又被甲壳类组织覆盖了。

而老单母亲的样子也变得狰狞起来。

“官爷,这里是蓬莱,你以为是你家的后花园,说来便来,想走即走?”

我大骇,举枪就想朝她面门扫射,岂料枪被老单一把拿下。

“你!”我愤怒地看着老单。痛苦,迷茫,以及千算万算却终被他人暗算后的失落,我已无法表达。

老单并没有说话,在他还没有被甲壳覆盖的脸上,透出了一丝无奈与无辜的表情。

两只青夜叉已经把我的胳膊死死掐住,就要朝水里拽。

我绝望到极点,我想大概以后海上又会多了一只青夜叉吧。不过希望他们把我变成龙虾人,那还强点……

正当我悲观地安排着我的后事的时候,凄厉的枪声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两边的青夜叉转瞬间被人打爆了脑袋,青色的液体喷了我一身。

“刘干事,需要帮忙吗?哈哈!”身后传来一阵熟悉而又带着痞气的喊声。

大张!这个该死的混蛋终于出现了,还算及时,还算及时!

“哥们儿,赶紧救我!我他妈不想做海鲜!”我一个翻身,朝身后连滚带爬地拼命跑去,样子甚是狼狈。

而那黑池中,却像被捅了的蜂窝般混乱。池水仿佛沸腾了一样,青色夜叉不断地跃出水面,疯狂地向我扑来。大张的子弹不断落在它们身上,怪物们亦不停地倒下。不过很显然,怪物们似乎比我们更了解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真谛。它们发挥得很出色。

我拼命地爬到大张所在的黑石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哥们儿,你真够及时啊。后面还有你龙虾大爷呢,你准备怎么解决啊?”

“解决?我解决得了吗?别害怕,咱后面还有人呢!”大张一边换弹夹,一边朝身后的墙壁上指了指,不知何时,那边开了一道六边形的暗门,“今天莫说是龙虾大爷,就是龙王爷爷来了,后面这大哥也给您搞了。一会儿咱整个海鲜汤吃!”

龙虾人那厚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张却一点也不紧张,冲着暗门里面大喊:“隋掌柜的,您老等啥呢?赶紧出来吧!”

“废物!两分钟都顶不了吗?”暗门中传来一个冰冷厚重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那个曾经救过我的神秘男人!

门中走出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和上次一样,身上披着宽大的黑色雨衣,依然看不清他的面目,手里还拖着一只死去的鳗鱼怪。

不过,这位大张口中的隋掌柜却没有散发出那种压迫人的气息,而是非常平淡地走到我们身边,他扭头看了我一眼:“不错,还真混进来了。”

我勉强冲他笑了笑,我可不想得罪这位比雷总还要压迫人的大爷。

他非常轻松地对窝在黑石后面的我们说道:“你俩站起来吧,没人了。”

我和大张同时一愣,起身回望,果然,池边上除了几具青夜叉的尸体,再无他物。池中之水也平静得惊人,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人失望地摇了摇头:“马上就抓住了,还是让它跑了。唉,以后的路就不好走了。”

“这位是……”我想搞清楚。

没等大张张嘴,那人先回话了:“我叫隋天佐,是你们雷总的故人。我既不是你们军方的,也不是政府的。别的你们别多问,找到了雷天鸣,他自然会给你们交代。”他把雨衣上的帽子摘了下来,看年纪似乎和雷总差不多,不过头发却斑白了。

“哦,这样啊,”我跟他握手,“谢谢你多次搭救。”

他摆了摆手:“这是分内的事情,我也有我要解决的麻烦。这里不宜久留,你们随我来。”

我在池边拿回我的枪,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不知道是老单慌乱中失手丢下的,还是故意留给我的。我总感觉他似乎不情愿跟那群怪物走。

我们一行三人闪进那漆黑的暗道,里面似乎是个盘旋上升的坡道,没有一级台阶。

路上光线昏暗,中途有不少被捏死的怪物。看来这位隋掌柜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力比雷总强了不少。

路上我们互通了情报。大张在我抓老单的当夜,老隋救完我之后,控制了两只活的青夜叉,随即两人用近乎暴力的手段进入了蓬莱。

而老单母亲的话,老隋也证实了,大部分是事实。

“那她为什么又会通报人来抓我?”我很不理解。

“哼,”老隋说,“她就是我的目的之一。她就是这个蓬莱的主体,也就是说蓬莱由她控制。蓬莱是个生命,同时又是一艘巨大的水中战舰。这样的东西必须有人指挥,而她就是蓬莱之脑!她绝对不是什么可怜的受害者。”

我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开始讨论。老隋对蓬莱的了解无疑比我们深刻得多。

“我对这类生命的接触,比你们早得多。我查阅了相当多的古书,通过我所了解的情况,我给你们做个详细的解释。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见了雷天鸣,他会给你们解释。”隋天佐给我们讲了更惊人的事情。

蓬莱,方丈,瀛洲,根本就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神仙岛屿,它们根本就是三艘游荡于无边大洋中的生物战舰。是什么人造的,他不清楚。从理论上讲,这样的东西可以永远生存于海洋中,自我补给,生存,新陈代谢。设计理念近乎完美,生活设施非常完善。同时,该设备还拥有把人类转化为生物兵的能力,完成从诱捕到生产的各个环节。传说中蓬莱应该还拥有规模巨大的杀伤性武器,青夜叉以及其他怪兽只是小角色。但是,蓬莱似乎曾经受到过什么巨大的打击,已经处于濒临死亡的休眠状态。通过对古代各种传说中蓬莱的蛛丝马迹的综合分析,蓬莱现身的间隔越来越长,到了近代几乎不见踪影了。但是,近几十年来,蓬莱活动的次数明显增加,有复苏的迹象。而且很多袭击事件不同于传说中的盲目,有非常强的目的性与组织性,甚至发展到公然袭击当地驻军。经过多年的追查,在蛛丝马迹中,隋天佐发现了老单母亲的疑点。眼前的事实已经印证了他的猜测,蓬莱受控于那个女人。但她如何得到这样的权力,以及最终目的是什么,还不清楚。

“哦,竟然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不带我一起来?还要我和老单混进来?”我仍有不明白的地方。

“我的能力太过招摇,那老女人不会在我面前跟我死磕的。我要想抓到她,就必须引诱她出来。这里有近万怪物归她指挥,我也是杀不过来的。”隋天佐摇头,“本想在你和那老头诱她出来的时候一举拿下,没想到背后又杀出这些海怪。耽误了片刻,她就跑了。不过也足以显示这个老怪是多么机敏。”

“那他们抓雷总做什么?”我问道。

“不清楚。不过我年轻的时候,在这威海卫附近晃悠,也被大批海怪袭击过,不过我侥幸逃脱了。”隋天佐想了想说,“没想到雷天鸣到了这边后,他们竟然发动如此巨大规模的袭击,看来志在必得。至于这些怪物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抓高等异能者,我也想不明白。”

“不过,我进蓬莱最大的目的,并不是要擒拿蓬莱之母。我的目的是……”隋掌柜欲言又止。

我疑惑地看着他:“还请隋先生明示。”

“我要去的,是蓬莱三山在海底停泊的地方!”隋掌柜冷冷地对我说道。

我非常吃惊地问:“这样的东西还需要停泊?”

“当然,这只是战舰,设施虽然完善,但是怎么可能在海里面永远待着?在最古老的传说中是这样描述的:三山归隐于长安!”

“长安?怎么可能?那是内陆城市。我不相信这个东西能够跑到陆地上去。”

“哼哼,我和你的怀疑一样。再说历史传说中也没听说过长安出过什么巨大的怪物。其实,我们走了弯路。所谓长安,乃当时华夏第一大都,古人写书就爱弄些酸腐之文,晦涩难懂。我思考多年,终于得出一个很惊人的结论。”

“什么?”

“此长安非彼长安。这里所说的长安乃是水中长安,也就是说犹如古代长安一般的巨大水下都市!”

还没等我说话,大张接上话了:“我说隋掌柜的,您老德高望重,功夫世界第一,可也别老拿这样的事情吓唬我们后生啊。您瞅我们容易吗,这个东西还没解决,又整出个水中长安来。是不是明天各国海鲜来个大反扑,美、苏、英、法全清理,这个世界就清净了?”

隋掌柜白了大张一眼:“我像说相声的吗?哼,不知长进的后生!”

他甩了下袖子,独自走到前面去了。大张对我做了个鬼脸,指指老隋,那意思是这家伙爱吹牛。

我却一点也乐不起来,无论如何,隋掌柜也不像信口雌黄的人。只是如果海中真有如此规模的都市,我们人类的历史似乎要改写了。这实在太复杂了。

“当务之急是把雷天鸣救出来。你们脚下快着点儿,我感觉他应该在蓬莱最前端发绿光的位置。”前面的隋掌柜发话了。

一听要去救雷总,我来了精神,赶紧跟上他的脚步,继续前行。

黑暗的甬道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希望能把雷总尽快救出来,到时候一切也该都有个终结了。

隋掌柜轻轻敲了敲甬道边的墙壁,招呼我:“试试,看看这是什么材料。”

我顺手敲了几下,坚硬而冰冷,不是金属,不是石料,不是砖瓦,那感觉如同龟壳一般,而且每隔几块就有一块六边形墙面是发光的。那光线忽明忽灭,透过黯淡的光芒,甚至还可以看到半透明状龟壳中有血丝状的组织。

“龟壳墙壁,生物光芒,这个生命实在太完美了!”隋掌柜边走边赞叹,“美、苏等国最优良的战舰我看也不及这蓬莱的万分之一。这样的东西实在太可怕了。”

“可怕的是咱现在就在这个家伙肚子里。削尖了脑袋钻进来,却不知道怎么出去。”大张没头没脑地接话。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把你送出去,以免把你变成个龙虾之类的海货。不过我看你这人挺适合这里。”

“得,隋大爷,我不说话了,您老可千万别把我推给那老妈妈桑。我还年轻,没娶媳妇呢……”

大张似乎在任何时候都不害怕,即便面对着眼前这个能力惊人的隋老先生,他也是如此。

一行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至少有这么一个人同行,暂时不必担心什么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挪到了甬道顶端。暗门外面是一个平台样的地方,隋掌柜观察了一会儿,似乎没发现什么威胁,便带着我俩偷偷来到外面。

这是一间类似我跟老单来时经过的那墓地一样的房间,唯一有区别的是,这个房间是近乎完好的,里面灯火通明。

站在这个平台之上环视四周,我终于看清楚那巨大的葡萄以及水晶球墓地的真实面目。

下面的水晶球均是龙虾人与鳗鱼人还有海刺猬的休养之处,或者可以说生产之处。每个球中均有一只海怪浸泡其中,如同冬眠一般。在下面被无数六边形间隔开的水道中,数条人鱼来回穿梭,不晓得在忙什么。而挂在天顶上的巨大葡萄,则是青夜叉的休养基地,每一个珠子内均有一只青夜叉如婴儿般蜷缩在里面,密密麻麻,不知一串大“葡萄”里面到底藏了几多这样的东西。更令人恐惧的是,有几个珠子里面蜷缩的根本不是青夜叉,而是人。

我们3个人都看呆了。

“真可怕,规模如此巨大。”我喃喃自语。

“更可怕的是,这个东西生产怪物如同生产罐头一样简单,把人放进去就可以了。”大张接言道。

“最可怕的是,这样的房间在蓬莱之内不知道有几个。还有,蓬莱这样的生物战舰在大洋中不知道有几艘。”隋掌柜紧接着说,“还有那最让人难以入眠的水中长安,我们的路有的走了。”

突然间,房间内部传来巨大的声音,“嘟”,沉闷而悠长,如同警报一般。

隋掌柜脸色大变,叫道:“不好……”

巨大的声音,神秘的地点,恐怖的袭击,即使是隋掌柜也面色紧张。他身上的压迫之气骤然升起,气势如同万钧雷霆,压得我和大张同时晃了几下身子。

“躲在我的身后,我要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

我和大张不敢怠慢,立刻抄枪站到隋掌柜身后,紧张地注视着周围。如今也只好以不变应万变,生死由天了!

整个巨大空间内的墙壁在转眼间开了几十道六边形的暗门,每一个门里面都站着一只龙虾人或者海刺猬。而我们身后的门内,则挤满了龙虾人,能力较差的青夜叉一只也未出动。蓬莱精英尽出,看来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了。

我不清楚隋掌柜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但是我很清楚,眼前这些怪物哪怕他少控制了一只,那么我们三个人连万分之一的存活机会都没有。龙虾人一口酸液,立刻让你化为枯骨,海刺猬的一根毒针,瞬间送你下地狱。面对如此景观,我脑门上的汗已如小溪般流淌了。

大张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已经无所适从了:“隋老,咱这个蓬莱之路是不是走到头了?”

“镜破不改光,兰死不改香。怕什么,我还没死呢!还不知道谁的道路到头了。”

又是这样可怕的对峙。怪物们似乎也非常惧怕隋掌柜的能力,迟迟没有动手,而隋掌柜也一直犹豫着没出手。身后离我们比较近的怪物显然受他的影响不轻,领头的龙虾人已经跪倒在地上,而后面的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近前。

“老先生果然好本领,几十年前你能从我蓬莱众军中逃脱,果然不是侥幸。”整个房间的四壁传来了那人鱼阴森的声音,我根本无从分辨声音的方向,似乎每一个角落都在传出她那令人恐惧的话语。

“你俩集中精神,下一波会是……”还没等隋掌柜把话说完,房间中又传来了那悠扬的歌声。

还没等我集中精神,那美妙的歌声已经传进我的耳朵,渗进我的大脑,甚至连我那紧张的心脏跳动都缓慢了起来。我的眼皮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打架,手中的枪感觉如同千斤一般。啪啦一声,我和大张的枪几乎同时落地。

龙虾以力杀人,人鱼以声诱人。我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如今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在渔民网中的鱼虾的心情。不同的是,现在我们成了这网中的鱼虾,而那鱼虾则成了地道的渔民!

就在我要昏迷的一刹那,耳中突然传来了女人刺耳的哀号。我发誓我这一生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

我像沉迷于美梦中的人突然被泼了头冷水一样,一下惊醒了过来。

我和大张踉跄着拿起自己的枪。我们两个大眼对小眼,谁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隋掌柜仍如铁塔一样立在我俩面前,丝毫未动。

放眼望去,四周墙壁内的龙虾人与海刺猬正在朝房间下方疯狂地攻击。酸液,毒刺,如同密集的炮火向下倾泻,而房间下面人鱼的哀号声不绝于耳!

“想跟我玩?亲自出来吧!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房间四壁又传来了近乎疯狂的声音,不过,不再是人鱼那阴森的女声,而是隋掌柜的怒吼!

我知道雷总有控制怪物的能力,更知道隋掌柜也有相同的能力,但是我万万没想到,隋掌柜的能力竟然强大到可以操纵这群怪物相互攻击!

我和大张此时像受惊的小猫一样,躲在这位奇人身后,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隋老,我出去当您徒弟成吗?您老太牛了,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第二个红太阳啊。”大张搞明白了状况,似乎有点兴奋。

“哼!原本以为你俩能帮点什么忙,没想到却是累赘。少说废话,正主马上登场了。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和这个蓬莱做个了断!”

隋掌柜一席话说得我们两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们在这蓬莱当中的确是太渺小了,渺小得甚至连粒灰尘都算不上。

“哈哈哈哈,”墙壁中又传来那个让人厌恶的女声,“老先生何必动怒?你杀得几个虾兵蟹将,就以为了不起了?你真以为能杀光蓬莱上万神军吗?刚才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看来您有资格跟我对话,全部都退下吧!”

随着话音落下,四周的海怪纷纷撤走。片刻工夫,就不见踪影。

对面的墙壁上,四块六边甲壳同时开启,显然那是一个比较大的通道。

一张刚刚见过不久的女人面庞从里面探了出来,正是老单的母亲。一只巨大的章鱼触角托着她,朝我们缓缓逼近。

隋掌柜依然如铁塔一样站在我们面前,毫不畏惧。

“不要轻举妄动,我倒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他小声提醒我们。

我和大张同时点头,至少目前看来,还不是太糟。

那老人鱼似乎并不防备,直接由章鱼触角托到离我们十米左右的地方。她抱着胳膊,似乎对我们相当蔑视。

“值得庆祝,看来我们远古的血脉并没有断绝。在这蓬莱深处,竟然还能碰到故人。”

“谁是你的故人?什么又是远古血脉?我一点也不明白!”隋掌柜厉声问道。

“哼,你我猫捉耗子般在这万里大洋中游戏了几十年,难道你一点都不明白我们这些所谓异能者的身世与使命,以及来龙去脉?”

“别用我们。你是怪物,我是人,你我根本就是不同的种类。你在我眼里,不过是条普通的人鱼罢了。”

“呵呵,老先生似乎还沉醉于俗世中呢。看来几千年的传承似乎仍没让你的心智恢复,你空有了这身本事。”

“传承什么?我有父有母,有祖宗家谱,还轮不到你来给我说什么传承!不过你似乎有点棘手,我竟然控制不了你。”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谁都能控制?小女子身为蓬莱之长,能跟普通人鱼一样吗?你再仔细看看,说不定就能听我的劝。”

不看不知道,仔细一看,我才慕然发现,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人鱼。那女人身子下面竟然拖着长长的蛇尾巴!青色的巨蛇,与那章鱼触须盘绕在一起,显得无比恶心。

大张更是看傻了眼:“我操,这个是不是女娲?”

“是女娲。”我不知道哪来的心情刺了他一句。

“果然有蹊跷。”隋掌柜的口气里面也听得出吃惊不小。

“事情没有绝对,我并不想跟你成为敌人。我费尽心思请各位高等异能者到此,自有我的理由。还希望老先生能配合我,我们共同完成祖先的遗愿,到达光明的彼岸。”

“我一生当中几乎没有对手,我一直希望能找到几个让我热血燃烧的敌人。今天是个好日子,你算一个。你披了这身蛇衣也不见得能把我怎么样。”隋掌柜大义凛然。

“呵呵,”那老怪物并没有动手的企图,而是继续说教,“单论能力,我比您可是差得远了。您老站这里如此镇定,自然也能感觉到彼此力量的悬殊。但是,您似乎并不明白好汉难敌四手的道理。您这样没经过任何改良的人,力量已经如此惊人了,难道您真不想知道自己是什么吗?难道您真不想知道自己的使命吗?你以为这样的能力是凭空生出来的吗?顺从我,我让您成为神,我让您统治这个人间,我让先祖的灵魂重现这个世界!这样的交易如何?”

“你少放屁!你这老不死的就是一怪物!赶紧把我领导放了,万事还有个商量。”大张把脑袋从隋掌柜身后探出,壮着胆子大喊。有些人就是这样,越在生死关头越兴奋,大张就是其中一个。

还没等隋掌柜接话,那老怪又接口说道:“后面两位小哥,你们能在这蓬莱之中安然立身,自然有你们的使命。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先祖也为赤部众神。今天我们先神的后裔同聚一堂,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呢?”

“赤部众神?那是什么?”我大惊。而大张又探出脑袋喊:“老妖婆,什么是赤部众神?老子不信神鬼佛祖,你别来这一套。乖乖把我们雷总放出来,跟我回去写个报告,兴许能留你条贱命!”

“呵呵,放出来?我放万千神军如同虎口拔牙般把那位老先生请进蓬莱,是你说放就放的吗?人间科技已经进步到足以跟蓬莱抗衡的程度,我等如不加快进度,日后就再也无力重新返回这个世界了!”

老妖怪说得我一头雾水,到底什么进度?雷总又和这个蓬莱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个人身蛇尾的怪物身后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交易?神仙?哼!你当我三岁?今日你也不必废话,我们决一生死。我和这后生一样,不相信神鬼佛祖。我看你有什么本事!”隋掌柜再也没有兴趣继续跟这怪物对话。

“您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您身上的威压之感只对普通的神军有效,但是我与您同属神族后裔,自然有办法屏蔽你的能力。看来您得吃点苦头了!”老妖说完,伸出双手“啪啪”拍了两下。

墙壁中瞬间又伸出两只章鱼巨手,直朝我们的方向逼来。

隋掌柜身上气势更盛,威力比刚刚又大了许多,只听他喊:“来了!小心!”

我们本以为那章鱼触须会直接攻击我们,但是它并没有砸向我们,而是在我们头上交叉了一下,瞬间而过。

还没看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却听四周啪嗒啪嗒响了数声。定睛一瞧,我们竟然被七八个半跪着的怪人包围。这几个怪人皮肤青色油亮,面孔上还隐约看得出人形,肌肉突起,却不笨拙。只是后脑部位竟然竖着鲨鱼翅一样的组织,手腕部位伸出了长长的刀片,同样青色油亮。这根本就不是手持的武器,而是自身生长出来的!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那昆仑山边的绿稚怪虫。

果然有类似的能力,为首一只怪物起身一跃,如同闪电般纵到隋掌柜身边,起手便砍。

看来人蛇老怪并没有夸大,隋掌柜根本控制不了这样的怪物,他的精神能力对这种东西完全失去了效果。

只见隋掌柜身形一移,还是稍慢了一点,胸前被那怪物的手刀蹭了一下,雨衣顿时被撕了道口子!

我一直以为雷总这样高级的异能者只是精神能力惊人,体质上跟普通人一样,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而眼前的这位隋掌柜却让我开了眼,这个人不但精神能力惊人,而且体力、敏捷度各个方面均超过正常的理解范围。

那一刻我似乎感觉到隋掌柜身上的血都沸腾了。只见他转手一个翻腕,一把抓住那怪物的鲨鱼翅,用力朝前一纵,便把那怪物硬生生地抛到我俩面前,那怪物仰面朝天,被摔得龇牙咧嘴!

“手里拿着枪当烧火棍用吗?”他对我俩大喊,“给我开枪!朝脸打!”

一切都太突然,一切都太仓促,一切都太难以理解,即使我和大张这样身在091的人也慌了神。随着隋掌柜一声大喊,我们如同惊醒的梦中人一样,终于记起手里还有枪。

我们两个人同时拿起枪,把枪口对着那怪物的面门——连二十公分也不到——一阵乱扫。伴随着56式冲锋枪那特有的沉闷枪声,转眼间那怪物的脑袋便被打碎了。

还未等我们起身,又一只怪物被丢了过来。我感觉自己像屠宰场里的屠夫,这怪物如同流水线上的生猪。我和大张也没客气,顺手又完成了一次血腥的作业。

而隋掌柜那边的怪物似乎不屑与我们这样的小角色动手,全部都朝隋掌柜招呼了过去。短短几分钟时间,已经有两只被他活活捏死!同时他自己似乎也被刀锋所伤,身上的雨衣成了烂布条。

屠杀在有条不紊地继续着。隋掌柜不知师出何门,身手如此了得,一会儿工夫就把眼前的鲨鱼人统统干掉了。我和大张则目瞪口呆地站在他的身后。

“嘿嘿嘿嘿,果然好身手,果然好本事。”远处的老人蛇又出了声,她像一位幽雅的观众,远远地观看一出上演的精彩大戏。不过这出戏的主题却是血腥与杀戮。

“今天我倒要看看,是您老的神力无限,还是我蓬莱神军的数量无限!”

她依然沉着,啪啪的掌声再次响起,数条章鱼触须划过我们的头顶,同时又落下不知多少鲨鱼海怪!

隋掌柜毫无惧色,顺手一把便把身上的雨衣连同上衣一起扯下。“哈哈!老夫聊发少年狂,鬓微霜,又何妨。今日我便挽雕弓如满月,潜东海,擒龙王。来得好!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我突然发现,隋掌柜似乎只是面相老,这位银发老者的身体竟然肌肉突起,这哪里是个老头,分明是一个精壮男子的身躯!他两眼中的蓝色光芒更加闪亮起来。

望着这位山崩于前而不惊的老者,我由衷地敬佩。生死对于他来说似乎已经并不重要,这样的人存在于世界上的最大乐趣,大概就是找到对手吧。

只见他拎起一只鲨鱼怪,咔嚓一声捏碎了头骨,回身一甩,那鲨鱼怪硬生生地砸到了墙壁上,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命归黄泉了。而尸体身后的墙壁被砸开了一道暗门。

“你们两个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了。从那边出去,估计就能找到雷天鸣。把那老家伙带来,咱们就能继续玩。”隋掌柜大喊着。

我和大张一听雷总就在附近,立刻来了精神,拎着枪就朝那边跑去。

“隋掌柜,您老保重啊,坚持住!救了我们家老头,我们就回来救你。革命的道路,咱还要一起走啊!”大张边跑边喊。

“我暂时还死不了。小兔崽子,赶紧去,老子还轮不到你搭救!”

我和大张闪进暗道,又是那样的漆黑悠长,又是那样的阴森凄冷,身后不断传来怪物的惨叫,不知道隋掌柜能撑多久,不知道雷总是否真能救出,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活着离开蓬莱,也不知道那水中长安何时能到达。我们这两个在黑暗中挣扎的人,如今连一丝光明都未看到……

事情总不是那么简单,当我和大张离开隋掌柜那一刹那,就注定了我们的失算。救出雷总的信念使我们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与常识,以我们两人的本事在这蓬莱中游荡,唯一的结果就是成为敌人的盘中小菜。

我们在那黑暗甬道之中还没走到第一个转弯处,便被大批的怪物堵截。我们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两只鲨鱼人把手刀架到了脖子上。当那冰冷的刀片紧紧贴着你的肌肤的时候,你就可以更好地理解恐惧两个字了。

我们被怪物推搡着,不知道走了几处拐弯,终于来到了关押雷总的地点。

那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前方有两处宽大的绿色玻璃。看大小这里应该就是蓬莱头部发光的位置,两道巨大的绿光就是从那玻璃中透出的。

玻璃前面是一张大床,不知道什么质地,厚重坚硬。而蓬莱之母,那条老人蛇正盘踞在上面等着我们的到来。

谁知道她葫芦里又准备卖什么药。

我们被带到她的面前。她冷冷地瞧着我们,嘴角带着一丝得意,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隋掌柜的气息一点也感觉不到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意外。眼前的一切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

“二位走了这么远,该休息一下了。这里就是这个蓬莱的中枢!”老人蛇说道。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怎样?”我鼓起勇气问她。

“你们不是想救最先来的老先生吗?他就在这里。我是个善良的人,让你们看他一眼,也好送你们上路。”

“啪啪”,掌声响起,房中间的地板分出一个大洞,隆隆升起了一样让我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东西。

一个巨大的青色水晶球,球中竟然浸泡着巨大的人脑类组织,足足有一辆卡车那么大。

那个东西似乎还在蠕动,呼哧呼哧地发出令人窒息的声响。

而这大脑前方,还有一个小的红色水晶球,我们的雷总就浸泡在其中。各种类似触须的东西从球体底座生长进他的身体里。而他却闭着眼睛,除了口中偶尔冒出的几个气泡,就再也没有其他生命迹象了。

“你有本事冲我来,冲一个老头上这样的手段算什么!”大张一看就急了。

“哼哼,冲你来?如果你真有这位老者的身份,我还真不介意冲你来。”老人蛇起了身,她缓缓地挪到浸泡雷总的水晶球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如同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这就是我们祖先的遗产,这就是进入水中长安的钥匙。如果没有最高级的异能者带领我们,我们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进入先祖之地的大门。我执掌蓬莱这么多年,这个蓬莱就如同我的儿子一样,他在生命的边缘挣扎。如今在这位先生身上终于获得让蓬莱重生的机会,整个蓬莱各部机能正在疯狂地恢复。你们也好,我也好,我们本是同根生的血脉。如今告诉你们,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弃夫丢子独自一人所承受的悲哀与使命。”

“什么悲哀?什么使命?你所说的我们又是什么?”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我的使命就是带领蓬莱众军打开通往水中长安的道路。从我出生的那天起,她就在海底深处呼唤我。那里有我们的祖先,有我们的未来。很可惜,我一介妇人,天命不是最高级的领导者。多少年来,我在这蓬莱之中只是个管理者,并不是统治者,真正的统治者就是眼前这位老先生,以及刚刚那位。他们才是天命的众神之长。也只有他们身上才有让蓬莱复活的钥匙,也只有他们能打开长安之门。我估算到达长安的时间也快了。你们感觉不到深海之中那如同母亲般的殷切呼唤吗?”

我看了大张一眼,我实在感觉不到什么,而大张却脸色铁青,脑门上的汗已经顺着两鬓流淌了下来。

“怎么了?”我急切地问。

“你确定那是我们的祖先吗?”大张似乎从没这么着急过。

“当然,从没有什么给我如此温暖的感觉。”

“不!马上停止你的感觉。那根本不是我们的祖先,那是个邪恶的生命!我丝毫感觉不出那东西身上有任何温暖的东西。”

老人蛇也一脸惊讶:“那怎么可能?我们本属同族,怎么会感觉不同?”

“母亲,他说的一点错也没有。那深海之中的不是我们的祖先,根本就是个蠢蠢欲动的魔鬼,请停手吧!”说话的是老单,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来到了我们的房间。

他周身依然披着龙虾状的甲壳,只有脑袋还是人类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蓬莱内部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嘟——”

老人蛇再也不跟我们理论,迅速地挪到那巨大的绿色光芒旁边。她声音都有些颤抖:“到了,水中长安终于到了!”

我们也吃惊不小,这么快就到达所谓的海底都市了?里面到底是什么,让这个老怪物魂牵梦萦?

她招了招手,身后的怪物把我们也押到绿色光芒旁边。抵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两扇屏幕一样的东西。四周的海水在这惨淡绿光照耀下显得诡异无比,各种不知名的丑陋鱼类正伴随着这巨大的蓬莱缓慢前游。

老人蛇回到雷总面前,恭敬地弯下腰,非常虔诚地说道:“请上神亮明身份,让我们的祖先开启这长安之路。”

只见她话音未落,雷总身处的水晶球中逐渐地散发出红色的光芒,而雷总的眼睛似乎也逐渐张开,里面也透出了红色的光芒。整个蓬莱似乎都沸腾了起来,各种奇怪的声音不绝于耳,让人听了心烦意乱。

“雷总!”我和大张同时大喊,可惜的是他似乎仍然没有意识。难道他已经成为蓬莱的傀儡了吗?

这个时候,深海之中有了反应。

一点金色的光芒逐渐散了开来。那光逐渐加强,没过多少时间,那光芒竟如同太阳一般耀眼,把周围冰冷阴暗的海水照得通亮!

远远地,我终于看清了这所谓水中长安的真实外表。

那景象如同《末世录》中描写的世界末日一般,十几个巨大的半球状水晶残骸埋于深深的海床中,它们环绕成一圈,已经不知道在这海底沉睡了几千几万年。几乎所有的水晶都破碎了,隐约还能看见水晶之中有建筑物的废墟。水晶外壳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深海植物。而发光的位置,就在那水晶建筑群中间。而处于中间位置的水晶壳,足足比其他的大上十倍。那也是唯一没遭到破坏的水晶建筑。随着这水中都市的不断接近,我又发现这些建筑周围散落着不知道多少巨大的龟壳一样的东西。它们同样毫无生气,有的龟壳还嵌在那半埋的水晶之中。很多不知名的怪鱼穿梭其中,甚至还有无比巨大的海蛇。这些龟壳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方丈”“瀛洲”?天晓得曾经的深海中到底存在多少这样的生物战舰?谁又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面对着这巨大的远古废墟,我和大张都张大了嘴巴。我是不是穿越了时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有什么?

“果然如此。”老人蛇显得非常激动,“我追求一生的水下长安终于复活了,终于有反应了!”

虽然我还被鲨鱼人紧紧按着,但是仍然非常好奇:“这里面有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是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终于,我们靠近了这深海中巨大的水晶球体。巨大的蓬莱在它面前,竟然显得像只小鱼一样。

长安之中闪耀着奇怪的光芒,一闪一闪,不停地照到我们所处的蓬莱之上。过了一会儿,我们面前的水晶外壳缓缓地开出了一道门,里面金光四射,晃得我们眼睛都有些难受。

人蛇大声招呼着:“先祖之地的大门已开!蓬莱各部准备,千年之后的今日今时,我们重返家园!”

除了震惊与疑问,我仍然没有任何其他感觉,而大张则紧张得不行了,他的腿似乎一直在发抖。

绿色屏幕中,我看到数队海夜叉在几只龙虾人的带领下,缓缓地进入到那巨大水晶之中。

人蛇一脸期待地看着它们。谜底就要揭开!

五分钟过去了,水晶内部没有回音。十分钟过去了,里面仍然没有回音。

大张哆嗦着对那老人蛇说道:“满意了吧?进去的哪里有命出来?赶紧放了我们领导,看看还有什么办法!”

人蛇看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她似乎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啪啪”,掌声又起,又一队海怪进入到那水晶球内。

老单走到我们身边哀求道:“停下来吧,母亲。再去多少也不可能回得来。”

“停?我一生所追求的就在眼前了,怎么能停?单儿,你退到一边。我们母子团聚,今日解开这长安的秘密,就再也不用分离了。”

我看了老单一眼,他避开了我的眼光,沧桑的眼神中不知道透出了多少悲哀。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立场,至少他的意见跟这人蛇不完全一致。

这个时候,我发现一个人影也游进了长安。是隋掌柜!

这怎么可能?这样的深海当中,普通人会立刻被那巨大的水压碾死。他再神奇也不能这样吧?为什么他不来营救我们,而直接进入到那水晶之中?

人蛇也看到了隋掌柜,但是她并没吃惊:“老东西,果然不是善类。你进去也好,我看看你倒是如何出来!”

又过了很久,里面依然没有回应。反倒是冲出无数的海怪尸骸,破碎不堪。

老人蛇再也沉不住气了,大喊:“全体出动!里面是什么东西?你既然一直召唤我,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然而,再也没有海怪游出蓬莱,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停止吧,这样做毫无意义!”雷总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

我回身一看,雷总终于醒来了。水晶球中的液体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退去,而老单则站在雷总旁边,似乎是他放出了雷总。

水晶球咔嚓咔嚓地碎裂了,雷总并没用动手。

他缓步走出水晶球的基座,眼中的红光如同能杀人一般闪耀着。

而老单则跪在他身后,带着哭腔说:“母亲,对不起。快停吧!在事情变得还能收拾以前。”

“单儿,你……”人蛇显然不能接受儿子的背叛。

“他终于活明白了,他一点错也没有。山有高低,水有深浅。这里的水也不是你能试得了的。”雷总一步一步逼近老人蛇,那气势让人不敢抬头。

鲨鱼人架在我身上的刀已经开始颤抖,我明显感觉到他心中的恐惧。

雷总走到我们身边,看了我和大张一眼,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突然他大喝一声:“还不跪下!”

我心里猛地一抖!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和大张身后的鲨鱼人噼里啪啦地跪到了地上,他们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

我侧眼一瞧,大张也跟着跪地上了。我重重地拍了他脑袋一下:“干吗呢?谁让你跪了,失心疯吗?”

大张缓过神来,望着我:“操,我以为让我跪呢。看见领导复活太激动,脑子不大好用了。”

雷总并没有再理会我们,而是举着手走近人蛇身边,冷冷说道:“这个蓬莱危害人间太久了。你执掌蓬莱以来抓了多少人,让世间多少人妻离子散,又制造了多少人间惨剧!你本就是受害者,却执迷不悟,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难道所谓的使命与命运就这么重要?”

老人蛇早就被雷总压得不敢抬头,整个身子蜷在地上,瑟瑟发抖。

“今天我送你一程,你在这个世界活得太久了,该休息了。”

我和大张已经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雷总吗?怎么身上的煞气如此旺盛?他的力量已经绝对不是曾经的那个人可以相比的了!

“老总,请留情啊!那是我的母亲。请看在这位小兄弟的面上,放过我的母亲吧!”老单跪到了我们身后,一个劲儿地磕头,脑门上已经溢出殷红的鲜血。

接着老单又朝我磕头:“小刘,您帮我求求这位老总吧,看在我带你进蓬莱的分上,看在我把枪偷偷给你扔下的分上!”

在生母的生死关头,这个年过六十的老者跪在一个年轻人面前,死命地磕头。老单磕得我内心一阵酸楚,毕竟是个老人在你面前哀求,虽然已经不能再称他为“人”了。

“这……雷总,很多事情还没搞明白,这样杀了她合适吗?”我很小心地对雷总说道。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记得海边基地中死去的战友吗?杀!”大张似乎一点恻隐之心也没有。

雷总对我们摆了摆手,示意我们不要说话。

继而他对老人蛇说道:“近百年的追求与梦想就在你的眼前。我杀了你,天道似乎不公;我不杀你,人怨却不能平。看看你儿子脑门上的鲜血,你可了解人间亲情的真挚?你可知道所谓梦想的真谛?这所谓的蓬莱众军,哪一个没有父母妻子?你把他们诱入蓬莱的时候,可曾考虑过他们的亲人?无论如何,在一个儿子面前杀死他的母亲是件残忍的事情。今天既然到了这里,我们就进去走一程。之后的事情你自己了断,如何?”

人蛇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老谋深算的气度了,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连连冲着雷总叩拜:“谢谢上神成全,谢谢上神成全!”她身上表现出来的似乎是一种本能的惧怕。

紧接着,雷总对老单招招手:“过来,扶着你的母亲,我们一起进入这水中都市。我今天了她这个心愿。”

老单连声应允着,过去扶起那老人蛇。

“带路吧。我这两个部下适应不了这环境的水压,我知道你有办法。”雷总吩咐他俩道。

人蛇唯唯诺诺地道:“有,请几位随我来。”

走到房间的边缘,人蛇从墙壁的暗格中取出两个章鱼似的恶心东西。

她递给我和大张,说:“请两位拿着它张开嘴巴。”

“我操,这是什么?能吃吗?”大张边嘟囔边看着雷总。

“照做。”似乎一切都在雷总掌握之中。

没有办法,我和大张一人举着一只章鱼张开了嘴巴,样子有点滑稽。

瞬间,那章鱼如同活了一样,一只触角一下伸进我的嘴巴里,而其他触角则紧紧地盘到了我身上……

我感觉如同被无数毒蛇盘在了身上一般,呜呜地发不出声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这个东西就像长进了我身体中一样。

人蛇又道:“两位不用担心,下了水就知道此物的妙用。”

谁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雷总对我们俩点点头,我这才稍微安了心。

我们由房间旁边的水道出了蓬莱,冰冷的海水以及那巨大的水压马上席卷全身,我两眼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身后突然被什么东西冲了一下。睁眼一看,我竟被鱼肺泡一样的组织包围着,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起来。

果然是好东西!当我还在惊讶这神奇章鱼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正在缓慢移动——一只巨大的龙虾人正在推动着我前进。

真是可笑,过去的敌人如今竟然联起手来,命运太会戏弄人了。

我看不清楚外面的东西,只是感觉那巨大的光芒在慢慢接近,像火焰一般,逐渐吞噬了我的全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身子轻了,似乎已经浮出了水面。

朦胧中看到一个身影走到我身边,一伸手把我拉到了岸上。我奋力地扒开身上的鱼肺泡,又用力扯下盘在身上的章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忽地钻入了我口中。

大张正坐在我身边。他使劲喘着说:“呸,我操,差点憋死爷爷!”

雷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先上来了,他催促我们两个:“抓紧,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之地。”

“得,走着。”大张和我把那恶心的章鱼丢到一边,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是个地下河道口,不过四周的墙壁都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周围的墙壁上刻着各种奇怪的符号,天晓得写的是什么。

周围的地面上则是前期进入此地的海怪的尸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得粉碎。残骨碎肢散了一地,看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转念一想,雷总跟着,再加上先前进来的隋掌柜,似乎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且进去看看这个水中长安到底是什么东西,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

顺着湿漉漉的台阶向上,没走多远,我们就到达了这水中长安的边缘。

放眼望去,我第一感觉就是人类历史的确是要重新写一下了。

气势磅礴的巨大都市,亭台楼阁样样俱全。说不上是什么建筑风格,不过城市中间树立着一座高塔,却是实实在在的中国古代风格。数不清有几层,测不出有多高,直冲天顶,似乎到达了水晶外罩的顶端。而那塔尖之上还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朝日一样把整个城市照得通亮。

再看那街道房屋,却是另一种感觉。整个城市除去那宝塔以外,其他所有的建筑都已经残缺不全,各种奇怪的尸骸散了一地。每一条街道两旁都有河道通进每一个院子之中,古朴的砖瓦,不知名字的雕刻,似乎在向我们诉说着历史的沧桑与悲壮。这沉睡千年的水下都市,如今又一次呈现在我们的面前了。

身处这样的地方,一种莫名的凄凉油然而生。那感觉似曾相识。

“像什么?”雷总问我们。

“动物园遗迹。”大张脱口而出。

“像战场。”我则说出了心中的思考。

雷总对我点点头:“我一直怀疑,这世界很久之前曾经有大规模的生物兵战争。如今这里以及外面的废墟,已经印证了我的想法。”

“那怎么可能?我们的世界到现在都没有这样的技术,也不可能把人变成怪物!”虽然雷总的怀疑比较符合眼前的情境,但是对于所谓古代科技的假设,却是让人不能接受的。

“怎么不可能?人类文明传承了几千年,我们丢失的文化、技术又岂是一点半点?难道各国传说都是虚假的妄言吗?”雷总思索着说,“所谓轮回,并不一定是精神上的,科技上的轮回同样也是存在的。且不说我们身后蓬莱这样的水中怪兽,就说日本当年被原子弹轰炸后,就曾经有人发现像狗一样大的老鼠。可以断定,经过特殊条件的培养,生命体是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异的,这一点从科学角度上讲不过分吧。”

我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即使在没有任何外力推动的情况下,有些生命也会发生突然变异的情况。

随即雷总又转头对老单母子俩人道:“哪里有什么神仙鬼怪?一切都是人为。你也好,我也罢,很可能就是这些怪物的后裔。只是如今的科学之力还不到能完全解释的程度。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今日也算回到了先祖之地。”

两个人连忙点头称是。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都市之中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刚刚进入这里的海怪是被谁杀死的?隋掌柜是最后进入的,从怪物破碎的尸体上看,很不符合隋掌柜的作风。是别人干的,那隋掌柜又去哪儿了?

带着各种疑问,我们逐渐移向了城市中央那巨大的高塔。

“雷总,先前进入的怪物全部被杀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我问道。

“不奇怪。这里千万年来始终是有活物存在的,它们就在周围。现在只是迫于我的力量,还不敢出来。难道你感觉不到那隐藏于我们四周的眼睛吗?”雷总似乎并不在意。

“啪”,他又踏了一下半透明的地板,说:“这下面似乎有个更巨大的生命,正等待着破土而出。既然我们来了,就探个究竟。先去那高塔顶端看看,到底是什么能发出如此光芒。”

“我说头儿,我感觉得到地下那东西,咱惹不起啊。不如就从这里回了吧?改天让海军来丢点深水炸弹什么的,一了百了。”大张似乎非常紧张。

“一了百了?今天到这里就必须搞明白。如果我们都搞不了,你指望别人能搞得了吗?”雷总看了大张一眼。

“是,是,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您是我领导,我坚决服从命令。”大张又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地贫上了。

一路上除了废墟就是骸骨,再无其他。从规模上就可以想象,在远古,这个地方曾经是多么繁华的一座都市。各种生命聚集于此,穿梭于万里海洋之中,真是个神奇的世界。

我们小心地走到那宝塔底下,并没有我担心的怪物袭击。

宝塔那扇门半掩着,里面透出令人窒息的气息。望着这百米高的巨塔,我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如今是万万不能回头了,纵然里面藏着万千豺狼,我们几个也得走上一遭了。

走到门前,大张有点高兴地说:“看来隋掌柜先进去了。那老小子不知道忙活什么呢。他大爷的,不会是来偷宝贝的吧?”

雷总听到“隋掌柜”三个字,脸上立刻起了变化,他表情凝重地问:“你说谁?隋掌柜?他也进到这水中都市了?”

“是啊,隋天佐,说是您的老朋友。是他救了我和刘子,还把我们带进蓬莱的。你不认识啊?”大张有点迷茫。

雷总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一种异样的表情:“隋天佐?不可能。他死了快十年了!快!马上进塔,马上找到他!”

“怎么回事?”大张不明白为什么雷总听到隋天佐的名字如此紧张,我也同样不解。

“没时间解释,马上进去!”雷总并不想回答我们。

同时,雷总眼中的红光又散发开来。他手掌对着远方的一块石板,似乎在发力,只听“啪”的一声,那石板下面竟然迸出了鲜血!

石板开启,里面爬出一条巨大的男性人蛇,至少比老单母亲大两倍。只是七窍都流着鲜血,挣扎了几下便一命归西了。

雷总厉声对老单母子说道:“一会儿站稳立场,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

两个人有点莫名其妙,但是面对如此的威胁,早就吓得不知所措,连忙点头称是。

“我操,大个的!”大张看得入神地说,“老太太,您级别看来不大够啊。忙活半天混到这里,我估计您连个排长也混不上啊。”

“少废话,快走!”雷总喝道。

被雷总没头没脑地带进高塔,我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到底是什么让雷总如此紧张?

进入塔中,四周并不昏暗,墙上刻着奇怪的文字和图画,不知道是什么人写上的。蜿蜒盘旋的楼梯让人有点发晕,还好不是木头的,那材质也如同龟壳一样。真怕走到一半,楼梯就塌了。

一路盘旋而上,不知走了多少层,只感觉这塔似乎永无顶点。途中发现了数条死去的男性人蛇,稍微停步查看了一下,果然都是被活活捏死的。

雷总看完怪物尸体后,眉头拧得更紧了,不停地催促我们:“快!快!”

我边走边观察四周,发现这塔的每一层中间都有一座石质的雕塑,形式几乎一样。四只怪兽分立四方,跪拜着一条女性人蛇。只是每层雕像中的怪兽不尽相同,我甚至还发现了红莲和绿稚的影子。

“果然各地的怪兽都有着神秘的联系。”我思索着。

雷总似乎也发现了蹊跷:“哼哼,今天的老朋友真不少!”

路上大张对我嘀咕着:“这个头儿是不是脑子坏了?紧张什么?我觉得头儿在蓬莱水晶里泡了泡,这本事长了不少啊,怎么一提隋掌柜还这么紧张?”

我悄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估计老哥们儿有年头不见,比较激动吧。”

“嗯,比较合理。别叨叨了,赶紧走,一会头儿上来再把咱俩爆了,可麻烦了。”

“别你大爷的胡扯了……”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再高的塔也有顶点。

不知爬了多少层,我们终于来到了塔的顶端。我和大张已经气喘吁吁了,扶着墙壁大口地喘着。

“我操,谁盖了这么高的东西,就不知道弄个电梯什么的吗?”大张边喘边抱怨。

我只顾着自己喘气,再也没理他,说话似乎都成了负担。

而那几位则一点事情也没有,心不跳气不喘,看来变成怪物似乎还有些好处。

环视周围,这最上一层与其他层相比,那是华丽太多了,四壁甚至连地板都闪着金光。墙壁上雕刻着无数人蛇,有男有女,他们在从事着不同的活动,有耕作的,有打猎的,有习武的。而中间,并没有雕像,而是一间套房。

“妈的,发财了。这个弄回去交了,咱俩还不得弄个部长干干啊?明天老陈见了咱,也得客客气气的吧。”大张感慨着。

“就怕你有命赚没命花,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嘘。”雷总对我们做了个手势,他指了下套间的门。

我和大张立刻分站在门口两边,看来里面有东西。

雷总对大张摆了摆手,大张会意,立刻提起力量,冲着大门就踹了上去。

可惜,大张的脚还没踹到门面上,门竟然自己开了。

“我操!”大张一下就被晃了进去,在里面摔了个稀里哗啦。

“进来吧,天鸣兄,别在门口藏着做乌龟了。”门内传出隋掌柜冰冷的声音。

雷总一听,表情大变,但是马上又恢复了平静,甩了甩手,径直走了进去。

我与老单母子紧随其后。

那是一个华丽的房间,隋掌柜正端坐在房里的一张金床上。而大张则在一边晃着脑袋,似乎摔得不轻。

房间中间不再是普通的石雕,而是一座金色的雕刻。七个金人正整齐地半跪在一条人蛇面前,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栩栩如生。这是什么?七部众神?难道当年在江西得到的书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大张晃着脑袋说:“隋掌柜,您老在里面也不用这样对我吧?好赖也是一起走过革命道路的人啊!”

隋掌柜并没理会大张,而是和雷总对视着,似乎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天佐兄,不好好做你的处长,却做起掌柜来了。不知道生意可好啊?”雷总先发了话。

“托天鸣兄的福,鄙人这些年过得很好。没想到你这两个笨蛋部下真把你捞了出来,这么多年后我们竟然在这里又见面了,缘分不浅啊。”隋掌柜也接上了话。

我松了口气,看来没什么麻烦了,两人是老相识,有这两人在这里,似乎再不用担心什么。

雷总突然指着我们两个人说:“这是我们091新来的同志,您还不认识吧?”

“哼哼,早就认识了。比您当年的兄弟强点,不过也强不到哪里去,都是些小鱼小虾。”隋掌柜显然对我和大张非常不屑。

“呵呵,有的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在云南,您不就是被这群小鱼小虾逼得跳了崖吗?”雷总冷笑着说。

一听“云南”两字,我的心突然紧张起来。在我们091的人,都很避讳提及云南。因为当年091在云南出任务,被敌人的高级异能者算计,损失过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单从损失看,就可以想象当年的惨烈。但是任务绝密,我们也不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我们唯一明白的就是,尽量不要在老人面前提云南。

如今这个隋掌柜竟然和云南搭上了边,我的心情一下又沉重了起来。

“你们两个过来认识认识吧。”雷总对我们两人说道,“眼前这位,就是前国民党军统特务特别行动组的隋处长,隋少校,也是当年在云南算计我们091的主要领导者之一!”

果然,这个隋掌柜的背景绝不简单。危机又一次降临到我们的身边!

“哈哈哈哈,沧海桑田,过眼云烟,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天鸣兄,如今在这水中长安,我们可是一根线上的蚂蚱。”隋天佐笑得非常得意。

“天佐兄,此话怎讲?”雷总似乎还没有要和他动手的意思,但是他身上的压迫感已经强烈了起来,眼睛也变得通红。

“你瞧瞧这高塔之下吧。”

雷总并没有动,而是对我和大张招呼了一下,两个老头正在拼着命想压对方的气势。

我和大张跑出外间,透过窗户朝下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

整个都市都布满了人蛇,密密麻麻,它们正朝这高塔方向涌来。

更让人恐惧的是,这个都市半透明的地板下,竟然是一个巨大的胚胎,那东西竟然比蓬莱还大!此刻正蠕动着它的身体,似乎就要破茧而出。我实在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他大爷的,刘子咱是不是做梦啊?那是个什么鸟?”大张看着下面巨大的胚胎,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管什么鸟,反正不是好鸟,赶紧回去报告吧!”我不怕死,但是我怕死得不明不白。

我和大张惊慌地跑了回去:“不好了!被怪物包围了!”

“我看您二位也别过招了,今天咱老少爷们儿就在这里歇菜了!”大张惶恐不安。

“哼!请吧,天鸣兄,咱们出去看看吧。有什么恩怨以后解决!”隋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

雷总稍微皱了下眉:“也好,我倒看看出了什么事情!”两个老头齐步而出,谁也没让谁一点。

两个人站在窗边,足足沉默了半分钟,谁也没有说话。

老单母子也同样。

“这是什么?”雷总问隋掌柜。

“吞食天地的远古巨兽!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才是我一生当中所要面对的最大敌人。现在不是给你解释的时候。”

“你的精神控制不了它们吗?”雷总问隋掌柜。

“你当这个世界上真有神存在吗?”隋掌柜冷冷地回道,“长安下面那个东西的精神力,比你我大了不知多少。”

“那就是在不停召唤你的东西?”雷总对单母道,“那是什么?下面孕育的是什么?可笑,你竟然妄想着统治整个海洋,却不知道身后的力量比你大了岂止千倍。人生实在是悲哀至极!”

“这个,我不知道,我没想到……”老单母亲也茫然了,那曾经让她信仰一生的东西,竟然如此巨大丑陋。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女王,其实她连个虾米都算不上。

“什么也别研究了。我只知道它要是活过来的话,我们这个世界就该洗牌重开了。”隋掌柜接上了话。

“为什么这些怪物现在才出来袭击我们?”我问道。

“因为我拿了它的生命之源。”隋掌柜回答了我们的疑问。

我这才发现,隋掌柜竟然背着一块如同婴儿大小的青色水晶。

“这又是什么?”雷总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先想想怎么出去吧!出去我们再算账。”隋掌柜冷冷地说。

“没有任何捷径,闯!走到哪里算哪里!”雷总狠狠地发了话。

我和大张大眼瞪了小眼。我们可不比眼前几位,个个都是异能者。我们甚至连枪都丢了。看来只有拼了命朝外跑了,运气好还能跑回蓬莱。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刚刚还是虎穴龙潭的蓬莱,如今竟然变成了避风的港口!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该换成平时多跑步,战时不怕追。”大张开始挽裤腿。

雷总对老单母子道:“今日之事你们也明白了,尽力而为,不然谁也活不了。回到蓬莱,再说其他事情吧。”

两人连忙称是,他们自然明白什么重要。

“天佐兄,请!”雷总对隋掌柜做了个手势。

“请!”隋掌柜也没含糊。

两个人眼中的光芒渐盛,一红一蓝,气势甚是惊人。我们紧随其后。沉寂千年的古战场,又要迎来一场新的战争……

望着不停变换的石像,听着楼下那近乎疯狂的号叫,千年的传说如今又轮回到我们的面前。我一度竟然产生了幻觉,我问大张:

“你记得吗?”

“记得!”

“咱们来过?”

“肯定来过!”

“什么时候?”

“上辈子!咱哥儿俩肯定跟着这群老家伙来过这里!”

“咱俩是不是疯了?”

“操!也许是……”

在这深海之巅,在这神秘的都市,我竟然和大张同时产生了共鸣。记忆的碎片穿越千年的时光,在我们脑中不断浮现。

红青两色的旗帜,引导着我们在这水中都市拼死搏杀!同伴不断在身边倒下,又有无数的人补充上来……鲜血!惨叫!

现实如同梦中一般,正上演着一场盛大的杀戮。雷总身边的怪物如同被撕碎了心脏一般,纷纷倒地;而隋掌柜则拳脚并用,不停地捏碎胆敢靠近的怪物的脑袋……

鲜血又一次洒满了这神秘之地的地面,沉睡了几千年的长安守护者正倾巢出动。不知道隋掌柜拿的那个水晶到底是什么,竟然让他们如此疯狂。

这些人蛇似乎并没有很特殊的能力,只是力量出众。光看那群被撕碎的龙虾人,就知道这样的东西有多大力气了。

能直接靠近我们身边的怪物并不多。可能是两个老头的精神能力实在太凶悍,有很多体型较小的人蛇刚近身边,便畏缩不前了,看来如果离得近,这两个人的精神还是能胜过水下那巨大怪物的!

毕竟不是神,两个人的气势在不断衰弱。在离水道还有三分之一路程的地方,隋掌柜被一条人蛇的拳头蹭了下,咔嚓一声,骨头似乎都碎了。

隋掌柜咬着牙,竟然连声都没出。好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而雷总身边的怪物也越聚越多,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住了。

我和大张以及老单母子完全成了看客,只有相互搀扶着跟着两个老头。

忽然我脚下一软,踉跄了一下,可怕的是我旁边的废墟中竟然冲出一条人蛇,挥拳向我打来。

我望着那丑陋的巨大人蛇,腿已经软了,被这东西捣上是万万没有命在了。

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挡在了我的面前,是老单!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能让他做出如此举动。

继而发生的事情则是我一生难忘的。一瞬间,老单被他母亲一把推开,她张开双臂,挡在了我们的面前。

袭击我的巨大人蛇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它马上又确认了敌人。那钢铁一样的拳头直冲着就挥了出来。

一声惨叫,老单母亲在瞬间就被那巨大人蛇穿透了胸膛。

嫣红的鲜血如初秋的芙蓉花一般,洒遍了周围的空间。

一个柔弱的身影在那漫天飞舞的血花中缓缓倒下。那一刻,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怪物;那一刻,她已回归到这个充满七情六欲的世界;那一刻,她变回了一个母亲。她为自己的儿子献出了近乎永恒的生命。

“娘!”老单惨叫着扑了过去。

前面听到呼喊,纷纷回头。隋掌柜顺手把手中捏死的蛇怪朝我这边甩了过来,把我眼前的怪物砸出去老远。

老单托着母亲,声泪俱下,而单母则伸出了一只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老单的脸庞,似乎想说什么。可惜,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隋掌柜走到我们身边,一把扯住老单,提起便走:“先出去,有什么仇恨回头再说!小崽子,你也抓紧起来!”

我醒了醒神,赶忙爬起身。望着老单那苍老悲伤的脸,听着他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心如同被搅碎了一样,已不知怎么表达当时的感受。

离出口越来越近了,但是雷总和隋掌柜的气势也越来越小了。周围的人蛇不断涌来,这些沉睡海底千年的怪物,似乎非常喜欢活动下筋骨。

我们再也没有力量前进了。两个老头只是勉强地控制着一个很小的圈子,不让其他怪物近前。

“没想到,要和你死在一起。”雷总似乎有点挺不住了,对隋掌柜说。

“和谁死一起无所谓了,这个东西活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要死!”隋掌柜接着说。

眼看着怪物逼近,死,只是时间问题了。

就在这时,怪物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什么情况?”我回身观望。

却见那怪物群中有几十只鲨鱼怪,正在跳跃腾挪,手中锋利的手刃不停地招呼着周围的人蛇巨怪!

这些鲨鱼怪非常灵活,它们死命地抱住人蛇的脖子,手中的利刃不停地挥舞,瞬间就杀死了数条高大的人蛇怪。

大张看着发生的一切,迷惑地说:“咱什么时候跟这些怪物成同伙了?”

望着眼前的一切,间歇性的幻觉又浮现在我的面前。这场景,这杀戮,这悲壮,似乎在那梦中无数次地出现过!难道我们真的曾经在一起并肩战斗过?

雷总看了老单一眼:“你也能控制蓬莱?”

老单悲伤地点了点头:“家母已经把我的精神和蓬莱连接到一起了。”

隋掌柜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见此变化,自然不能放弃机会:“别说了,赶紧走!这些东西撑不了多少时间!”

果然,大批的人蛇明白过来,纷纷开始围杀支援我们的鲨鱼人。纵然鲨鱼人能力惊人,不过和这些巨大的人蛇比起来仍处于下风,已经有几只被抓住撕成碎片!而那群巨大的人蛇,似乎永不疲惫,如上足发条的机器,不停地杀戮着涌进都市的海怪。

顾不上那么多了,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吧!我们一行人拼了命才冲到水道口,好在那章鱼还在,我和大张立刻拿起,把那触角伸入嘴中。

逃进水中,水下无数的海怪在等待着支援我们,几只强壮的龙虾人把我们推回蓬莱。一路上只见蓬莱之中各种怪兽纷纷出动,朝那水中都市疾驰而去,和我们擦肩而过。望着它们逐渐远去的身影,我竟然觉得无比亲切……

在蓬莱那密集的水道中,隋掌柜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我们分开了。等回到蓬莱脑部房间时,只有我们四个人了。现在也顾不得抓他了,眼前的战斗仍在继续着。

站在巨大的绿光屏前,我发现接应我们的怪物已经被那群蛇怪杀得七零八落,纷纷逃回到水中。而大批的人蛇怪物也追了出来。

老单站在绿色光屏前,他的脚下不知何时伸出无数触角,生长进他的体内。

“快撤!”雷总大声呼喊着。

“嘟——”一声巨响,蓬莱缓缓地驶离了这海底都市。

望着远去的水中长安,我的心情又一次沉重了起来。里面那个东西估计很快就会出来了,到时该怎么办?

而老单则站在中间,独自落泪。我很想过去安慰他一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老单突然从手边暗格中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了我。

我接过一看,竟然是一封单母留给他的家书。字迹娟秀嫣红,似乎是以血为墨:

单儿,

当你出生的时候,

整个海中的鱼儿都在轻声呼唤着你。

你是命中注定的王者,

多少年来,我为了你奔走于这万里大洋之中。

原谅母亲,我肩负了太多责任与无奈。

原谅母亲,不能亲自抚养你成人。

无论怎样,我都会永远爱着你,

哪怕是寒风刺骨的冬夜,

哪怕是风雨飘摇的孤舟。

闭上眼睛,我就能想起你那无助的哭泣,

闭上眼睛,我就能想起你那纯洁的笑脸。

我的儿,你一定要忍住暂时的痛苦,

期待我们相见的那天。

那一天,你就是这个海洋的君王,

那一天,就是你我永不分离的日子,

那一天,我们就永生在这蓬莱的怀中。

泪水不停地顺着老单的眼角涌出。

“家母一生,所作所为,全部都是为了我,全部都是……我终于理解了一个母亲的伟大。她希望有一天能让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当上所谓的君王。可悲的是,命运总是在捉弄着我们这些平凡或者不平凡的人。”

大张和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劝解老单了。

“生来死往,一切自有安排,你别太难过了。”雷总答道,“抛开所有的事情,作为一个母亲,她是伟大的。”

蓬莱突然停止游动。

老单悲伤地对我们道:“家母一直就认为我本是这个海洋的统治者,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忍受着各种痛苦,就是希望我能当这所谓的王。我第一次进入蓬莱的时候,非常排斥这样的事情。我只想平淡地走完一生,她并没有难为我。现在我才了解她的苦心,我辜负了她。”

“你的母亲已经知道所谓王者的真相,大概正在那边忏悔。这么多年来,她不过是做了那深海恶魔的傀儡,真是世事弄人啊!”雷总语重心长。

“今天我才明白。如今她已经走了,我也不想独活。各位,我就送你们到这里,请吧。我会给大家一个圆满的答复。”

“不要去了,去也是送死,没有用。”雷总劝道。

“那里面的东西您也知道,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它出来的。我们母子今生的罪孽实在太多,就给我个机会吧。不要劝了,我要像个男人一样,送母亲一程。”

望着水中万千的海怪排着整齐的队伍,如同死士一样奔向那水中长安,我已经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了。我们如同命运齿轮上的尘埃,只能承受,却不能改变。

追赶而来的人蛇正在与蓬莱众怪在窗外拼死搏杀,那海中不断地爆出血花,像夜空中绚丽的烟火。转瞬之间,不知道已经有多少生命消失了。

穿越了千年的时空,又回到那个熟悉而遥远的环境。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伙伴,他们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前仆后继地奔向那杀戮的战场。他们英勇,他们坚强,他们如同天空中的惊雷一样无所畏惧,直至自己变为一朵朵血红的花朵,染红这深海之中无尽的黑暗。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情感?我们,他们,所有的人到底为何而战,我们所肩负的是怎样的命运……

“轰隆”,巨大的轰鸣声似乎要把蓬莱震翻,同时也惊醒了沉迷中的我。水中都市不断有金色的光球射到蓬莱之上,我不晓得那到底是什么。

我们几乎同时站立不稳了。

而我们所处的房间似乎也受到了损伤,各处不断出现破损,海水不断涌进来。

“怎么了?”雷总大惊。

“不清楚,不知道海中发射的什么。蓬莱损伤非常严重,撑不了多久了!”老单的神经似乎真的和蓬莱连接到了一起。

“蓬莱没有这样的武器吗?”我赶忙问。

“有,但是现在蓬莱大部分机能都没恢复,不可能发得出!”

“我操!赶紧发电报,叫海军炸了它!”大张沉不住气了。

“这里能有电报机吗?”雷总瞪了他一眼。

老单似乎早就觉悟。他从暗格中取出三个小章鱼,交给我们:“几位,谢谢你们又让我和母亲重逢。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天,我也满足了。今天我再也不要和她分离,我要作为一个人活完最后一刻。”

他把小章鱼递入我的手中:“谢谢,小兄弟,是你又让我找到作为人类的尊严,又让我感受到了母亲的疼爱。有缘我们来世再见了!”

“你想干什么?”我瞪着眼睛望着老单,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我想要了它的命,我要和它同归于尽!”

他伸出那布满甲壳的手紧紧握了我一下。那一刻,我觉得他手上的甲壳不再冰冷,而是和正常人一样,温暖,湿润……

“绝对不行!”还没等雷总说完,脚下的甲板突然打开,我们全部坠了下去,被那冰冷的水流吹出了蓬莱。

“砰”的一声,鱼泡组织再次包围了我的全身。恍惚中,我看到蓬莱那巨大的身影伴随着千万勇士,正朝深海驶去……

我想哭,哭不出来,我想喊,喊不出声,我只能目送着他们远去。

再见了,水中的蓬莱。

再见了,孤独的老单。

再见了,伟大的母亲。

再见了,前世今生的战友……

几分钟后,深海中传来了巨大的火光,像那无尽黑夜中的滚雷,划破了所有的黑暗,又像在倾诉着一群被命运捉弄的人的抗争。也许我们无力抵抗命运的齿轮,但是我们却能做最壮烈的挣扎……

巨大的冲击波很快追了上来,我眼前一黑,就再也不知道什么了……

黑暗中,我仿佛回到了军港的路边。

一艘快艇正要出航,091第15组的兄弟们正站在船舷上,王组长赫然站在第一位。

他们穿着崭新的军装,排着整齐的队伍,戴着洁白的手套,正向岸边敬礼,不知道他们将驶向何方。

一位少妇正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从我面前走过,有说有笑。

“娘,我长大了要当船长。”

“呵呵,单儿,你只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娘就很高兴了。”

“我一定要当船长!”

“呵呵,随你好了。记得娘一句话,每一个儿子都是母亲心中永不沉没的巨舰。”

“嗯,知道了……”

没有人理会我,没有人注意我。渐渐地,所有的人都远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海边,任凭海风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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