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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二娘没想到她才离开了不到半天,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回去的马车里,她听着春燕哭泣中的叙述,使劲按了按太阳穴。

现在她不担心镇国公这个爵位到底给谁,也不担心事情的真相,她唯一担心的是褚直。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非要承受那样的凌辱。无可逃避的,没办法挣开的,与生俱来的……

褚直,你还好吗?心,在微微疼着。她却知道不能由着这种情绪发酵。冷静,即使能把所有人都打死,也不能解决问题。

“你从头到尾再讲一遍,任何你能想到的……不要哭。”

春燕的哭泣被打断,抬眼看见一双沉静的眸子,那样漆黑,奇异的带着一股让人冷静的力量。春燕深吸了几口气,很快重新整理了一遍思绪,从头讲了起来。

“您走了之后,三爷本来在书房写字。九姨娘忽然派人来请三爷,三爷拎了墙上的剑就去了,我也连忙叫上侍书几个跟上。”

“去了一看,十姨娘在九姨娘的安胎药里下毒被九姨娘抓了个正着。三爷让王乙审讯十姨娘,十姨娘很快招架不住供出是太太指使她这么做的,药也是太太给的。”

“三爷就带着王甲王乙去了太太的院子,把太太拖了出来,由王甲看着。让王乙进去搜。没过多久就搜出了十多瓶毒药。”

“这时候太太见藏不住了就要寻死,被闻讯赶来的四爷、九爷拦住。老太太也来了。国公爷最后是跟王家的舅老爷一起来的。舅老爷是带着李桂、梅山一起来的。”

“李桂说了三爷寻医解毒之事,梅山说了您中毒之事,舅老爷还拿出了一本帐薄,上面罗列了这些年太太侵吞的三爷母亲嫁妆名单。这些东西都是由忠英伯之手流出去的。太太听到这儿,不用寻死,她就自己昏死了过去。”

“三爷要杀太太,结果被国公爷拦住,他……还打了三爷一巴掌!舅老爷气愤至极,国公爷却对舅老爷说这是他的家务事,叫他不要多管闲事。舅老爷说要是国公爷不给他一个交待,他就要去告御状!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一口气说完,春燕禁不住又流下泪来。她是见势不妙,被老太太身边的陈妈妈推了出来,才想起来赶快找二娘报信,走的时候,国公爷正在命人把褚直抓起来,现在怎么样了,完全不知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和安兰、侍书、妙菱、琉璃等人都是十多岁时就开始服侍在褚直身边。虽然国公爷不常来,父子俩一年半载的见不上一两面,但褚直吃的、用的无所不精无所不细。原来春燕总觉得是男人粗犷,不懂得照顾孩子,哪知道根本就是无情。

一块长大的小姐妹生了异心;高高在上,对继子嘘寒问暖的主母背地长满了獠牙。她的主人,这些年的孱弱和病痛,到底有多少不能说的阴谋?

得见天日,竟然被亲生父亲认定为勾结外人、图谋家产,如果是自己,怕是早就不能撑下去了吧。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二娘掏出帕子,轻轻为这个忠心的婢女擦掉眼泪。

春燕定定地望着二娘,她的眼神既温柔又坚定。是了,三爷还有少奶奶,少奶奶那样厉害,一定可以救走三爷。

二娘看出了春燕的期待,却没有把自己想成三头六臂,而是压抑住怒火,仔细把春燕所言仔细梳理了一遍。

这件事情,可能是褚直操之过急了。从春燕的叙述中能看出甥舅两人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却吃亏在对褚陶没有充分的认识上。

此外,二娘一直隐有感觉,好似因为她的强势,褚直一直在试图像她证明自己,特意对她避而不谈这件事就是佐证。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褚陶,凭什么可以这么伤害她都舍不得戳一指头,说一句重话的人。(褚直:啊喂,你把我扔下去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二娘担忧褚直公然让王甲王乙现身,审讯十姨娘,搜索罗氏的院子也用上了手段,否则哪能那么快?

看似缜密,但在褚陶的眼里,处处却像是褚直为了夺取大位,联合外戚上演了一场逼宫大戏。

那么,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就算罗氏有罪,褚陶也会死死捍卫住罗氏的地位。褚陶,真正爱的是他自己。

国公府的父子,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的亲厚。二娘刚叹了口气,外面猛然响起敛秋的声音:“到了!”

多亏春燕见势不妙就去通知二娘,也多亏王宁嘴上功夫厉害,还有老太太也站在褚直这边,让二娘正好赶上了尾巴。

畅春堂里,罗氏仍躺在地上,褚渊、褚寒、九娘都围在她身边,九娘嚎的嗓子都哑了,几人外面围着压根不为所动、虎视眈眈的王甲、王乙。

正是王甲王乙,三兄妹不敢把罗氏给抬到里面。

胡太医站在柱子旁边。仔细一看,胡太医的脚边都是破裂的瓷瓶碎片,这些都是被镇国公打碎的,从罗氏房里搜出的毒药。

胡太医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国公府如此混乱。他是走也不成,不走也不成,只好让自己贴紧柱子,尽量不引人注意。

在屋子里的最里面,是撕扯在一起的褚陶和王宁。什么斯文、修养,到了尝到至亲被谋害的锥心滋味的时候,要这些何用?

可惜王宁长年浸淫酒色,脑子虽然还保留着年轻时的敏捷,身子却不行了。褚陶本来就高壮过人,还有一个大肚子,王宁冷不防地挨了一拳,他怒火攻心,什么都忘了,嚎叫着咬中了褚陶的脖子。娘的,你敢让你的妾弄死我堂姐,老子咬死你!

褚陶的脖子立即顺着王宁的嘴淌血了,旁边老太君大叫:“咬的好!咬死他!”

看到这一幕的褚寒不由发出一声惊叫,老太君一回头看见躺在三个孩子中间的罗氏,那目光憎恶比王宁还多了一分,拿起拐杖就朝罗氏打了过去。

整个场面之火爆,令人难以想象这是大熙除了皇家以外,最负盛名的钟鸣鼎食之家。

二娘进来时,根本没被这乱糟糟,人咬人、人打人的场面吸引。她看到的只有两个人,穿着沉香色长袍静静站立的褚直和躲在柱子边上的胡太医。太过混乱的场景里,静止的人物反而更容易引起注意。十分之一秒不到,二娘自动忽略了胡太医,朝褚直走去。

她的脚步声根本不明显,褚直却像心有感应似的抬头。或者其实他一直都在等着,他是多么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但除了她,他不知道还有谁是他可以等的。

“孽畜,我是不会把这个家传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喜欢谁就让谁当家,我的事儿还要你管!滚,滚出去,姓王的,从现在起,我跟你们王家断-绝-关-系!”褚陶好不容易摆脱了王宁,感觉脖子上少了一块肉,胡太医见他从脖子到前襟都被血染红了,双腿一软,蹲在了地上。

“你宠妾灭妻,天道不容!我们王家奉-陪-到-底!”王宁对着褚陶咆哮。

“我要开棺验尸。”在他们两人的咆哮中,一个平静至极的声音响起。

这一声远没有两人的咆哮声大,却让两人同时颤了颤。

“你说什么?”王宁先反应过来,声音里含着怀疑。虽然知道二娘是为了褚直,但开棺验尸这种事怎么能做?那会打搅他堂姐的安宁!

“放肆,别以为你会两下子……”褚陶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可怕的眼神,就像狩猎时遇到的虎或者豹。

“那我就去大理寺报案。你说褚直好好的,就证明没人给他下过毒;但我的婆母已经死了,她的骨头会记住一切,你敢不敢开棺验尸?”虽然褚直用了些手段,但既然在罗氏的房里搜出了毒药,即使没有相思吻,褚陶也应该查一查,而不是直接指责褚直勾结外人。这个“外人”还掌握了罗氏侵吞原配嫁妆的证据,就这一条,就足够把罗氏赶出国公府!再往深究,褚陶也推卸不了责任,竟然还妄想庇护住罗氏,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不如闹的更大!

褚陶面色变了几遍,捂住脖子愤怒地指着二娘:“你凭什么对我这么说话?”这个村姑!

二娘唇角一动,挤出个讥讽的笑:“就凭我现在就能捏死你。”

她上前一步,忽然察觉不对。从大堂两侧涌出黑压压的侍卫,将褚陶严密地护在中央。

王宁仰头大叫:“好你个褚陶,你心里一定有鬼,否则会叫这么多人保护你?我再问你一遍,我堂姐是不是你害死的?”

见二娘没有再逼近,褚陶镇定许多:“你们一个、二个都盯着我的位置,当我是死人吗?媛媛死的时候,圣人派的诸位太医都在场,她要是中毒身亡,我岂能掩藏得住?孽子说他生下来就中了毒,更是信口雌黄。这些年,他要什么我没给过他?他要是中毒,还能活这么大,还活蹦乱跳的跟我作对?”

褚陶顿了顿,望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罗氏:“在罗氏扶正之前,他一直都是我母亲亲自抚养的……”

此时褚陶声音里都是悲痛,喊道:“母亲,您也说句话?我说的是不是假的!”

老太君一时语结,褚陶说的也是事实。

“那你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直儿,庇护这个****?!”

听见老太君骂自己是****,罗氏眼一翻又要昏过去,褚寒、九娘发出惊叫,褚渊眸子沉沉地望着鬓间银丝晃动的老太君。

褚陶狂笑,指着王甲王乙道:“那两个人哪来的?跟父亲的小妾勾搭,动用私刑,诬陷嫡母,要杀嫡母,这哪一样该是儿子做的?他眼里有没有我?”

二娘缓缓上前:“可他中毒是证据确凿之事……”

“放肆!你才到我府上几日就敢如此目中无人!孽子宁愿相信外人,相信庸医,却独独不肯信我,分明就是受了你的挑拨。先逼着我上折子定世子,见我迟迟不愿,就打主意打到国公府的主母身上来。区区一个村姑,能嫁到我镇国公府里来,是你修了几辈子的福分?!可你不知满足,不但仗着自己有几分蛮力,在我这国公府里肆意打人,你还妄想掌握整个国公府。良儿、寒儿、九娘你哪个没动过手!别以为老夫不知道!最毒妇人心,你贪婪无知,用那三寸不烂之舌鼓动我的儿子跟我作对,你就是想要我这国公府的泼天富贵……来人,给我把他们都拿下,家法伺候!”

匪夷所思的推论……褚陶疯了!二娘心道。

褚陶的侍卫身手不凡,二娘顷刻间就跟五六个人交上了手。

那边王甲王乙李桂梅山护住褚直。

王宁根本没有准备,只带了两名美貌婢女,俩婢女都躲在他怀里簌簌发抖。

包括罗氏在内,都没想到褚陶会有如此充分的准备。

今日几度天翻地覆,结局却被褚陶一力扭转,罗氏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地上爬了起来,推开护着她的褚渊等人,扑倒褚陶身边,泪眼朦胧地叫了声:“老爷……”

褚陶一看是她,忍住脖子上的疼痛,将她揽在怀里:“夫人莫怕。”立即吩咐一名暗卫把罗氏护送出去。

老太太见此一幕,锥心大痛,拐杖击中桌子,应声断成两截:“住手!褚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国公府还有没有家规!罗氏她残害九姨娘是不是事实?”

悲怆的声音惊醒众人。众人同时向老太太看去,只见她颤巍巍地站着,宛如秋风中的树叶,随时都要倒向大地。

刀架在脖子上,王宁仰天大笑:“没想到我王宁今日见到一个弑母弑子的禽兽!”

褚陶面现犹豫:“先住手……我信任谁我的后宅就交给谁打理……”

王宁带着两个美婢终于挣扎了出来,立即向外面跑去,到了门口猛然回头:“褚陶,我王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外甥,你等着我!”

罗氏见王宁跑了不由拉紧了褚陶的衣角,褚陶眸子沉了沉,他不能把王宁留在府里,瞒不过去,王家也不是好惹的。

“你要打要杀,就连我一起杀了吧。”见老太太步履蹒跚的走过来,二娘忙扔了手中按着的暗卫,扶住了老太太。

褚陶已经丧心病狂了,他看也不看,听也不听,怕的只是褚直夺了他的位置。她一个人当然可以杀出去,可怎么带着褚直和老太太?

“把老祖宗送回去,把他们也送回去,从今往后,不许出院子一步。”褚陶道。

“我要跟我孙子在一起!”老太君怒道。

“那就随母亲的意了。”褚陶冷冷道。说完就带着罗氏走了。

数十名侍卫慢慢围向中央的几人,王甲、王乙都亮出了兵刃。

“你们敢!”老太君喝道。

“请老太君回房。”侍卫们面无表情道。

“我们先回会春堂。”二娘道,硬打取胜的可能性不大,回去再做商议。

好在这些暗卫只是把他们逼退回到会春堂,并没有进入会春堂。不过可想而知从现在开始会春堂已经被褚陶严密地控制了起来,等于说他们已经被褚陶软禁了。

没过多久,春燕等也被捉住推了进来。

大家聚集在上房,王甲出去逛了一圈,回来汇报:“大门从外面锁上了,各处侍卫共有五十九人。会春堂里除了贴身伺候三爷的人,别的都被赶了出去。后厨只留下了刘嫂子,看样子不打算饿死我们。”

老太君手举起来,才想起拐杖没有了,楞了一下才道:“他敢!”

褚直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忽然抬头望着老太太:“祖母,我真是他儿子吗?”

老太君一下怔住,半响流出泪来,把褚直抱在怀里:“你当然是我嫡亲嫡亲的孙子,他算是什么东西,这么作践我的亲孙!”

二娘见老太太有收不住的趋势,忙安慰老太太。褚直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推开老太君,不理人也不说话,一步步走向卧房。

望着他那孤寂的背影,老太君嚎啕大哭,二娘劝也劝不住,只好道:“您要哭坏了身子,谁还能守住三爷呢。”

老太君这才慢慢止住了泪。

二娘对春燕等人道:“国公爷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顶多是关在这里。舅老爷已经出去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离开国公府,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叫国公爷以为我们就认输了!”

听二娘这么一说,春燕、敛秋等人都擦干了泪。想了想,既然老太太来了,就自发的先去给老太太端水倒茶。

二娘亲自把书房收拾了一番。褚直回卧房了,就只能委屈老太太睡这张床了,好在事发突然,会春堂一切物资还算充足,书房里也不冷。

“二娘,李桂说的是真的吗?”老太太端着茶,坐在床上,情绪看起来平缓些了。

“奶奶,褚直真是国公爷的儿子吗?”二娘没有回答老太太,她心里也盘旋着这个问题。

这似乎又勾起了老太太的心酸,她理了理思绪:“当然是的,这怎么可能有错。”

“当年,褚陶对媛媛爱若明珠。那时候我觉得褚陶太宠爱媛媛了,褚陶还会跟我发脾气。他们也真的很般配,我儿子……也不是现在这样一身横肉,文质彬彬又文武双全,还跟他父亲上过战场,他那个时候在燕京是人见人爱,姑娘们都想嫁给他。”

“那一年他跟他父亲去了金陵,回来就跪在我面前,说非王家媛媛不娶,我要是不答应,他就不起来。他还发誓此生只娶媛媛一个,可……”

“我有时候也想,是什么时候他们开始不合了?媛媛嫁进来第二年就生了雪丫头,全家都很高兴。后来媛媛又有了身孕,结果却意外小产了,以后几年,媛媛就没有动静了。”

“那时候褚陶还说,有一个女儿就可以了,他不要儿子了。但好像是、是从两人有一次从宫里头回来,先是大吵了一架。媛媛生病了,然后褚陶就被罗氏这个女人迷住了。”老太君的声音里有恨意。

“她原本是媛媛在燕京所交的第一个朋友,借着探视媛媛的机会,竟和褚陶行那苟且之事,直到被人发现。褚陶只好将她纳为贵妾。”

“以后褚陶跟媛媛就越来越远了,没有撑到直儿三岁,她就撒手西去了……好在她照顾褚直还算尽心,后来有了渊儿、寒儿、九娘,直儿又大了,褚陶便将她扶正了。这也是我不喜欢她的原因……”

老太太抿着嘴没有说下去,但可想而知,对于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婆婆怎么会喜欢一个婚前就跟有妇之夫勾搭的女人?让她进门都觉得是侮辱,更别说以后的褚陶完全成了个色鬼,小老婆比儿子还小。

听到褚陶和王媛从宫里回来大吵了一架时,二娘心中不由一动。等老太太说完了,才问:“您知道他们当年为什么吵架吗?”老太太摇了摇头:“年轻的夫妻哪有不吵架的,我能记住是他们把雪丫头吓的哇哇哭,跑来喊我。”

二娘伏在老太太腿上:“奶奶,咱们家有没有宫里的毒药?”

老太太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眼里旋即浮上不可能:“宫里是有一些秘药,早年咱们家也有一些,但只凭毒药……”媛媛一介女流,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什么恩怨会算到她头上?要算也是算到褚陶头上!

二娘听她说国公府里以前也有,基本上是更难判断了,对老太太说:“三爷是中了毒,李桂说的不假。就是您上次见过的那位大夫给治好的。”

二娘把相思吻的名字告诉了老太太,可惜老太太竭力思索生平所见,也没有想起来宫里有没有这种毒。而罗氏的那些毒里,明显是没有这种毒的。

这也是褚陶认定褚直是恶意栽赃罗氏的原因。

可是如果褚直是恶意栽赃,为什么会出这么一个岔子?总之褚陶根本不想相信褚直而已。

二娘先问老太太褚直是不是亲生的,自然是动了怀疑褚陶的心思。如今见老太君面色痛苦,知道她也必是想到了此处。

只是,虎毒不食子,褚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就算他不想把这个家传给褚直,那就不传好了,为什么连听一听孩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呢?

幸好她还活着……是不是也亏她还活着,否则直儿早就被他给弄死了。

想到此处,老太君后心都是发凉的。

望着老太君惊疑不定的脸,二娘觉得不能让老人家再承受更多了。

“奶奶,也有可能是那位大夫弄错了。不管是谁下的毒,万幸的是三爷的身子都好了。这件事早晚都能查个水落石出。我想国公爷只是不喜欢三爷,要是这样,就让三爷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老太太望着二娘,心想这个孙媳妇果真没有选错。只是一瞬间,老太君那些脆弱和痛苦都消失在皱纹里,她拍着二娘的手道:“好孩子,你小看奶奶了。奶奶年轻的时候,你祖父困守山门关,与北辽死战一整月。还是我亲自押送粮草与他里应外合,一举击败北辽王耶律函。奶奶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我还没死,就不能看着这个家败在那不肖子手上。”

二娘倒是从没听过老太太当年的壮举,不由来了兴趣,老太太却把她一推:“你还不去看看我的乖孙,他现在是最难过的时候……”

二娘站了起来,她现在不担心这位坚强又隐忍的老人了,的确是应该去看看褚直。

外头传来些声响,二娘出去一看,陈妈妈带着两个丫鬟拎着两个大食盒和一大包东西进来了,见了二娘就道:“还好没拦着咱们,老祖宗喜欢跟三爷住一块,咱们也凑个热闹,少奶奶,您给我们找个睡觉的地方就成。”

二娘微笑着道:“我这儿别的没有,睡觉的地方倒是多的很,陈妈妈您放心住。”二娘由着春燕几个忙活,她径自去了卧房。床帐低低的垂着,看不到里头,揭开一看,褚直靴子都没脱闭着眼躺在床上。

二娘脱了些上去躺在他身边,抱住他,轻轻吻他。

许久,褚直才出了一口气,把脸埋在她怀里,问她:“我是不是很没用?”她才走了那么一会儿,他就把一切都搞的不可收拾。

如果有的人不想在乎你,无论你怎么做,都是徒劳。

二娘想说些什么,但是什么都好像是华而不实的。想了想,她抬起褚直的下巴,只柔柔的吻他,鼻子、眼睛、眉毛、耳朵……爱若珍宝的吻他。

直到吻到他眼角的咸涩才轻轻道:“这不是很有用吗?我就喜欢吻你,别人我都不喜欢。”

接着她捧起他的手,从指尖开始,爱若珍宝的一直吻到他的锁骨,把他吻的满面潮红,不得已咬住了枕头。

如果不是老太太在,她肯定要把他脱光。

两个人静静拥抱了很长时间,直到外头传来饭菜的香味,才一起起来。

老太君发现她平日那个悠然自得的孙子又回来了,脸上还像敷了一层珠光,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有人疼就是好哇,哪像她这个孤家寡人。老太君瞧见二娘舀起一勺肉汤,立即把碗伸了过去。

褚直站起来把肉汤接到自己碗里,转手放下汤碗,亲自给老太太盛了一碗。

这俩人真有意思,她明明是想盛到自己碗里的好吗?二娘默默地想。

按照目前的情形,他们是被软禁起来了,但有老太太在这儿,伙食肯定不会遭到克扣。会春堂有自己的小厨房,就是克扣,一时半会儿也有吃的。就是不知道褚陶是打算长期软禁他们,还是给个教训就完了。

按二娘的想法,干脆离开这里最好,可外面层层侍卫,硬闯的话有难度。再说褚直能走,老太太却是不能走——儿子离家出走还好说,老娘要是离家出走,褚陶脸就丢大了,所以他肯定不会放老太太走的。且看老太太的意思,也非要跟褚陶撕掰个清楚,反正今天晚上走不成,大家还是先吃饱喝足吧。

闹了这么一天,开始大家都很紧张、气愤,最后不知道是褚直的脸一直放光,还是老太太的镇定从容,还是二娘嫌没吃饱,非要弄几个汤锅,热腾腾的汤锅一上来,大家一琢磨这不还是照吃吃、照喝喝,一点没碍着。除了外面多了几只冻的打哆嗦的看门狗。那有什么影响呢,他们也不会叫,不会影响他们睡觉。

褚渊过来的时候,想着会春堂该是一片寂寥,没想到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热闹的笑声。

褚渊一时怔住了,听了一会儿,正待推门进去,黑暗里忽然站出两个黑衣侍卫。

“四爷,国公爷交待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褚渊皱眉:“我也不行?”方才老太太身边的陈妈妈都进去了。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进去了就不能出来了。”

褚渊:“我进去看望老太君。”让两个侍卫看他手上抱着的手炉。

“手炉留下,四爷可以回去了。”

褚渊盯着那两个侍卫看了一会儿,扭头沿着墙根走了。那两个侍卫刚松了口气,忽然“砰”的一声,褚渊隔着墙把手炉扔进去了。

俩侍卫:……

国公爷的儿子们都不省心啊。

“谁在外面?”

听到熟悉的声音,褚渊心头一喜——连他自己也说不上这喜悦从何而来,只是觉得这人声音还跟平常一样平平稳稳的,那就好。

二娘站在假山上看见了披着月白披风的褚渊。旁边两个侍卫紧张地盯着他们。

“我是来给奶奶送手炉的……”褚渊解释道,手炉已经被他扔进去了。他琢磨着二娘会动容,但她却脸上却没一点变化,一只袖子却动了起来,接着有个人扶着她的肩膀站了起来。

“四弟啊?这么晚了……你吃了吗?”褚直小心地揽住二娘的腰,他怕掉下去,忍不住抱怨她:“你也等着我点儿……”

三哥这一辈子第一次跟他寒暄,问他有没有吃饭,竟然是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非常的痛苦,非常的难以承受,非常的脆弱,反正,他不应该这么若无其事还嬉笑生风才对。

隔着一道墙,看着那亲密并肩站立的一对人儿,褚渊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没吃。”半响,褚渊憋出来一句。

“那就赶快回去吃去吧,就你那腿,冻的时间久了就废了。”昏暗中,褚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的灿烂。

褚渊血直往脑门冲,但他却找不到话来回击。他甚至忘了他是为什么来的。

墙那边的人已经下去了。隔着墙,他能听到声音,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一定是顾二娘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褚直。

他什么都有,哪怕是现在,也有人帮他,守在他身边。

“褚渊,你等等……”

褚直忽然又露出头来,甩手朝他扔了个东西。

“别往我院子里扔烂七八糟的东西!我不稀罕,奶奶也不稀罕!”

“砰”的一声,东西砸在他脚下,是他刚才扔进去的手炉。

“哎呦~你接着我点儿!”

“我不是抱着你了吗?”

“那你轻点……”

里面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没了。褚渊弯腰捡起摔扭曲了的手炉,刚要走,两个侍卫如临大敌:“四爷,可不能这么干了……”

褚渊生生咽下去那口气,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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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老板信步款款走到夏秋满身边:“好久不见......原来你在这里。”“好久不见?嗯?我们......好久见过?”夏秋满的人生充满坎坷,但是在她有限的记忆里,绝对没有存储过这号有钱有势的高端人物。再补充一下,是这号有钱有势又有颜的年轻高端人士。哎呦,大老板,你认错人了,真的真的好可惜......不过,我可以假装一下是你的旧识。
  • 最美的年华,最恨的离殇

    最美的年华,最恨的离殇

    那时校园他和她偶然相识那时她对他厌恶至极后却又成了密不可分之友三年同学一年半的朋友一场在繁忙高考结束后匆匆离去的暗恋他和她各自成家,各安天涯“那时年少,你可曾爱我?”
  • 炎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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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7年,在面对末日之灾后,什么样的人才能争取到生存下去的权利?从一场游戏,炎黄子孙将从最先从人类这具脆弱的生命体开始集体进化,而异能觉醒,是这场盛宴的报名卡。无数国家的倾力谋策,一个世界的回光返照,人类,要想存在,就需要有一个英雄,需要有一个传奇,需要打破一个规则,去掘出这世界的一切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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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封印在异界的恶魔再次苏醒。古老的三界面临巨大的危机,十五颗璀璨的宝石再次撒乱到三界,新的战斗开始了……
  • 自巴黎一路南下

    自巴黎一路南下

    一段纸上的环球旅行,世界多国留学生携手旅外青春作家带你体验别样的留学生活和异国游历奇遇。在法国:难忘法国童话般的小镇,邂逅小镇里那个男子;在美国:开车穿越传说中的66号公路,遭遇惊悚的hitchhiker;在日本:一品浪漫的京都小雪;在德国:柏林墙头,一段穿越时光的生死恋;在俄罗斯:体会一个人在异国的独立生活;在印度:亚穆纳河波澜不惊的缓缓流过,有穿着红袍的印度女人,颈子里带着金色的项圈,咖啡色的皮肤美丽的暴露在阳光里,映着亚穆纳河波光粼粼的流水,闪耀的眸子带着夺人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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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三国打直播

    莫名其妙被带到未来的三国游戏中,还被按上了系统给原来世界的全国观众打直播……刘鑫表示,这游戏哪个王八蛋设计的?真的是..太好了……啧啧,甄姬妹妹,来来来,哥哥疼……靠!忘关摄像头了!你们瞅啥?(交流群:1568648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