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宝华殿,那宝华殿原本是先祖皇帝为了表现自己对上天的景仰和对万民的热爱,让西域的元胤法师与他的直系血亲来到中原传授经书佛理,久而久之的,元胤法师与他的后代便在这宝华殿中生活了下来,为楚族的皇帝君王负责身后之事,平日里若不是超度亡魂,便是诵经祈福,祈求上天庇佑这片肥沃土地上的人民。
当西凉平芷淡妆素裹出现在宝华殿门口的时候,真一法师正在坐禅,西凉平芷小声地和正要通报的小和尚摆了摆手,便站在那里,等着真一法师参禅完毕。
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真一法师才慢慢地睁开了眼,西凉平芷连忙上前去,轻轻地和真一法师行了一个礼,说道:“刚才突逢大雨,本宫实在是出不了门,又想着是来看方丈大师,便不愿意用了轿辇,只好让人先来报,等到雨停了才出门来,误了大师参禅的时间,实在是本宫的过错。”
那真一方丈听了西凉平芷说这样的话,连忙说道:“阿弥陀佛,原本参禅这样的事情动也可静也可,行也可止也可,从来没有打扰这个说法,灵嫔娘娘既然是徒步而来就应该要等到雨停了,皆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何必要如此愧疚呢?”那西凉平芷听了方丈这话,脸上惭愧的神色便稍微地收敛了一些,说道:“真一方丈向来是慧眼独具,大肚能容的,自然是不会将本宫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本宫原本今天是带了佛经来焚烧的,只是昨天夜里又多看了几眼从前抄写的佛经,觉得有几卷抄写得不如人意,便想着既然是要给先祖皇帝烧去的,少不了要好好地对待,反正先祖皇帝的诞辰是在下个月,就请方丈准了本宫这样的专心,让本宫再多抄写几次吧。”
真一方丈听了西凉平芷这话,在面前双手合十说道:“难得灵嫔娘娘有这样的孝心,原本为死者超度亡魂就是为了生者的缅怀,若是人人都像灵嫔娘娘有了这样的专心,世人的心境必然会凉下许多,这人世间也就没有这么多是是非非的事情了。”
西凉平芷笑着说:“真一方丈当真是过奖了,本宫是皇上的妃子,先祖皇帝在的时候并不经常在宫殿之中,虽然本宫进王府的时间比较晚,可是好歹也是个老人了,这几年来,看着身边的姐妹们渐渐老去,心中多少对老去和死亡有了一些想法,又想到从前的先祖皇帝最是受万民景仰的,如今却已登了极乐世界,便多了一些敬意,真一方丈是看透大是大非的人,还请不要嘲笑本宫的这一点痴心。”西凉平芷说着微微地行了一个礼。
真一方丈清澈的瞳孔之中似乎是能看到一些惊喜之色,可是这惊喜之色很快地就隐藏在了他那更为浑浊而悠远的眼眶中了。
“娘娘当为智者,都说上善若水,世人都以为大争之世才最是奋进之世,可是谁又知道,有的时候静下心来到这寺庙里头坐一坐,看一看曾经死去的人,才更加知道生命原生的意义并不是争夺,而是活着,只是在这皇宫之中,很难有人能够知道这一点淳朴的真理了。”西凉平芷听到真一方丈这样说,点头道:“真一方丈是最看透红尘的人,也难为您在后宫的是非之地之中还能有所执念,本宫是局内人,多少有些身不由己的地方,倒是不像方丈这样自在逍遥,多少是有些羡慕的呢。”
真一方丈稍微蹙眉,说道:“老衲这样遁入空门之人原本就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只是普度众生的责任仍然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放眼望去,世人都往那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逡巡,却忘记了这宝华殿中有着佛祖教导众人的一点痴心,只要是能够度了一个人,老衲便是功德圆满了。”西凉平芷听着真一方丈这么说着,竟然有些泪眼婆娑了,原来以为自己的心中已经是没有了对纯真的幻想了,今天来到了这宝华殿中在发现,原来佛祖一直是在守护着自己的,只要是不变初心,便能得到始终。
曲和在一旁笑着说:“娘娘,这会子您该要去皇后娘娘的宫中请安了,刚才皇后娘娘已经来邀请各宫中的娘娘,因为您要来宝华殿,便可以晚一些去,只是这个时候若再不走,便是晚了。”曲和的话倒是提醒了西凉平芷,她抱歉地笑道:“当真是本宫糊涂了,竟然忘记了还有皇后娘娘那边的事情,今天就实在是叨扰了真一方丈的,改天若是有时间,本宫再来与真一方丈好好地参禅。”说着便微微地行了一个礼,那真一方丈也点了点头,说到:“阿弥陀佛,娘娘请吧。”
走在雨后有些湿滑的青石板上,西凉平芷脚下的花盆底并不是很好早,要曲和紧紧地搀扶着才能够走得稳,嘴里头正说着:“皇后娘娘一向喜欢在开春的时候请宫中的各位娘娘到她的正阳宫中去坐一坐,顺便将各宫里头拿得出来的菜肴一块拼到那正阳宫的桌子上,比个高低。”耳边就听到了一记婉转的笛子声,再仔细听了一下,竟然是从前头的墙角发出的,西凉平芷心中很是感兴趣,便和曲和说:“总之已经是晚了,我们便再去看一看是谁吧。”曲和看到西凉平芷难得有这样的兴致,便说道:“那便依了娘娘吧。”
两人走着,来到了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中,却发现这里虽然是在御花园的西南角,鲜少有人来这里了,但是这里的春花却是开得很盛,远远看去,那桃红柳绿的景象倒像是在民间,宽广的视角里头有一处凉亭屹立在远处,倒很有一番味道。
在灌木丛中,站着一个男子,看起来穿的是素青的长袍,长身玉立的样子,恍惚之间,西凉平芷以为自己看到了转世而来的豫王。
“前面是哪位风雅的公子,能在这御花园中吹奏着笛音?”西凉平芷说道。
笛声戛然而止,等到那个男人转过来来,西凉平芷才看清楚了,原来是皇上的八弟——独孤明岸。
“这位恐怕是皇兄近日新进的灵嫔娘娘了吧?”西凉平芷一愣,之前和独孤明岸有一面之缘,那个时候还是在姐姐额宫中,独孤明岸与一众兄弟来和姐姐请安,恭贺姐姐升为贵妃的喜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独孤明岸虽然身形魁梧了一些,但是相貌还是没有改变,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倒是像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并没有一点帝王家雍容华贵不威自怒的霸气。
“八王爷如此聪明,怎么知道本宫就是灵嫔呢?”西凉平芷轻轻地笑道。
“皇兄在我们这些弟弟面前时常称赞他身边一些可人的皇嫂,其中说到灵嫔娘娘是这么说的,冰清玉洁、月朗星稀,可不就是应了灵嫔娘娘这样好的景致吗?再者说,宫中所有的皇嫂我都是见过的,唯独没有见到过这位灵嫔娘娘,所以便能大概猜出来了。”八王轻轻地说道,那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沉醉。
“今天是皇后娘娘让各宫娘娘去相聚的日子,却没有想到八王爷也会在这御花园中,难道说是皇后娘娘也请了八王爷吗?”西凉平芷说着便有些惆怅地看着远方,余光却也是忍不住要扫到了独孤明岸的身上。
“本王是最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的,只是今天皇兄有些烦闷,便让本王进来与他下棋,可是等到本王来了之后,却听说皇上得了一位新的皇嫂,便识趣地不去打扰罢了,这个时候若是再到府里去,也不过是孤单一个人,还不如来这御花园中走走,正好也能看看好景色。”独孤明燕说着眼睛却在西凉平芷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本王自认为最是喜欢游山玩水的,在京城之中的时间并不多,为什么灵嫔娘娘会知道本王是八王爷呢?难道说灵嫔娘娘也有看人的本事吗?”听到独孤明燕这么一说,西凉平芷宛然一笑:“什么看人的本事,只是皇上的弟弟本来就不多,况且性格迥异,即便是看上一眼,也能知道你是那风流倜傥的八王爷了?”西凉平芷说着,眼睛却看着独孤明燕手中的那管笛子,似乎很感兴趣。
“这笛子是本王心爱之物,是知己相赠,若皇嫂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自然可以看上一看,只是皇嫂是皇兄身边的人,本王便是再想与知己说什么,也是不能够的了。”
西凉平芷听到独孤明燕这样滴水不漏的说话,眉头有了一些笑意,说道:“从前就听说八王爷最是个温文儒雅的人,如今一看,不仅温文儒雅,说起话来还是滴水不漏,谨小慎微呢。”
独孤明岸看着面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女子,心中在想,我可是早就认识了你的,只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现在却在这边和我说这样的话,难道不知道我等着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