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瑾一个人回到宫里头的时候,从前那些太监宫女们见到她都只是胆怯地与她行了礼,后宫里头,下人们的消息往往要比主子们快了许多,所以安瑾在慕容世佳的宫中受到的打击自然也是很快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头了,陪着安瑾的那个丫头好歹是有点良心的,看到这个场景未免觉得有点难过,但是还是安慰安瑾说道:“娘娘,您看开一些吧,在这后宫里头,总有这样趋炎附势的小人,如今您这个样子了,他们自然是要踩上一脚的。”
安瑾的唇边有无所谓的笑意:“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只是这样的安慰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是怎么想的,好了,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安瑾缓缓地走到了房间中,她拖着纱裙的下摆,走进了冰窖一般的客室。安瑾喜欢在房间里头放置壁炉,那是她从卿玉楼带来的规矩,壁炉上面,横挂一幅水彩画,画中是一个少女,一手支颐,美妙的眼睛微微下垂,在那里沉思。两只式样不同安舒则一的软椅子,八字分开,摆在壁炉前面。对面是一张玲珑的琴桌、雨过天晴的花瓶里,插几枝尚未全开的腊梅。里面墙上挂四条吴昌硕的行书屏条,生动而凝炼,整个地望去更比逐个逐个字看来得有味。墙下是一只茶几,两把有矮矮的靠背的椅子。中央一张圆桌,四把圆椅围着。地板上铺着地毯。光线从两个又高又宽的窗台间射进来,全室很够明亮了。右壁偏前便是她最喜欢的古琴,她到了宫中之后,便再也没有弹奏过古琴了,她仿佛还能记得在独孤明岸面前总能搭奏出轻巧温和的调子。
这一切已经是恍若隔世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自己已经太想念独孤明岸了呢?大概就是从第一次侍寝开始吧,她保有的第一次,全部都给了独孤明宇,这个天下的君主,她还记得,那个晚上独孤明宇在她耳边说过的所有情话,“这婚房是我为你亲手布置的,可还喜欢?我记得当年的你最爱百合,如今我用它装扮这满屋的富丽。”
“我很喜欢。”安瑾看到整个房中弥漫的百合香甜的气息,微笑着说,原来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盼着的新婚样子,最后还是给了自己不爱的人,她感受独孤明宇将手移上了红纱,慢慢地掀开,安瑾心中纵然有很多不喜悦,却只能含笑望着他。
“朕定拿一生的真心待你,这誓言只说给你听。”独孤明宇痴痴地说。“其实朕知道你的身世和来头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只是在朕看来,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只能是朕的妃嫔,你知道吗,从你第一次在农场上出现的时候,朕就已经知道,你能填补朕心中的空白,懂吗?”独孤明宇的声音似乎是可以拧出水的温油,他的笑容好美,好像孩子一样。
安瑾心中虽然对独孤明宇说的话感到震惊,但是仍是静静地点头。
独孤明宇慢慢地将唇靠上来,在很近的地方停下。炽热的气息迎面扑来,他抚过安瑾的额头,在眉心上落下了吻。
安瑾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的唇齿间感受到了温柔的摩挲,继而是猛烈如暴风雨般的撞击落在舌上,独孤明宇将安瑾紧拥入怀,似乎要把她融入血液里,直到安瑾轻喊了一声。这样的疼痛原本以为是要给独孤明岸的,可是为什么,如今在自己顺便的人并不是她,一想到这里,安瑾便觉得自己的胸腔之中好像是有人在静静地揉捏一般,但是这个时候,她仍然是小家碧玉的样子,只有将所有的痛恨都藏在心里了,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我把你弄疼了吗?”独孤明宇松开了手。
“有一点。”安瑾说。
“对不起,朕只是太想你了。”独孤明宇将头搭在安瑾的肩上,在她耳边说。
“皇上,我一直说一个没有依靠的人,我承认,在遇见你之前,我千方百计地想让你注意我,但是那也只是一个小女孩的痴心罢了,如今皇上能将我拥在怀里,安瑾便知道,我将不再孤独。”安瑾轻轻地将手按在独孤明宇的胸口,沉稳有力的跳动。
“让朕为你褪尽这荣妆吧。”独孤明宇说。
“嗯……”安瑾点了点头。
独孤明宇小心翼翼地将安瑾头上的珠翠取下,“这一阕金凰步摇多么美。”他说,“以后朕将给你更好的。”
“臣妾的母亲只是个县丞的夫人,自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留给臣妾的,所以在她将死之时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典当了,只是留着这一阕的金凰步摇给了臣妾,皇上不要觉得寒酸才好。”
“你的东西自然是爱的,朕为什么要嫌弃呢?只是你这样的美人儿从前在人间受了这么多的苦,从此以后,朕一定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苦楚,你便放心吧。”安瑾听到了独孤明宇说饿了这样的话,眼中竟然有了一点泪水,这样的富贵荣华怎么是她想要的呢,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浅浅的拥抱和一个茶余饭后的问候啊,后宫之中,有的已经只是权势的相互倾轧,怎么可能再留有什么真情呢?可安瑾仍然是笑着的,她知道,若是这个时候不笑,那么独孤明宇就会重新竖起所有的防备。
独孤明宇笑了笑,将盘卷的发髻尽数放了下来。
如瀑的乌发倾泻而下,安瑾看到了独孤明宇眼中的惊叹。
“以后单独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能否就这样。”独孤明宇托起了一缕头发。
“你想看我什么样子都可以。”安瑾说着将手慢慢解开了腰带,然后将身上的华服尽数褪下。
独孤明宇怔怔地看着,而后一把将安瑾抱至床上,如玉般的身体呈现在眼前。
“从此我便是你的。”安瑾笑着将独孤明宇拉到自己身上,轻轻啜了一口他的唇。
然后她迎接了人生中第一次彻骨的疼痛,烛火摇曳,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云雨尽欢,当一切结束之后,独孤明宇像个孩子般趴在他的心口上。
“安瑾,你当真是爱朕的吗?”独孤明宇问道,这个时候的独孤明宇好像是一个要从大人身上得到肯定的小孩子一样,口气是你这样地生涩。
安瑾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朕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独孤明宇有些奇怪地问。
“不是皇上您说的话好笑,是您的口气好笑,您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臣妾说话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呢?”安瑾掩嘴说道。
“因为朕每一次真心接纳一个女子的时候,便是将她想成了自己的伴侣,朕想要有一个知心人陪伴在朕的左右,朕好希望这个人是你。”独孤明宇的声音有些低沉,可是安瑾却是一字一句都听到心里头去了。
“皇上,您的心意臣妾明白了,臣妾一定努力做您心目中的那个人,即便是您的心中可能已经被其它更重要的人填满了位置,可是只要有一点真情是留给臣妾的,这样臣妾就已经很是满足了。”安瑾低下了头。
如果真的能这样,若你是独孤明岸该多好,这么想着,安瑾轻轻地拨弄着独孤明宇的发丝,一夜无眠。
心中的沉闷气息被外头吹来的风慢慢地吹散了,仿佛是一瞬间,安瑾又回到了现实中,她想到了自己的衣袖之中还珍藏着蔺凡送给她的琴弦,那琴弦她从来没有用过,只是觉得在后宫这样的是非之地用这样好的琴弦简直是一种玷污,如今她却轻轻地将那琴弦拿出来看着,想着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娇俏可人的女子心肠,可是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当真是可笑到了极点,便也做罢了。
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能够再一次见到独孤明岸吧,虽然知道不可能,可是若是在自己为他死之前不能看到他的容颜,难道不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吗?她不怕她爱的人知道她死了,她只是害怕她爱的人不知道她为什么死,一想到这里,安瑾便是觉得千头万绪要涌上了心头,一双纤纤玉手不断地颤抖着。
芷阳宫中,西凉平芷在来来回回地走着,曲和端到她手边的茶水一次一次地凉了下去,看到西凉平芷这样焦虑,曲和也觉得心中难过:“娘娘,从韶仪娘娘那里回来之后您便是一直都在烦恼,也稍微喝一点茶润一润喉咙吧。”西凉平芷自言自语地说道:“如今皇上一直在纠结西北叛乱的事情,你说若是让独孤明岸冒险去看一趟安瑾,究竟可不可行。”
曲和心中知道此事非同寻常,便说道:“娘娘,您忘记了吗,原本那慕容世佳就是盯着安贵人的,如今若是再让独孤明岸去了,可不就是要自乱阵脚了吗?而且慕容世佳这个人最是歹毒成性,若是知道了八王爷去看了安贵人,难道能不告诉皇上吗?”听到曲和说的这话,西凉平芷扶了扶额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曲和已经很是可怜了,若是不让独孤明岸知道,我恐怕也是难以成眠的。”
突然,西凉平芷转过头来,问道:“你刚才说了一句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