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皙来到应天机场正值下午一点一十五分。此时的应天机场已恢复了飞机进出场的秩序,工作人员回到了相应的岗位上,也允许旅客们在航站楼内自由活动。
淅皙在出发层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逆向而行,再不像一个星期前那样去那些商店里逗留了,看见款式新颖,料子上佳的服饰或者在灯光下照得闪闪生光的折伞什么的都叫好了。她直接奔向二楼夹层这个唯一的目的地。
若是淅皙在网络和报纸上也能看到有关这一次飞行事故的报道(报道中还配有图片),她在应天机场可就什么场面也看不到,什么消息也听不到。淅皙站在玻璃墙内,眼前是一片平坦无碍的飞机场和循序渐进的航班。消防车撤走了,救护车离开了,仿佛新闻里的那一切从来没发生过。
是呀!在我们的这一块土地上,历经过多少次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战争,全让天上来的雨水冲洗干净了,在静谧的天空下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情,留下来只是一些歌颂英雄的诗词;又历经过多少次惨绝人寰的大灾难,全让时间恢复了创伤,在广袤的天地间也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情,只留有一些遥远的英雄事迹。可渐渐地英雄们感到疲惫不堪了,撑不住倒下了,只有后来居上的人怀着一颗如初的心,因为他们没感受过严酷的不幸。淅皙就是那众多后来居上的人当中的一个,在那个灾难过后的下午,她的心还很坚定,一直守在航站楼内。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应天机场,现在外面正在下着雨,室外温度是3摄氏度。等飞机完全停稳之后,请您再解开安全带和整理好手提物品准备下飞机。希望你们喜欢这趟除夕夜的旅行,我代表机组成员祝您新春愉快!”
腾的飞机晚上准时降落在应天机场。他讲机长广播的时候表示他刚完成了整个农历年度的安全飞行。原来腾并不是上午那场事故的责任机长。假如淅皙得到了这个消息,她会不会为她现在在做的事而感到脸红呢?
腾走出航站楼,撑开一把深色的伞。天气很冷,航站楼在夜里发光,雨下得有些大,时不时地打湿了他的肩膀和裤脚。可这并不妨碍腾再一次打算去拜访他的朋友,那位朋友当然就是上次没拜访成的要好朋友了。
腾想把小车开回朋友家里去,好交还给他。明天下午四点钟的航班是他最后一次从应天机场返回基地公司的航班,接下来他将被安排去飞国际航线了。
他朝着停车场走去,在小车旁站定准备去开车门(他的飞行箱放到后备箱里去了)。这时,在车的另一边发出一些响动来。
腾听见再大的风雨声也掩盖不住的叹息声;腾看见再暗的地段也有在闪动的人影,腾绕过车头部位,不禁问道:“是谁,谁在那儿呢?”
其实,腾并不指望得到回答。他怀疑这只是他的幻觉,甚至连幻觉都算不上,而就是风雨和光线弄出的声影。但淅皙却从黑暗的阴影里走到有光亮的,能让腾看清楚的地方。她没有撑雨伞,浑身上下湿透了;她的声音因为寒冷在发抖,她回答道:“是我,我淋湿了,我很抱歉——”话没说完,淅皙就感到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地上面了。
腾眼疾手快地跨步上前,一手撑着伞,一手扶住了淅皙,免得她真摔在地上。腾把淅皙安置在副驾驶的位置,自己进入了小车的驾驶室。他一面打开车内的空调,一面叫淅皙赶快把湿透了的外套脱掉,以免着凉。
淅皙听从了他的话,接着继续刚才的话道:“我很抱歉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但是我很担心你。当我看到应天机场有飞机冲出跑道,伤亡人数未定的新闻,我心里害怕极了。我怕是你出了事,我怕我的预感成了真。于是我赶往应天机场想去了解最真实的情况,可是我什么情况也得不到,我失魂落魄了半天,最后终于在离开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你那辆停在停车场的小车。我想不管是谁,总得有人来开这辆小车吧,不管是谁,他都和你认识吧。这样我起码可以等到你的消息。后来就是你所见到的景况了。”
腾的内心有些动容。一个不顾风雨,替他担忧的女子,恐怕在这世上也是少数吧。不过腾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我同事的飞机是因雨雪冲出跑道,而且并没有人员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