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山走后，小环子推门进来：“团长，政委，来了个人。”
“什么人啊？”高大城问。
正说着，眉清目秀的徐明远已经站在了眼前，他两眼矍铄，面带红光，非常正规地给高大城和肖克凡敬礼：“高团长，肖政委你们好，我是新调来咱们团的干部徐明远。”
“哦。”高大城打量着眼前这个溜光水滑的年轻人，军服崭新整洁，里边的衬衣领口白得直晃人眼。他神情里不自觉地带出一股轻视，伸手接过了徐明远递过来的调令，随意地看了几眼便交给了肖克凡：“给我多整几箱手榴弹好不好。”
肖克凡瞪了高大城一眼，借过调令笑呵呵地看着徐明远：“徐明远同志，欢迎啊。路上挺危险的吧。”
徐明远摇摇头：“都说美国飞机会轰炸咱们的补给线，我没赶上，一路都挺安全带。”
“那就好。”肖克凡站起身给徐明远到了杯水问：“一看你就是个学生干部。”
“是。”徐明远回答：“我是华东军政大学毕业的，之前一直在国内工作，这次是奉调入朝参战的。”
“打过仗吗？”高大城突然问。
徐明远摇摇头：“还没有，我一直是后方工作，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这次有了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高大城不再说话，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王远山看着手中的地图，在红圈的中“龙岩里”三个字格外的醒目。他抬起头，望了一眼远处被雾气包围的小城，嘴里咕哝了一句：“到了。”
身旁的9连长赵栓子在树后换了个姿势，把步枪顶上火问：“是这儿吗？”
“没错。”王远山一直保持着下蹲的姿势，时间一长支撑身体中心的左腿有些麻木了，他把地图草草地叠好，放回挎包里，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轻声喊道：“柱子，老宋。”
听到命令，赵成柱和老宋猫着腰来到了徐明远的身旁。王远山指着远处说：“去趟趟道。”
两个人把身上的背包和一些碍事的零碎都卸了下去，举枪交替掩护地出了树林，在杂草灌木的掩护下，悄悄地靠了过去，他们身后，王远山带着整连的人已经推进到了树林的边缘，所有的武器都已经瞄准了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王远山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没一会儿老宋就跑了回来：“里边没人。”
王远山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时一股酸麻的感觉涌上身体。他挥了挥手：“走！”
龙岩里给王远山的第一印象就是死一般的寂静。时间已经过午，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更是给这里渲染了一层诡异般的恐怖。一座不大的小城被一条河水分成南北两个部分。他站在桥头看着河两岸纵横交错的街道、错落有致的民居。以及城南工厂那高大的烟囱。这一切都是没有生命的，伴随着本不该在初夏五月刮起的冷风，他不住地打着寒战。
王远山在城北最宽的一条街上边走边四下观望。看得出，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了。每座门都是敞开着，房间黑洞洞地看不到里边的景象。街面上各种杂物散落一地，几辆被遗弃的汽车垂头丧气地停在路边，看得出当时这里的居民撤退时的混乱。
二排的小段从身后跑了上来，把正在体会这座冷得像鬼城一样的龙岩里的王远山吓了一跳，他有些恼怒地问：“瞎我一跳，干什么？”
小段一指远处：“您去看看吧。”
小段带领着王远山来到了旁边的一条街，在一堵断墙前，不少战士围在那里。一股浓烈的腐尸的味道让徐明远在找到答案前有了些心理准备。
墙后边的空场上，几百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整齐地倒在地上，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被反绑着双手。有军人，也有平民，男女都有，还有两个孩子。看着无数苍蝇在他们身上快活的飞舞，像是在上边盖了一层厚厚地黑毯子。虽说常年的战斗，让徐明远已经习惯了死亡。但是，对眼前这种有组织的屠杀，他还是感到有些恶心。
胖胡抱着机枪摇摇头，嘴里念叨着：“我们来朝鲜就是帮他们来杀人的吗？”
身旁的三棒子捅了一下正出神的胖胡，冲着他挤眉弄眼：“别胡说，留神让指导员听见。”
王远山不再看了，他转身走出了人群喊道：“栓子，找人把这尸体都烧了，然后原地埋了。通信员联系团部，龙岩里安全，没有敌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