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山回到城南工厂，阵地上正在开饭，一上午的战斗暂时告了一个段落，对面美军自从侧翼银行阵地进攻受阻之后，就没在有大动静，都退回了南边一侧的地区，零星的枪声证明他们的存在，让吃着面茶的战士们眼睛始终紧盯着那些街道和房屋。
厂房里躺着三具尸体，他们全部是头部中枪，一击毙命。看着轮廓清晰的伤口和王志身上的如出一辙，王远山抬起头看了杜小亮一眼：“你有个对手了。”
杜小亮顺着窗户向外边望去，看着那些冰冷的建筑和黑洞洞的窗口，他朝水子和牛春生一努嘴：“跟我把他找出来。”
王远山嘱咐道：“千万小心，这个家伙是个高手。”
杜小亮走后，王远山召集了城南所有的连排长和指导员在工厂的地下室碰头，他还是改不了以前的习惯，喜欢在个东西上写写画画，像在缅甸一样给手下的人做着详细的简报。
黑板是没有了，他从笔记本上扯下几张纸，手里拿着铅笔趴在桌子上画起了草图，他用几道深深的横线标出了美军的推进的路线，不时抬起头跟围在身边的人说道：“美军现在还没有使出全力，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我看了一上午，他们现在的进攻主要还是在试探我们的抗压能力和火力部署阶段，他们最初设想的主进攻路线已经被我们的反坦克地雷切断，在他们的工兵排除这些地雷之前，他们的坦克是不会再冒险开上这条街了。接下来，我估计他们的意图将会是从各条街道开始向我们的主阵地渗透，换句话说就是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占领。他们的火力比我们强，弹药比我们多，所以我们千万不要和他们硬碰硬，我们的战术就是跟他们耗，这是我们在守在这个地方的唯一目的。”
王远山扫视了一圈身边的人，然后继续在纸上画着：“一营每连各抽出一个排在阵地前沿处300米以内的区域建立阻击点，实行游击战术，以消灭敌人为原则，打死一个就是胜利。遇到敌人猛攻，要立刻收缩回主阵地，不要死守，以免增加伤亡。各连增派通信兵，一定要互相沟通，及时协防增援，不能各自为战，这是大忌。另外三个阵地的机枪点，要经常变换位置，以免被敌人炮火锁定。最重要的一条，绝对不许主动出击。你们手下的战士不是用来拼刺刀的，你们得对他们的生命负责。都听明白了吗？”
看着王远山的表情，这些人们看到这个平时被他们有些轻视的投降军官第一次露出了长官的风范，眼神坚定无比，话语掷地有声，让人不敢抗拒，王远山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已经震慑住了这些人，让他们都不由自主地从内心里开始服从这个人。他们不约而同地点头称是，没有人提出异议。
最后，王远山直起身子补充道：“你们干部要多加小心，今天已经被敌人的狙击手打死了4个人了，都去拿把长家伙，别提着手枪到处走，那就成了狙击手的靶子了。”
小楼里静悄悄的，水子第一个上了二楼，他蹲在楼梯拐角，枪口指向眼前的几个空荡荡的房间，他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在确定没有听到什么异动之后，这才向楼下招了招手。牛春生第二个窜上了楼，他在水子对面蹲下瞄准另一个方向观察动静。在二楼安全之后，杜小亮最后一个上了楼。楼道里光线昏暗，旁边的房间里，房顶已经被炮火炸蹋了一角，雨水倒灌进屋内，砸在地板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又一串清晰的脚印从房间里延伸出来，杜小亮举枪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房间，楼外偶尔想起的枪声，让他不时地缩头又停了下来。
那个房间里已经人去屋空，杜小亮走进房间，看到了屋子中间的一张桌子后有两个清晰的脚印，他趴倒桌子上，举枪向外瞄准，顺着窗外望去，远处能清楚地看到工厂主阵地的一条战壕，里边现在还有几个战士在那里探头探脑，副营长王志牺牲的地方就在他的视线之内，他断定打死副营长那颗子弹就是在这里射出的。
“人都走了，咱们也撤吧。”门口的水子催促。
“这家伙真是个高手。弹壳都没留下，带走了。”杜小亮直起身子不禁赞叹。
“快走，快走。”牛春生也在抱怨着。
正说着，美军的炮弹从不远处捋着一条线砸了过来，窗外硝烟弥漫，整个小楼都在爆炸中不断地摇晃，屋顶的尘土和碎石不断地掉了下来。三个人跑到室外，身后的小楼正好被一颗炮弹的爆炸一劈两半，中间的一段坍塌了下去，只剩下两边的残破楼体矗立在烟雾中。
“命真大，晚一步咱仨就交代了。”在一处断墙后停住，水子才喘了一口气。
“鬼子又要进攻了。”牛春生隔着断墙举枪观察远处的动静，一声声刺耳的坦克发动机的噪音已经飘了过来。
杜小亮没有理会渐渐逼进的坦克，他坐在断墙后眼睛一直在向四下里张望，脑子里正琢磨着那个狙击手现在会在那里，是不是蹲在某个角落监视着自己，等待开枪的最佳时机。这远比那边的坦克更让他害怕，坦克并不可怕，炮口指到那里炮弹就射向那里，这个好躲。但是，暗地里的黑枪就不一样了，你不知道他在那里，会什么时候开枪，也许自己的脑门已经被那条十字线锁定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冷战，脑门也开始疼了起来。
“撤！”正在发呆的杜小亮被水子一把拉起向后跑。子弹从他们身边飞过打在地上、墙上迸起的灰尘，碎石到处乱飞。三个退到一间房屋里，水子端着“汤姆森”隔着窗户向那边逼进的美国兵射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