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大典已经过去几天了,夏苍仪的病也已无大碍,南宫琉玥在毓秀宫留宿两晚,终究还是回到凤藻宫来,只是阮明月一直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他的那种“要求”,所以直到现在两个人还是过着“同床异梦”的那种生活。其实南宫琉玥也没那么禽兽,他哪里会明目张胆地提出“那种要求”呢,他只是偶尔有些动情,但是一看到阮明月那不情不愿的反应,便只好作罢了,他说服自己,他可以等的。
阮明月也没有丝毫作为人妻的自觉,反正她是真的不舒服嘛,身体经常会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不是身子酸痛就是头晕恶心,没办法了的时候她也想着找御医来看看,可是总被一些事情耽搁下来,就直接给忘记了。
况且她最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因为夏苍仪的生辰要到了。这个也是无意中知道的,那天南宫琉玥随口说出来,阮明月便兴起要给她举办一个生辰晚宴。一来是为了让夏苍仪的心情彻底好起来,而来也是阮明月想热闹一下,这宫里的人实在太少了。
南宫琉玥一开始可不同意,他沉着声音,哪里有给妃子举办生辰晚宴的,不合规矩,不准。阮明月第一次软声软语求了好久,让南宫琉玥看得直感稀奇,她这般娇憨的样子可不多见,于是便口一松,答应了。
阮明月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像忙自己的事情一样,又是吩咐红玉和繁香锦香去置办东西,又是每日去看狐离他们练剑舞,到处转得不亦乐乎。狐离他们练的剑舞可是一重头戏,这个一开始南宫琉玥也是不答应的,说是狐离一个王爷哪里能跟着一起胡闹,可是他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阮明月嘴里嚷嚷着“少数服从多数”,他便没有办法了,只得由着他们胡闹去了。
这天,阮明月刚刚从练舞的凝鸢阁巡视出来,犹自笑得灿烂如花,里面那几个俊男美女编排的独一无二的剑舞,到时候如果呈现在夏苍仪的生辰晚宴上,亮相于众人面前,该是多么地震撼啊!举办晚宴的事情就只有他们几人知道,连夏苍仪都不曾知晓。夏苍仪虽是洞察这几日阮明月的行径有诸多奇怪,但她也只是有些好奇,从来没有联想到她自己的生辰上去。看来,这次,阮明月还真的能给她一个惊喜呢。
还没走出凝鸢阁的大门,隶文就无声无息出现在阮明月面前,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阮明月倒是还好,反正她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隶文就这死样子,就算这样子红玉也还是喜欢他啊。对于红玉和隶文的事情,阮明月和南宫琉玥也是心照不宣,等到日子久了一点,他们两个自己也确定了感情,南宫琉玥就可以下旨了。
红玉瞪了隶文一眼,意思是说,你这死男人,怎么总没记性,要是吓到我主子怎么办。隶文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你难道没看到你主子那波澜不惊的样子吗,吓她,我可没有那个本事。红玉气到,要打他,隶文拦住她的手,“我可还有事情要转告呢,你再打岔若是误了时辰可别怪我!”红玉恨恨地把手抽回来,她怎么就遇上这么个人,下次一定打他要害,看他再挡!
阮明月实在是无奈了,红玉明明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啊,对不对啊,可是每次碰上隶文就会激发出她无穷的爆发力,两个人互不相让,最后搞得七窍生烟,她看都看累了。但谁又能说他们是真的讨厌对方呢,只不过是应了那句“打是情,骂是爱”罢了。
“有什么事就说吧。”阮明月示意隶文开口,他还在那里跟红玉大眼瞪小眼呢。隶文移开眼来,抱着拳道,“是,娘娘。陛下让娘娘过御书房去一趟。”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阮明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信任南宫琉玥了,或许,他现在已经是她的夫君了吧。呵,夫君,她又叫过谁“夫君”呢,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或许是从来没有过,又或许,是谁都没有记得吧。
一个小太监推开御书房的门,阮明月踏了进去,看到里面的那个男人满脸凝重,眉宇间有浓浓的深思,还有惆怅。
“琉玥,你找我什么事?”阮明月朝他走过去。南宫琉玥抬起头来,眼中的忧色未减半分,他递过来一个信函,“你看看。”
阮明月疑惑地接过来,信函上面竟然盖有锦国的标志,她不由得心惊,到底会是什么事情。慢慢拆开信函,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竟是微微发抖的,似是什么不敢触碰的东西。
南宫琉玥起身握住她的手,“别怕,没什么的。”他的声音里莫名有一种让人心安的魔力,令阮明月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可是很快,她又心跳得不能自己。那里面的信纸上赫然写着,“羽帝,此次修书,实不相瞒,朕是有一事相求。鄙国公主长乐已嫁于贵国多日,因公主出嫁之时太后不在宫中,未得相送,时日渐久,太后念及母女亲情,朕为避免太后思念成疾,故请求让太后前往风羽国与公主一叙,以解思女之苦,望羽帝理解,并且成全。朕当不胜感激。”
阮明月突觉得无力,信纸几度要落到地上去,南宫琉玥抬手接住,放在桌上。而又轻轻地扶住阮明月,让她靠在他的胸前,语调平缓,问她“明月,这件事,你意下如何?”
阮明月眉头紧锁,一时无言。那封信无异于给了阮明月很沉痛的打击,太后竟然要求见她。如信中所说,她被封公主直至出嫁,宫里一直都是瞒着那时候还在太庙的太后的,所以一直到她心灰意冷离开锦国,都未能再见太后最后一面。那个时候,这件事情的确是心中很大一个遗憾,可是日子久了,那种遗憾也就淡了,既然要撇,不如就一并撇清,何必弄得藕断丝连,纠缠不清,到头来,伤的还不是自己。
可是,说到底,太后对她那么好,她若是真的想连太后都一并忘掉的话,会不会太过绝情了。思及这么多,往日压抑了很久的,众多的情感全部涌上心头来,不止太后,还有她的父母,那一对等在远方的老年夫妻,他们如今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在伤心地为她流着眼泪,是不是终日吃不下睡不好。她真的是不孝啊,白白辜负了这三个老人的期望,还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她受苦,他们又何尝没有受累。
又说到太后这件事上来,太后都一大把年纪了,阮明月走后,她肯定还会照应着阮明月的父母,那就更加地累,现在她还要求要到这风羽国来,阮明月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同意。
从锦国到风羽国,路途遥远,翻山越岭,舟车劳顿,光是这些太后就吃不消了,更何况这漫长的一路来,有多么数不清的危险,随随便便一样,都可以成为阻止太后出发的理由。阮明月敬爱太后,又如何会让她受这些苦。
她朝着南宫琉玥摇了摇头,“回绝了吧。”南宫琉玥目睹了她面上所有的情绪变化,心疼得不得了,把她拥入怀中,“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拒绝的理由却不是跟你一样。”他的手又收紧了好多,恨不得把阮明月揉进他的骨血,他的声音里有些微微的颤抖,“明月,我好怕,好怕你会离开我。”
“琉玥,你在说什么?”阮明月靠在他的怀中,轻轻用手环住他的腰,南宫琉玥到底为什么突然变得真的脆弱,他在害怕什么。
“明月,你可知道,我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我真的好怕你就会突然地离开我,我都还没等到你爱上我,你怎么就可以走掉。”南宫琉玥面上满是无助,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明月你,真的是公主,真的是楚太后的女儿的话,那么楚皇这个要求我会答应。可是你不是啊,我就不能不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了。这会不会是楚皇还忘不了你,所以用楚太后找的一个托辞。”
阮明月打断他,“琉玥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的。”
南宫琉玥摇摇头,“不,不是我要这么想,这是事实啊。锦国的国力虽不如我风羽,但楚皇却是一个真正的七尺男儿,傲骨天成,就算是那次为了对付边疆蛮子向我借兵,言辞也是硬气得很,没有丝毫请人帮忙应该有的谦恭,一度让皇姐气了好久。可是明月你好好想想,楚皇这次的这封信却是句句透出请求的意思,他竟然还让我成全,这哪里像以前的他,若是以前的他,肯定楚太后都到了风羽国边境他才会写信告知一声吧,哪里会这样等候我答复,真正有一分恭敬之态。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牵涉到了你啊,因为你,他才会这般姿态,才会顾不得考虑楚太后的安危,你说,这样的他,怎么能不让我害怕,我怕,他会把你带了回去,留我一个人。”说到后面,南宫琉玥的眼中竟有泪光闪现,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不会的,他怎么还会把我带回去。琉玥,我不会走的,我既然留下来了,就会一直陪着你的。”阮明月抱着他的手也加紧了力道,不会的,不会的,那个人,怎么还会要她,怎么还会带她回去。
亭中谁人奏乐,曲终我泪几滴。过往一段云烟,回首却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