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启示录(1)

“一费制”与学校负担

“一费制”是指学校在完成教学大纲规定的教学内容时只向学生收一项费用，即小学、初中只收书杂费，高中只收学杂费。而“一费制”所收的书杂费（学杂费）使用范围包括（学校正常教学发生的公务费、业务费、设备购置费、修缮费、学生用课本资料费、城镇学生的练习本费。

今年在全国全面实行“一费制”这条措施后，农民承受负担的状况如何，我走访了甘肃省的一些农村学校。

“只好让学生挨冻20天”

在甘肃省景泰县四个山乡小学，戚登荣老师告诉我，他们学校有十个老师，300多名学生，一个学生收70多元钱，其中包括书本费和学杂费，除了这些钱，学校再没有任何政府的补贴和收入。这些钱仅仅用来买办公用品，所剩寥寥无几，学校开学之后，很少再有钱买东西，也根本没有任何活动可以开展。

戚登荣老师又说，现在课程的信息量都很大，仅靠一本教案书是很难把课本内容吃透的。想查资料却没有，以前还有些报纸杂志，现在全“下课”了，这主要是没有经费造成的。老师们现在都比较难受，像这样教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许多学校买不起煤炭，需要取暧的前10天里，只好让全体老师和学生一起挨冻。西北的冬天很冷，校长又不能向学生收钱，如果收就成了乱收费，无奈之下就让值日的学生从自己家里往学校背炭。

陕西省定边县安边小学的谢维雄校长也对我说，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敢动，很少敢到外面去交流与学习，都是闭门教学，这种后果是很可怕的。这些孩子作为农民的希望，我们如果把他们耽误了，那是很揪心的事冃。

谢维雄校长还说，他们现在举步维艰，政策上县级政府要按照省级政府制定的标准拨付公用经费，但现在两年了连一分钱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公用经费基本标准要根据农村义务教育发展的需要和财政能力逐步提高。

校长：“只靠一点学杂费，学校没法办”

喜泉镇初级中学的寇永贵校长说，只靠收一点学杂费，现在学校没办法办了。教育是一种服务，而我们连农民最基本的条件都满足不了，怎么让孩子在这里全面发展成为有创新能力的人没有实验设备，有电脑交不起电费，体育课没有活动用具，学校公用教学经费严重不足。我们准备今年开学，各个宿舍的灯泡（簸箕等日常用品，让学生自理，学校实在没有办法承担那些负担。

学生的钱从哪里来？是由学生家长来承担。以前由学校来承担，但现在学校也没有办法，只好把一些负担甩给家长。

作为家长是怎样理解学校的收费的呢？我走访了一个名叫罗崇月的家长。他说，现在国家统筹之后，我们的负担确实减少了，但解决孩子的学习问题，并让他们将来成为有用的人，这才是真正为我们减轻了负担。我们自己没有多少文化，以前是学校买各种材料，现在也不知该给孩子买什么。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师说，本来农村老师的工资就比较少（没有代课费和奖金），基础设施差，什么活动都开展不了，一天到晚就靠一张嘴。“我不知道我们能培养什么样的人，让人觉得干得很没有劲，热情也越来越少了。我还年轻，是不是就这样走下去，总有一种对不起自己和学生的感觉，想辞职不干了，这样最起码没有那么多内疚感。”说到这些的时候，他显得异常沉重。

这是一所学校的围墙！其实国外的很多学校是没有围墙的，学校是一个公用场所，而我们这所贫穷的学校却总是要泾渭分明的区别出来，这值得人们深思！

这对姐弟俩每天都会来到水井边，替家里拉回第二天的生活用水，

村边的一隅，孩子悠闲的和毛驴同行。

“政府对农村更应加大投入”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的张莉莉副教授对我说，国家实行一费制是为了减轻农民的经济负担，提高农民的生活质量。国家所谓的教育经费的投入，其实就是老师的工资，再没有其他任何资金，这就导致了学校教学经费投入不足的现象出现。

张莉莉副教授还说，减轻农民负担的根本在于解决农民子女就学的问题，教育的发展要多样化，让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在学校学到自己所需要的知识和技术，让他们将来学有所获，而我们现在的学校只给学生提供一种服务，只是认识更多的字，算各种不同类型的题。这样下去，好多孩子将来毕业回到家里，会再一次成为家庭的负担，我们应该对这个方面多多考虑一下，真正减轻农民的负担。

张莉莉副教授认为，应该加强政府的宏观调控力度。西部偏远地区经济不发达，根据2001年“一费制”最高标准制定情况看，从目前全国平均水平和中西部地区的实际平均水平测算，农村小学杂费标准每年每生为65元左右，其中贫困地区小学为35元；农村初中为100元左右，其中贫困地区初中为70元，这在西部农村是远远不够的，政府更应该加大投入。

教育专家呼吁：“建立教育经费直通车”

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农村教育研究室李水山主任对我说，一费制改革实行后，通过我们广泛的调研，发现在农村地区只要能保证工资按时发放，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还有许多地方连老师的工资都无法保证。

他也认为，现实与政策总是有一定矛盾的，由于农村整体经济实力不强，一个小县最少得300万！500万的补贴，大县甚至达到上千万，我们的转移支付根本无法实现。面对这样的困难我们就不能用一个绝对的政策来实行，应该根据当地的实际需要和农民的意愿采取一个适中的措施，这是我们应该努力和追求的，不能让农村教育离开学校的最低需求。

李水山主任还说，现在国家对农村教育投入也是很大的，但效果总是微乎其微，同时也存在教育经费被政府部门纳入统筹的范围之内使用的情况，这样一来教育经费不能保证全部落到实处。应该建立一个教育经费的直通车，保证项目资金能全部到位，用在项目上而不是被统筹和截流。

我在采访中也了解到，许多教育部门给一线学校的项目资金，往往要经过县政府统筹，这样一线学校最多只能拿到其中的60，这使严重贫血的学校更加缺血。经费的紧张，已经直接影响到学校正常工作的运转，并且势必影响到素质教育的推进和教师队伍的稳定，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周济部长也指出，当下教育的合理收费和乱收费之间的界线有时候反而搞糊涂了，所以把有些合理收费也当作乱收费。可以看出我们各级教育行政部门，对国家的政策理解得不透。资金是教育的保障，不知农村教育何时能走出这种尴尬的局面？

西部农村英语课的尴尬

在我国西部许多地区都开始推行新课程，小学开始开设英语课，这在西部地区如何落实？我走访了许多学校，希望能知道更多的细节。

开设英语课成了形式

宁夏海原县一所乡中心小学的刘欣老师对我说，农村由于缺少专业繁重的劳动依旧遮不住他灿烂的笑脸，阳光洒在他和他身后的麦穗上，招展着一种前进的希望。

的英语老师，英语课由其他课程老师来代教，他们完全是照本宣科同样的内容，在课本上，学生会读；但如果变个格式，或写在黑板上，学生就不会读了刘老师说，由于农村英语只限于背单词，很少去实际运用，所以根据他在三年级作的一次调查，如果让他们选择所学，他们最不愿意学英语。做这个选择的学生占90%左右。

刘欣所在的小学是乡农村小学的一所模范学校，也是有条件开设小学英语的两所学校之一。他眼中的英语教学，是一门语言，但更是一种文字符号教学。他觉得，在西部贫困偏远地区推行城市化标准的新课程，缺少农村内容和实际情况案例，对老师们来说，不是变简单了，而是更加复杂了。

刘欣虽然给学生上英语课，但也不是英语专业毕业的，只因学校缺少英语课的老师，就让他来代替，当地有所固原师范学校，由于近三年没有进行分配，造成很多专业教师无法就业，只能让他们来代替。

一位叫马学莱的老师说，在农村开设英语不过是一种形式，校长并不重视，因为这门课不进行统考。许多老师把精力全部放在主课上面，因为主课如果达不到上面规定的要求，校长和老师都要遭殃，轻则扣工资，重则免职。哪个老师能把心思放在英语上面所以英语课全小学阶段六册书中，最多只能教三册内容，教多了学生就消化不了。

甘肃省景泰县正路中学的朱玉霞老师说，教学不是靠一本教科书所能完成的，尤其新课程，老师们不怎么了解，没有课堂设计，资料少得可怜，根本就没有办法按照新课程的标准来实行。

一位语文老师说：新课程也好，旧课程也好，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让学生更好地掌握现代化知识。英语作为一门语言，在初学的时候很关键，怎能随便让没有学过英语的老师教？音标学习应该从小学就开始，而不是从初中才开始。但是他又说，学一门语言，首先要让学生产生兴趣，自觉地去学习，而不是逼着让学生学习。我不学也可以照样生活，我为什么那样痛苦地学学习是为了更好地生活，而不是成为一种负担和压力。

学生把学英语视为痛苦

由于缺少专业老师，没有正确的教学方法，使农村英语教学陷入了一张桌子两块木板一副乒乓球拍一个小小的乒乓球，虽然简陋，但孩子们的课外生活因此变得丰富起来！

很尴尬的地步。这所乡中心小学三年级的一位学生，把学英语形容成像“下地干活”一样痛“希望老师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在上面说，总是给我们演示，总是说我们笨，让我们念书上的单词，我们只会念，不知单词的意思是什么。希望老师与我们讲故事、对话来交流。”该校五年级二班的马娟如是说。

该校学生马文博也说，学英语不能只限于书本上，而老师强迫他们背，使他们太痛苦了，渐渐有了厌学的思想。他知道学好英语对于将来有作用，可他们没有磁带，也没有一点课外读物，出了课堂就没有学习英语的地方。老师总是安排很多任务来逼着学生学习，以为多写几遍就能把英语学好了。

很多老师觉得，并不是大多数孩子都清楚对英语的用途。还有很多孩子只知道学英语是为了在城市找厕所和与外国人对话，除此再不知道有什么用途。老师们也不明确该怎么样给学生教，小学教材上没有音标，只能让学生完全靠死记硬背很多。

志愿者在给孩子们上课，这是孩子们第一次接触英语，

新课程应该有配套措施

正路中学的朱玉霞老师教了八年英语课！她觉得，新课程对于许多城市老师来说都是很让人感到彷徨的事情，使他们无从下手，更不要说农村教师了！课改对老师要求特别高，除了备课还要给学生进行表演，有时候一句话中就一个语法问题，学生很难掌握！

在农村，新课程的很多理念没有办法完全贯彻，也没有条件制作教具！

新课程注重绘画和描述，不侧重语法，可考试的时候内容却大多关于语法，平时的课堂和考试严重脱节，并且内容太深了！我们的学习是为了理解和运用，而我们的考试却是怎样把学生给考住，应该调整考试思路！朱老师认为，新课程练习少，实际演习多，可考试却不按新课程标准考试，仍然用旧教材来考试，学生自然考不好！这无形中给老师也增加了很多负担！新课程应该有配套措施，而不是手动脚不动！

新课程在农村面临两大挑战

一位老师对我坦言，他担心新课程的一些理念，将让农村走入误区新课程在农村面临两大挑战。首先，新课程提倡学生的动手能力，可农村的资源却少得可怜，除了课堂教学，没有办法进行延伸，尤其学习英语就没有那种环境，学生连一本课外辅导书都没有。

新课程对老师的要求比较高，并且是要求老师有一定的教学经验。但据一位老师说，现在许多老师都很年轻，连基本功都需要老教师强调，所以政府部门要加强对农村老师的培训工作，这是新课程推行的前提，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新课程应该建立符合农村的评价体系，否则农村的校长和老师很难具体操作，同时也应该区别于城市。新课程只有建立在农村的实际情况之上，就不会走极端。这是新课程改革的关键，也只有这样，在农村地区才不会为了新课程而推行新课程，它应该更加适应社会和农村的实际需要。

着名学者杨东平教授在西部支教过程中，深人农户了解情况。

西部村校何时才能有个图书馆

“我们学校有120个学生却连一本课外辅导书都没有只有一张当地的曰报和一本教育杂志，我们没有那么多钱用来购买图书。”这是我采访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在西部农村学校，拥有一个图书馆是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我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收集好多好多的书，我要把它们全部读完，而且我还要让读不上书的孩子都来读我的书。”这是一个农村的孩子心中的梦想。

西部农村学校的痛

贵州雷山县西江镇白碧小学的文峰校长告诉我，学校没有相应的教学辅助用具，在实际的教学过程中，老师无法给学生进行详细的介绍和描述，只能简单地讲一讲“学校连正常的办公经费都不够用，根本就没有钱用来买书城市有图书馆，想看什么书都行在农村哪里见过图书馆？这就使城市孩子和农村孩子受教育的差距拉得很大。”这位校长感叹说。

新课程提倡的是启发式教学，而老师只能用个人掌握的有限的知识去启发学生。学校所有的教学用具就是钟表’地球仪’算盘和三角板模板“这是不科学的，也是不符合发展规律的，但我们现在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书，是学生们获取知识的源泉。当农村孩子拿到一本对于城市中孩子来说常见的卡通书时，完全被书的内容吸引住了，那专注的表情让人感叹。

农村学校的图书资源的匮乏，图书陈旧，基本上还停留在七八十年代，脱离了当代教育发展的步伐。我们一直试图通过志愿者将城市中过剩的图书转移到农村，丰富学校的教学内容。

在这里，教育资源匮乏，教学内容单调，人们看不出孩子上学会有多大前途，很多小学和中学的孩子都辍学跑到东南沿海等地打工去了。

农村老师的拦路虎

我们中心小学有880名学生，全乡有1200学生，但只有400多本书，平均每三人才能拥有一本，好多书还是1994年前后由上面配发的。”四川仪陇县大罗中心小学的郑校长告诉我！“近几年很少有钱购买新图书了！前两年学校因‘普九’欠了90多万。”

新疆三十六团石棉矿小学的冯校长对我说：“我们现在的存书！没有几本能在教学中用得上的，都是矿区捐赠的，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有时会把学生的旧教科书拿来顶数，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上面要检查，可我们哪有实力去弄到老师们所需要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