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彦东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聪明。”
如果是何倩设计蔡雅雯，那么她的思路应该是让蔡雅雯觉得自己手上有她什么把柄，或者知道了她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会是因为她和莫彦东计划要做什么，因为那样蔡雅雯的对象就不是她而是莫彦东，唯是她这个个体，才有可能让蔡雅雯不惜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把自己除掉。
先不说何倩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让蔡雅雯以为自己真的有她这样的把柄或知道那样的秘密，就说何倩，她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原因，顾宁汐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了。
如果不是昨天出了那样的事，顾宁汐是想破头也想不到何倩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而经过昨天的事，她就十分能理解，何倩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之死地。
毕竟对何倩来说，她真的是太危险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对何倩来说就是一种威胁，是随时能够毁掉她最珍视的人的定时炸弹，唯有把自己除掉，她才能够安心。
“所以说，黄新和杨雪儿，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我这个人的存在而死，是吗？”
之前她还能用“莫家争斗”四个字来为自己分担一下心里的罪恶感，她甚至猜测莫彦东早就察觉到杨雪儿和黄新之间的事情，故意让杨雪儿和黄新留下把柄给莫彦斌好促成他们这次的局，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争斗”而已，黄新为了他自己还不是一样选择出卖她？而她只是顺便利用了一下他们的死而已，他们的死主要责任不在她。
她就是用这些理由告诉自己她没有罪，她不用因此而感到太过的愧疚，因为他们的死错不在她，她甚至连帮凶都不是，可是现在，她却不能了。
因为他们的死，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就是单纯因为她。
“你愿意这么想也可以，我也不说杨雪儿监视你了，可黄新，他是想杀死你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对他心存愧疚？”
莫彦东似乎有些不理解她的思维，顾宁汐看着他，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在你眼里，我这样的行为是自寻烦恼，我也不是没试过对自己说他们也有负于我，我不必为他们的死而感到任何的不适，可我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更何况你现在告诉我，他们的死其实是因我而起，他们其实都是无辜的人，他们根本就不想害我，只是身不由己，试问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面对他们死？”
说到这，顾宁汐的神色黯淡了下来，“而且我现在细想回来，杨雪儿从一开始被冯月安排到我身边的时候，她虽然也有些监视我的举动，但是她对监视我的这件事根本就不上心，她监视我，或许也只是做个样子给冯月看，因为她也要对冯月有所交代。至于黄新……”
顾宁汐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至于黄新，他虽然想至我于死地，可是在废工厂的时候，他一直在叫我下车，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执着要我下车，但我想只要我下车了，我就肯定会死，所以我一直赖在那里不肯走，我还想他手里有枪却不开，一直逼我下车是因为什么阴谋。可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如果他真的有心要杀我，早就一枪把我杀了，为什么还要跟我废话那么多，就算他不想被人知道我是死在这车里的，事后把车毁掉就好了，何必那么大费周折。他要我下车，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杀我，可他又不能违背蔡雅雯和何倩的意思，所以才逼我离开，他觉得只有我下车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才有可能逃掉，我还记得在我倒下之前，他把车开到了我前方，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在纠结要不要把我救走……”
车坠入在大海里，被泡得不像人形，只能靠服饰和车来判定他们的身份。
所以一开始，黄新就知道自己踏上的是不归路。
顾宁汐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黄新那天拼命让威胁她让她下车的样子，他还记得自己以为黄新是为了名利才背叛自己，还说什么要给他双倍的价钱。
“我现在想，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他和杨雪儿的事，如果我能帮他解决他们的问题，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顾宁汐看向莫彦东，怔怔地看着他，“而你，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莫彦斌会知道杨雪儿和黄新的事，是不是出于你的设计？”
顾宁汐看着他，素来平静的眸光带着无法掩饰的激动，可莫彦东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说：“如果我说不是，你信不信？”
“我信，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两个的事？又怎么会知道，莫彦斌有他们的把柄？”
即便黄新在知道自己要死之前，他也没有告诉她杨雪儿和她的事，这就说明黄新是没想过杨雪儿会死的，所以黄新可以告诉顾宁汐蔡雅雯的设计，却不会告诉自己与杨雪儿之间的事。
因为他怕凡事都有万一，万一，顾宁汐真的能活下来，那么他向她坦白蔡雅雯的算计，就是对她的一种补偿，而相对的，他不能拿他最爱的人来冒险，因为他赔不起，也没必要。
莫彦东很明显是一早就知道他们的事，否则不可能去准备杨雪儿那封信，而且那封信的字迹竟然还能经过字迹检查，如果不是出自杨雪儿之手，就是出于书法大家或者字迹模仿专家的手里。
黄新和杨雪儿既然能因为他们在锦鲤园的照片被蔡雅雯他们威胁，那样的照片绝对不会只是牵手亲吻的程度，而他们都是那样内敛的人，他们为什么会在公共场合做出那样的事？还那么巧被莫彦斌发现？
就算这一切都是凑巧，那莫彦东呢，他又是凑巧发现的？莫非他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才会那么巧派人去接触田虎，临时布出这一连串的局？
如果说一个巧合，她可以相信，可是那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她实在无法相信。
“看来你刚才也在设计我。”
顾宁汐在刚才的分析里，除了分析，还有试探莫彦东的态度，比如他派去接触田虎的人，是“最近”而不是“一早就有”。
“是，我承认我算计了你，但是莫彦东，我也很想全心全意去相信你，可是为什么你非要一次又一次把我对你的信任当做垃圾一样扔掉，为什么非要一步一步把我逼得我不敢去相信你？”
顾宁汐忽然笑了，那嘴角的弧度却冷得让人惊心，“莫彦东，我现在觉得自己真的好傻，我竟然在经历了被我亲生母亲、被我未婚夫背叛算计，居然还会傻傻地去相信你，就因为我觉得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因为我们签了协议，因为你说你不会伤害我，会保护我？还是因为你与我父亲认识，所以你一定不会伤害我，可我甚至连你和我父亲的关系是什么我都不知道，万一其实你们是仇人呢？万一我和冯月一样，你对我不过是物尽其用，等到你成为莫家的家主以后顺手收拾掉的东西呢？莫彦东，你说我到底是不是疯了，才会这样毫无逻辑地去相信你？”
在生死之间，她怀疑到了所有人，却偏偏从未有过一丝一毫对他的怀疑，她甚至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也不是怀疑他，而是去找他，因为她觉得刚才他好像就在她的身边，他好像对自己说了很多话。
可是，一切都是假的，当王晓萱对她说是黄新把她送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也是，莫彦东怎么会冒那么大的风险，亲自送自己医院？对他来说自己算什么，不就是可以随便利用的人吗？
是啊，为什么就会这样信任他，简直就是毫无理由与逻辑，而且明明莫彦东一次次地隐瞒自己，一次次地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可她呢？就算她怀疑他有没有对自己说实话，可却从未想过他会伤害自己的命，对于他的失常，她对自己说要谅解他，还安慰他说他也不是神？
为什么她可以怀疑所有人，甚至连柔姐王晓萱廖文庆都怀疑过了，可为什么偏偏对他，她就从未想过他有谋害自己的心思？
“莫彦东，其实之前毒品的案子，刘局长之所以不能把严昊天入罪，是不是你故意的啊？因为你怕我会因为严昊天被打垮了，所以我对你就没有需求，不会积极配合你的复仇计划？还有你纵容严昊天打击我，你是怕我时间久了忘记杀父之仇，还是觉得这样可以让我更加恨他？按你的性格，我觉得是后者，因为你想让我对你提出的这个计划更加的认可。”
莫彦东看着顾宁汐毫不掩饰的怀疑，心里很清楚她刚才的那番话，是出自真心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死心，还是要问她一句：“你是认真的？”
“我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一个能想出这么精妙布局的人，能把莫泽凯也算计进去的你，又怎么会让已经有这样确凿犯罪证据的人给跑掉？又怎么会看不破，严昊天对我打击得那些小把戏？”
顾宁汐笑了，那笑似是在自嘲，又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笑话，“莫彦东，其实你是一直在拿我当小丑看吧？”
莫彦东看着顾宁汐的表情，那种怀疑和冷漠，尤其是她的嘲笑，都让她这张熟悉的脸变得陌生无比。
